梁晶像一个被掐灭了火的爆竹，不知该如何宣泄情绪，只能将视线移向辰溪。
少女的表情始终平静，只是在气氛安静半晌后，出声了：“好，我同意。”
众人情绪各异的目光全都转向了辰溪，少女纤细的身形中暗藏着不屈的力量，眼睛里闪烁着炽热的光。
“我同意，只是我有一个条件。”
“我要继续训练，直到参加完h省的花滑锦标赛。”
第9章 前路
冰上训练中心，周乐年刚刚结束了今天的上冰训练，离开冰面前，视线下意识在场内寻觅了一圈。
奇怪，这两天怎么没在冰场见到辰溪呢？周乐年暗自纳闷，这家伙以往不都是个训练狂魔吗？精力充沛到他一个男生都觉得可怕。
辰溪不在，周乐年在冰场几乎就没了什么聊天对象，他滑到围栏边拿起自己的杯子，正打算离开，却瞥到了负责自己的张教练正在和教练助理聊天。
“女单那边那个叫辰溪的孩子真不能留下了？小姑娘在同龄人里算顶尖了。”张教练感慨。
“是啊，那个刚找到的亲妈说什么也不同意——听说她的亲生父母家好像有钱有势的，这回到家也是个千金小姐啊。”
“哎，这么说也是，比当运动员轻松多了。”张教练摇摇头，“从父母的角度来说也没错，运动员成长过程中不确定性太多，又容易落下伤病，女单还有发育关，想出成绩更是困难重重。”
“练体育的都不容易啊，不过我看小姑娘还挺热爱滑冰的，又努力又有天赋，可惜了……”
“——什么？辰溪要走？”周乐年焦急问道。
两个教练被突然钻出来的周乐年吓了一跳，张教练轻拍了一下周乐年的头：“偷听教练讲话干啥？给我回去训练。”
“我今天的训练做完了，我先走了！”周乐年哪还有什么心思训练，只想找辰溪问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匆匆收拾了背包就离开了训练基地。
周乐年正想找辰溪的时候，却突然意识到辰溪根本就没有手机，也没有说过家里的地址，他唯一能想到的找人的地方也就是两人一起读的学校了……周乐年想了想，决定发动钞能力，想办法雇佣了辰溪的一个同班同学，让他在辰溪出现在班里的时候通知他。
钞能力果然起到了作用，周乐年之后总算成功在一中的教室里逮住了辰溪。
李梓欣抱着一沓书，有些担忧地看着正在座位上收拾东西的辰溪，这是辰溪时隔好几天第一次回学校，更让她没想到的是，紧接着辰溪就告诉李梓欣：她接下来一个月大概都不会回校了。
“不过，也有可能就是最后一面了，如果不幸运的话。”辰溪微微笑了一下，只是神色有些疲惫。
“辰溪……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别替我担心了。”辰溪正准备从李梓欣手上拿过书，李梓欣却不松手，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就应该共同承担！”
“但是……就算知道了，你可能也是白白担心。”辰溪苦笑，自己再怎么说心智上也算一个成年人，怎么能让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替自己操心呢。
“你怎么知道，说不定我能想到办法呢！”李梓欣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天真无畏的乐观。
“好啦，真的不行——”
“喂！辰溪！”周乐年冲进辰溪的教室大喊，引得班上一堆同学侧目，不过他本人倒是毫无自觉。他径直走到了辰溪桌前，看到她正在收拾东西，顿时一阵无能狂怒：“什么？！你真的要走！你不继续滑冰了吗？”
“你不会真的要跟你那个有钱父母回家当什么千金小姐吧？你就因为这个放弃滑冰？我我……我真是看错你了！”小少爷一脸愤怒，一副被人欺骗了感情的模样。
什么情况啊，辰溪哭笑不得：“谁跟你说我放弃滑冰了？”
“什么……那你为什么要收拾东西？而且这两天你怎么都没去冰场！”
“家里出了点事，这两天一直在忙，收拾东西是因为我之后打算请假一个月专心训练，一直到省赛结束前都不回学校了。”辰溪一边回复周乐年的疑问，一边继续整理自己的书。
在一堆书中，辰溪留意到了当初傅新云送给她的笔记本，不由轻抚了一下上面俊逸的字体。
