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偏脸见他走了出去,走到院子里,站了站,又出门,直到身影消失在门后。
只剩下姜之栩只身站在空荡的主殿里,很沉默,很孤独。
她满脑子都是x。
心绪难平。
然后她忽然就想放下了。
自然是可以任情绪挑拨意志,在自己一个人的爱情世界里天堂地狱两头流浪。
有很多个瞬间,她都下了决心,要一个人完成一场荡气回肠的爱情。在若干年后有机会的话,可以告诉那个曾经存在于这段故事里,却对这段故事一无所知的人说,我爱过。
可是她现在不想这样了。
她又失神的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会,然后她缓缓转身,看着佛祖,浅浅笑了笑。
她跪了下来,像一个虔诚的信女,双手合十,目光沉沉,却久久不语。
世人都说,佛家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取蕴。她今天上了两次香,跪了三次,前两次求的是福,可只有这一次,她跪的是苦。
她体会到了求不得的滋味,很苦,真的很苦。
她自认不是个勇敢的人,有些话不敢和俗世里的任何一个人讲,只敢和神佛低语:“佛祖,就在刚才,我忽然理解了众生平等的意义。哪怕我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他也不会多看我一眼,而哪怕他邪恶,丑陋,卑劣,不被世人接受,我也照样会为他一个人低头,这种爱与不爱,不因对方是谁而转移,是不是就代表只有在爱里,众生才平等呢?”
青灯古佛,檀香袅袅。
有一个这样新的生命,新到看不破红尘,却长了一个这样老的灵魂,老到试图参透梵语。
“我得承认,刚刚和我一起的男孩子,我心里有他。”她缓缓低语,“可我不是个有慧根的人,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他心里也有我,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放下他。”
其实她已经用另外的方式求过很多次,比如在晚上看见星星的时候,她会祈祷,要不就放下吧,没有将来的。
可是她总是做不到。
“我也打算放弃过,可他只要主动和我说话,我就会把刚下定的决心忘得一干二净了。”好像他只要给她一点甜头,哪怕里头掺了毒,她都会咽下去。
“佛祖,他是我的劫难么?如果是,我该怎么放下?”
姜之栩微仰着头,虔敬的望着眼前的佛祖的眼睛,佛祖眼睛微垂,似乎真的在怜悯她。
然后她又失神似的,跪了几秒,忽然想起什么,轻轻柔柔的笑了:“对不起啊佛祖,刚才说了那么多话,浪费了你那么多时间,却忘记给你上香了。”
她起身,去侧面的台子上拿香,刚转过身子,顿住了。
她很慢很慢的转过头,却见李衔九就在门口站着,他目光很轻的落在她身上,没有多余表情,仿佛站了上千年。
她微微张唇,一时错愕又涩然,复杂的难以用语言表达的感情瞬间淹没了她。
他什么都没有说。
可她知道,他都听到了。
怎么办。
她想哭,又想笑,该逃走吗,可她似乎没法动弹了,只好呆呆站着,一言不发看着他。
他默了几秒,随后跨进屋,向她走了过来。
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她,离得越近,他远看很淡的目光就变得越深,他在离她不足半米时站定,动了动唇,却什么话也没说。
两秒钟后,他动了动脚尖,走到拜垫前面,朝着佛祖跪了下去。
“我不确定我会有一个明朗的未来。如果您真的灵验,请赐我一个可能。比起当下的快乐,我更想要以后的幸福。如果您再慈悲一点,我希望那个幸福是姜之栩给的。”
“请让她永远爱我。哪怕我以后烂到泥里,姜之栩一尘不染,她也得爱我。”
“她如果爱我,她就是我的佛陀,她如果不爱我,我还是她的信徒。”
他声音笃定,那么的虔诚,他从来没有一刻是这样温柔过的,从出生起就没有。
这是冲动吗?或许吧。可他不后悔。
他没骗人。
他舍不得让她表白。
他说完话,起身,转头,看向她。
她很平静的看着他,目光穿透时光。
他给她相同的回望。
静了那么几秒,他觉得不能什么话都不讲,于是痞痞邪邪地笑了:“干嘛,没被表白过?傻了?”
