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啸懒得和他争论,转身去走去另一张床。
“你肯定和帅哥吵架了。”戚南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而且肯定是你欺负他,把他欺负得太狠,他才不理你。”
严啸额角直跳,“你瞎说什么?”
“我没有瞎说!”戚南绪吼道:“帅哥脾气那么好,前几天还分西瓜球给我吃。哥明明也叫了他,昨天吃饭他却没来,肯定是你把他惹到了!”
严啸简直不知说什么好,“几个西瓜球就把你收买了?”
“他长得好看!”戚南绪没头没脑道。
严啸扶住额头,只觉脑子里面有一大群苍蝇在转悠。
“我说对了吧!”戚南绪得意洋洋的,三步并成两步跑来,又往他小腿上踹了一脚,“哥不在,你的心里话我帮他听着。来,说说呗,为什么欺负帅哥?”
严啸一脚踹回去,看着凶悍,力道却很轻,“我再说一遍,别来烦我。”
戚南绪一屁股坐在地毯上,毫不费力地爬起来,眨巴两下眼,跑开几步才道:“你脾气这么坏,我要是帅哥,我才不跟你交朋友!”
严啸作势要揍,戚南绪赶紧冲进浴室里,“哐当”一声关上门。
浴室传来花洒的声响,严啸走去窗边,眼中投下一片夜色。
那天在电话里,严策已经从他的迟疑里听出他与昭凡之间出了问题,昨日饭后,严策将他叫到一旁,问昭凡为什么不来。
“昭凡真回家去了。”他说,“不信你问沈寻。”
“我不问沈寻,只问你。”严策看着他的眼睛,就像看浅滩里遮无可遮的鹅卵石,“你拿他当原型的事,终于被他发现了?”
“我……”
“迟早的事。”严策收回视线,点了根烟,双眼在烟雾中眯起。
数分钟里,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他心中烦闷,语气不免夹枪带棍,“那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幸灾乐祸?”
严策抖下些许烟灰,冷哼一声。
他紧皱双眉。
“我是想再一次提醒你,成年人应该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严策顿了顿,“更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他压着唇角,表情僵硬。
“你对昭凡是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严策终于又扫来一眼,“昭凡很优秀,并且有明确的目标。你既然想走入他的人生,就应当有相应的准备。但你准备好了吗?你现在还搞不清自己究竟要走一条什么样的路。你拿什么去参与他的未来?”
他背脊浅浅发凉,怔然地看着严策。
严策这话已经说得相当明白——我知道你对昭凡动了感情。
他手心潮湿,不知如何面对洞悉一切的兄长。
他甚至不清楚独裁的兄长为什么不发火,为什么不将自己抓回去关起来。
“你……”他喉中泛苦,“你都知道了?”
严策叹了口气。
“你不,你不反对?”他尽量镇定,“你不强迫我……”
“抱歉。”严策说。
他瞪大双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向来说一不二的、从不听他解释的兄长,竟然对他说“抱歉”?
“我只比你大四岁,你是个皮小孩的时候,我也没多成熟。要管住你,只能用暴力来立威。”严策有几分自嘲,“现在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想做什么事,喜欢什么人,我都不应该再插手。”
他鼻腔突然有些泛酸。
“但是你得明白,喜欢一个人并不是死乞白赖。”严策的声音揉进夜风里,温柔了许多,“而是要成为能让他依靠的人。”
“当然。”严策停顿两秒,“这种依靠必然是相互的。你明白吗?”
“我明白。”他双手抓紧窗沿,骨节渐渐泛白,像是回答已经离开肃城的严策,又像是回答自己。
?
昭凡在家里住了好几日,每天好吃懒做,彻底没了在警院时那种争分夺秒的干劲。
林浩成自己就是从警院出来的,明白警校生的辛苦,加上他也难得回家一趟,便惯着他,每顿换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晚上雷打不动一个冰镇西瓜,直接就把人养胖了五斤。
昭凡过够了“蛀虫”的瘾,从体重秤上下来,有点想回警院了。
一来业精于勤荒于嬉,他还记得严策跟他说的话,开学之后反恐专业会搞个选拔,优胜者有和精英特种兵一起出国参赛的资格。在家百般好,但再这么舒坦下去,恐怕在选拔里会“翻车”;
二来那天虽然在电话里已经与严啸说清楚了,但过后心里一琢磨,觉得还是该见严啸一面,一起吃个饭喝个酒什么的,这才能一笑泯恩仇。眼看这马上开学了,若再耽误下去,下次见面可能就真得等到一年之后了。
而且《桃色惊魂》一直没有再更新,他觉得不大对劲,可也没好意思打电话“催更”——毕竟自己是原型,原型亲自“催更”,脸皮厚如城墙倒拐。
林浩成看出了他的心思,将刚切好的西瓜递到他手里,“休息够了就回学校吧。”
“你舍得我哦?”他边啃西瓜边说,汁水从手腕淌到了手肘。
“二十岁了还撒娇。”林浩成笑,“我过两天也得去局里报到了,你趁早回去,还能给我留点时间收拾收拾被你糟蹋的屋。”
他嘿嘿直乐。
吃完西瓜,父子俩在阳台乘凉,他突然问:“爸,说实话,你有没有后悔收养我?”