或许……她应该再去见傅新云一面，当初医药费的事还没有当面表达感谢，而且这个笔记说不定以后也用不到了，也应该还回去。
“那……你亲生父母找到你，要带你回家的事是假的吗？”周乐年茫然。
“亲生父母？”李梓欣大吃一惊。
“不，是真的。”辰溪表情平静，“他们不让我继续滑冰也是真的——”
“什么？”/“那怎么办？”
辰溪看着李梓欣和周乐年两人把手并排撑在桌子上，一脸严肃地围堵她，显然，在她把全部交代清楚之前，这俩人是不打算放过她了。
“唉。”辰溪沉沉叹口气，有些无奈，“好吧，我们出去说吧，别打扰班上同学了。”
刚走到走廊，李梓欣就迫不及待地问：“辰溪你找到你的亲生父母了？是什么样的人？对你好吗？”
“喂，你没听到她说他们不让她继续滑冰吗？”周乐年一脸不爽。
“但是……找到爸爸妈妈不管怎么说都算一件好事吧？”李梓欣转而又忧虑起来，“唉，可是他们不让你滑冰，辰溪，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会放弃滑冰的，也不打算离开奶奶。”辰溪撑在栏杆旁，目光望向远方。
“那你要拒绝回到你父母身边？”
“问题是，我拒绝不了……他们还挺有势力的，在我和奶奶的收养手续上动了手脚。”辰溪深吸一口气，“我的监护人关系现在大概已经变更了吧……”
两个小伙伴愣住：“这样的话……岂不是只能放弃滑冰了？”
“不，我会最后再赌一把。”辰溪扬起了笑，目光坚定，“我要特招进国家队。”
李梓欣不清楚这具体意味着什么，只是被辰溪的笑给感染了，立刻兴奋了起来：“好！我相信辰溪一定可以的！”
而了解内情的周乐年则皱着眉头：“不是那么简单的！按你的天赋，你再刷两年大赛成绩，等到了青年组之后肯定能被招进国家队。但是你现在还没到14岁，还是个少年组选手，花滑队没有这样的先例。”
国家队的首要任务是出战重要的国际赛事，要做到这一点，运动员的筛选可以说是万里挑一，每一个都代表着华国最顶尖的运动员水平。十三岁的辰溪连花滑世青赛的参赛年龄都没达到，怎么能进入国家队？
“还有一个月就要到h省的花滑锦标赛，如果我说，到时候我要在赛场上跳出得到认证的3a呢？”
“怎么可能？”周乐年难以置信，“一个月的时间？！你要出3a？就算是男单选手，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花了两三年才能跳出3a！”
花样滑冰的跳跃是一项需要强大身体素质才能掌握的技术，因此男单选手的跳跃难度一般都会比同时期的女单选手高，目前国际比赛中已经有越来越多的男单跳出了更加极限的四周跳，而女单的最高难度跳跃还停滞在3a。
换言之，即使在国际比赛中，3a也是女单花滑中最顶尖的水平。
作为女单花滑中难度最高、分值最高的3a跳跃，对想要练出它的运动员来讲也是非同一般的挑战，a跳的难点在于首先它和其他跳跃的起跳方向不同，另外它比别的跳跃要多转半圈，这半圈意味着需要运动员跳得更高更远，转速更快，几乎是对人体极限的挑战。
“如果还有一种办法，能让我留在冰面上，那就是去成为无法替代的天才——只有这样我才能继续滑下去。”辰溪神色坦然而坚定，即使知道前路险峻崎岖，她也绝不会放弃。
“你真是疯了……”周乐年喃喃道，但是看着这样的辰溪，却突然激起了心中的热血：“好，小爷也奉陪！我也在练3a，虽然成功率不高，但是应该多少能帮到你一点！”
“我也是，我可能帮不了你什么，不过我也会陪着你的！”李梓欣握住辰溪的手，“一定要加油啊，辰溪！虽然我不太懂3a意味着什么，不过我相信你！”
“你们……”辰溪眨了眨眼，不知所措。
“你也知道你什么都不懂啊，光在这瞎起哄。”周乐年插了一句吐槽，瞬间破坏了感人的气氛，“好歹去了解一下花滑知识吧，大姐。”
“什么？！”李梓欣暴怒，“你很了不起吗？知道的多有什么用，连去挑战极限的勇气都没有，反正我相信辰溪肯定能做到的，不像你是个胆！小！鬼！”
“胆小鬼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解释清楚！”周乐年也怒了，“况且，我又没说不相信她，倒是你，粉丝滤镜太重了吧？如果辰溪说她能从十楼跳下来不受伤，你是不是都会信啊？”