他这么说,她明显愣了一下,低下了头。
他走过来,弯下腰,自下往上凝视着她。
她微微抬脸看了他一眼,又抿抿唇,无声把头又偏到一边。
她看着地上的青石板,他看着她,屋外的阳光直直照进殿内,一个长方形的光印,恰好就罩在他们站的地方。
孟黎的声音从老远就传过来,带着藏不住的欣喜,喊:
“抽的是上上签!”
第30章 密码 lxjjzxin2015
回程的路上孟黎心情很好, 和姜学谦打电话说完“上上签”的事儿,挂了电话后还在哼歌。
车子颠簸,晃得人心七上八下。
姜之栩坐在左侧最靠窗的位置, 李衔九坐在右侧最靠窗的位置,中间空了很大一块。一块不可逾越的雷池。
刚才在寺庙里, 她说了一堆话,他也是。
可他们平时都不是善于表达情感的人, 一个性子淡,边界感强,一个性子野, 懒散心重。那些话在动情的时候讲出来特别的动人, 可等矫情劲儿过了之后, 就只剩下尴尬。
两个人的心都乱。
可李衔九到底还是脸皮厚一点的, 下了车, 在等电梯的时候,他忽然问她:“你不是说你有道题不会吗?”
姜之栩头皮发麻:“啊?”
“嗯,一会我教你。”他斜睨她, 说得跟真事儿似的。
“对对对, 不说我都忘了,你这次名次落后,等会儿让小九给你分析一下啊, 现成的学霸嘛,不用白不用。”孟黎嘱咐姜之栩。
“行吧。”她应。
电梯上倒映着他们的身影, 李衔九仍在瞥她,她垂着眼,神情倔强,实则紧张的小肚子抽筋。
姜之栩进家之后就进自己屋了, 一直在来回踱步,脑子里一堆事要想,可没一件理得清。
过了只有一两分钟的样子,有人敲她的门:“阅读理解。”
对暗号似的。
她稳稳神,心想他既然先迈出这一步,总比他什么也不说强。
于是她打开了门。
见他趿着棉拖,双手插裤兜,悠闲平常的样子,她莫名就放松了一点:“进来吧。”
他进去,转身看了眼客厅,果不其然,姜学谦正警惕的往这边看。
他们四目相对,他想了想没有关门。
姜之栩以为他忘了,刚坐上椅子,又起来去把门关上,想了想,又反锁上。
再转身却见他大喇喇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看着她:“光天化日之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她抿抿唇,不吱声。
他定定看着她,噙了抹笑:“过来。”
她看着他,不动弹。
他又说:“叫你过来。”
她脚尖动了动,走了过去。
离她还有两步远,他忽然站了起来,掐着她的腰,拎小鸡似的把她直直抱起来,放在桌子上。
看她瞪着眼惊魂未定,他似乎很满意:“这么怕,怎么不叫?”
这……
难道她该叫吗?
她幽怨的看了他一眼,人家恍若未觉,把椅子拉到她跟前,又了坐回去。
离得很近,她坐在桌子上,低着头,他靠在椅子上,仰着脸。
他盯了她几秒,忽然说:“我在想一个问题。”
她讷讷问:“什么?”
“咱俩到底谁更好看?”
“……”
“我应该略胜一筹吧?”
“……”
“我想想,你应该是输在这儿上。”他假笑,手指点了点梨涡。
“你好烦。”
她面无表情,讲出一句带着鼻音软软糯糯的话,挠痒痒似的。
李衔九噗嗤笑了,笑得很深。
姜之栩第一次觉得他的梨涡好讨厌。
李衔九:“调节下气氛不行?”
姜之栩:“我说不行有用吗。”
“没用。”他一点也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