“后悔了能把你退回去吗?”林浩成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每次一要离家就矫情,行了,收拾行李去吧。”
八月最后一周的星期三,昭凡背着一大包老家的土特产回到肃城,想先找严啸吃个饭,再让严啸带几份土特产回去和戚南绪分着吃,然而到了宿舍才从沈寻处得知,严啸辞掉了宠物美容院的工作,已经搭今天上午的航班回学校了。
第39章
深秋,校园里的银杏叶全黄了,风一吹就纷纷扬扬地落下,铺出一地金黄。
下午第一趟课打铃不久,三教阶梯教室后门就静悄悄地打开,一个人影闪了出来,快步向楼梯口走去。
“啸哥,又翘课?”赵其非握着一杯奶茶,笑嘻嘻地喊道。
严啸停下脚步,肩上挂着一个黑色背包,“老周名都点完了,你还跟这儿晃。”
“点到我没?”赵其非问。
“点到了。”严啸勾着一边唇笑,“没人帮你答,老周给你记上了。”
他仍留着在临江警院外剪的寸头,时不时去理发店里修一修,右侧刻的那两道伤痕换成了一枚子弹。这样的发型在警院司空见惯,但在他自个儿的大学里就太不同寻常了,加上他五官本就凌厉,不笑的时候眉眼中总是酿着一道冷冷的痞气,看上去就成了“校园一霸”般的存在。
天气已经很凉了,他穿一身纯黑色的兜帽衣,下穿迷彩裤,脚上还踩着来路不明的牛皮靴,头上没戴帽子,眯眼睨人的时候吓走过不少大一大二的学弟。
但赵其非跟他当了两年多室友,从来不怵,也就开学见到他的新发型时惊讶了半天,这会儿乐呵着将奶茶递到他跟前,“你就吓唬我吧,老周真要点到我,你肯定帮我答了。来,吸口珍珠。”
他笑着推开,向楼下走去,“吸管都被你咬出牙印了,恶心不恶心?走了。”
“大老爷们儿的,恶心啥啊?”赵其非趴在楼梯把手上喊:“啸哥,晚上一起吃饭吗?”
他头都没回,只扬了扬手,“忙,别等我。”
“嘁!”赵其非又咬住吸管,用力吸溜珍珠,自言自语道:“你啊,都把咖啡馆当创业基地喽!”
校园外头就属网吧、咖啡馆、小吃店最多,严啸一出校门,就径直走向一家名叫“壶幽”的咖啡馆,要了杯乌龙茶,坐在角落里的老位置上,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
这家咖啡馆里的饮品售价高,随便一杯就要卖三十来块钱,比周围其他饮品店高出不少,因此客人不多,清静。
他图的便是这份清静。
老板亲自送来乌龙茶,在他笔记本桌面上瞥了一眼,“啧啧啧”笑出声。
他自个儿也盯着桌面,也笑,眼中尽是温柔。
桌面用的是昭凡那张歪脖子照片,每次开机和关机前,他都要看上好一会儿。
老板笑完就回到吧台上,他则挺了挺腰背,喝一口茶,新建一个文档,双手放在键盘上,眼神渐渐变得专注。
离开肃城之后,他没有再在“铁汉情”上继续写“特种战神”系列小说,而是一头扎进新兴的网络小说圈子,认真评估权衡之后,在正规文学网站“蜂归”上建了号,开始连载长篇军事小说。
“蜂归”里写军事小说的作者不少,他耐着性子慢慢磨,并不急着出头。
因为有在“铁汉情”上写种马爽文的经验,他在“蜂归”虽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作者,但时不时也有读者夸赞文风幽默、情节有趣。渐渐地,便有了一部分固定读者。
半个月前,军事分频的编辑小松通过了他的签约申请。两天前,第一笔稿费已经打到了他的账户里。
虽然只有两千多块钱,但也算是终于走上了正轨。
在“蜂归”写小说不比在“铁汉情”,后者纯属自娱自乐,想更就更,想坑就坑,一拍脑门就搞死一个反派,版主顶多私敲提提意见,别的什么也管不了。“蜂归”却有明确的约束条例,走的也是商业化路线,一旦签约,写什么、怎么写,就不能完全由着性子来。
昨天晚上,他和小松就一个重要的支线剧情讨论到半夜三点。小松比他大几岁,却跟个咋呼小孩似的,精力旺盛,话特别多,关qq之前还给他打气:“笑笑,加油,咱这本就当做打基础,我陪着你熬,花个三年五年的,咱们肯定会红。你相信我,现在网络小说虽然受众不多,但将来市场稳定了,读者多了,咱一个版权卖出去,就是一夜暴富!”
他的新笔名叫“颜笑”,看似简单粗暴,与本名同音不同字,其实不尽然。
这笔名指的是初见昭凡时,昭凡那展颜一笑。
于是一见钟情,再难忘怀。
如此一来,笔名中便既有他,也有昭凡。
这次他没再瞒着昭凡,第一时间给昭凡发了消息。昭凡当时正在忙选拔,大半夜才回消息,自是没发现“颜笑”的另一个含义,光顾着笑他起名没新意。
“那怎样才有新意?”他几乎是秒回。
“还没睡?”昭凡问。
他在信息框里敲了个“等你”,又很快删掉,重新写道:“你不也没睡?”
昭凡:“哎,我拼了老命想进集训营啊!”
他知道那集训营就是严策之前说的那个,反恐专业的学员如果通过了选拔,就能去集训营里和五大特种部队的精英特种兵一起训练,昭凡如果在集训营里表现优异,还能以警校生的身份出国参赛。
参赛本身已是殊荣,若还能拿下名次,就更是不得了的成绩。
“还是要注意身体。”他写:“别太辛苦了。”
昭凡没再回,第二天上午他才看到昭凡早上发来的消息:“哎呀昨晚太困睡着了!”
他暗自叹了口气,心里软软的,又有些痛。
心痛昭凡,想去警院看看昭凡训练得怎么样了,是不是瘦了,半天才将冲动按捺下去,午休时给沈寻拨去电话。
“你就放心吧。”沈寻说:“你凡凡现在好得很,吃得香睡得好,哪有你想的那么脆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