“那当然！辰溪说的肯定是对的！”
这俩人，是天生八字不合吧？每次见面都能吵起来。辰溪被他们逗得笑出声来。
不过，能拥有志同道合的朋友，这样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虽然此刻前路未定，把握未来的机会似乎渺茫难以触碰，但这都不妨碍辰溪心中的信念愈发坚定。
第10章 平安扣
一中的初三要比初一多上一节课，辰溪去找傅新云的时候，他们班还在自习。正当她踌躇着该怎么办的时候，傅新云透过窗看到了她，愣了一下，随后起身走出了教室。
“辰溪，怎么了？”
“之前……医药费的事情还没感谢你，我之后会想办法还你的。”辰溪把手中的几本笔记本递给了傅新云，“还有你的笔记本……我以后可能用不到了，总之，谢谢你。”
傅新云的目光在辰溪递回来的笔记本上停留了片刻，又看了看辰溪塞得满满当当的书包，怎么看，都觉得她像是临走前来告别的。
傅新云表情凝重地思索了片刻，然后果断道：“等我一下。”
“嗯……啊？”辰溪一脸茫然地看着他转身回到了班里，傅新云草草收拾了一下，然后顶着同学们的目光，泰然自若地拎着包走出教室。
“走吧，我们去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可是……你们不是还没放学？”辰溪小小声道。
“没关系，反正我已经保送高中了，少上一节课影响不大。”
辰溪感觉自己恍惚间被学霸的光辉闪伤了眼，而学霸本人还毫无自觉。
“这不是逃课吗，作为学生会主席这样真的好吗？”
“就是因为是学生会主席，他们才不会认为我是逃课呢。”傅新云一脸淡定，“好了，走吧——你的书包沉不沉，用不用我帮你拿？”
“不用不用，我姑且也是个运动员。”辰溪自信地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臂力，傅新云沉默片刻，内心不自觉升起了一点危机感。
“嗯，那……走吧，我带你去附近的一家咖啡店。”
两人去的咖啡店是学校附近一家在学生中广受好评的店，老板娘为人温柔，即使听到辰溪只要一杯温水也没有表现出不耐，还贴心地给辰溪放了一片柠檬。
傅新云看到这一幕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懊恼：“抱歉，运动员是不是不能随便在外面吃东西？”
辰溪微笑着跟老板道了声谢，转过头说：“也还好，如果不在赛季的话也不会那么严格，只是花滑运动员的体重对竞技状态影响很大，备战期间只能谨慎一点，毕竟马上就要到省赛了。”
“运动员真是辛苦了。”
“喜欢的话，就没什么辛苦的。”
傅新云看向辰溪，少女脸上带着笑意，眼睛里依旧有着一如初见时明亮的光，松了口气：“你看起来状态还不错，我还担心你会不会因为放弃花滑而难过呢。”
嗯？辰溪眨眨眼，傅新云看她一脸困惑，随即反应过来：“哦那个，之前没跟你说过，我妈妈和苏家的夫人是朋友，我从我妈那里听到了一点关于你的事。”
坐在家里的傅妈妈背后一凉打了个喷嚏，前几天她刚被儿子缠着让她去找苏夫人套亲生女儿的消息，此刻她还不知道她的不孝子已经开始得寸进尺，思考怎么让她去和她一直都看不惯的苏夫人交朋友。
苏妈妈和傅新云的妈妈是朋友吗？前世都不知道呢，辰溪没细想，跟傅新云解释道：“其实我没打算放弃，关于省赛的决定算是缓兵之计……”
辰溪跟傅新云说了自己的打算，傅新云恍然，有些佩服：“要达成这样的目标应该很困难吧，提前祝你得偿所愿。”
傅新云又半开玩笑地说道：“学妹又有实力又有毅力，真的是难得让我有自愧不如的感觉呢。”
“比不上学长，毕竟学长研究的都是能改变世界的东西。”辰溪一本正经。
“啊？是吗？”傅新云被夸得云里雾里。
“是啊，学长不是会做机器人吗？就是很有科幻片感觉的那种。”辰溪两眼放光，谁会不想要一个像电影里一样酷炫的机器助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