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黎和李衔九比姜之栩回家要早。
她刚推开门,便听屋里人在争执。
她坐在玄关换鞋,听孟黎说:“本来我没想到这一层,结果那天和你叔聊天,说起你手机坏了的事儿,还是他心细,要我买部新的给你。”
李衔九吊儿郎当的站着,说:“我真不要。”
原来是因为手机而龃龉。
姜之栩换好鞋,到客厅叫了声“妈”,没多说话,直接回了屋。
再出来的时候,李衔九进屋了,孟黎正在盛饭,她走过去帮忙摆碗筷,问:“他拿着了?”
孟黎说:“拿着了。”说话间又瞧瞧李衔九的房间,小声笑说,“你爸之前还说你倔起来十匹马都拉不动,他比你还倔。”
姜之栩忍不住一笑,说:“那找十一匹够么。”
孟黎一愣,反应过来,顺手敲了她一下,嗔笑说:“去喊他吃饭。”
姜之栩有点犹豫,走到他门口,敲门之前,有几秒探不清的心理活动。
她没细想,喊了声:“吃饭了。”
两秒后他回:“知道了。”
这天中午姜学谦有饭局没回家,孟黎简单炒了两个菜,一荤一素,又凉拌了一盘西红柿。
吃饭的时候,孟黎问姜之栩学校的事儿。
姜之栩说班里又调位置了,她现在坐第四排靠窗。
孟黎听完,吃饭都不香了。
班里40个人,姜之栩排名35开外,孟黎担心老师偏心,还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
姜之栩不由放松下来,和孟黎拌嘴,讲俏皮话。
先是理论“成绩和座位无关”,后又说“我同桌很帅”。
她原本最沉耽于这种唾手可得的烟火气,平平淡淡的小日子,无非就是吃点家常菜,聊点家常事,安然又清净。
然而她每说一句话,抬头就会看到李衔九的脸。
他一言不发,也没有过多表情。
在她讲到同桌裴宣儒的时候,他忽然搁下碗筷,说:“我吃好了。”
然后也没给人缓冲的机会,说进屋就进屋了。
姜之栩扒拉着米饭,脑子卡壳了,忘记刚才说到哪里。
孟黎看了眼时间,急了起来:“我也不吃了,和师傅约的一点半,眼看要迟到了。”
孟黎的蛋糕店最近在装修,她对这事儿很上心,剩了碗底子没吃就要走。
临走前也不忘操心:“吃完把碗刷了,下午收收心学会习,别玩手机了。”
姜之栩说:“知道。”
这两个字被关门声碰碎。
连同没讲完的话,没吃完的饭一样,都被迫画上句号。
第4章 开学 “没您会生”
开学第一天,姜之栩起了个大早。
洗漱之后,她慢条斯理的去吃早餐,吃到一半的时候,李衔九打着哈欠出来,眼睛都没睁开,晃荡着进了卫生间。
孟黎无奈地笑说:“到底还是小孩儿。”
姜之栩更无奈:“我要是起晚了,您早就大嗓门吵吵我了。”
孟黎吃了一瘪,瞪了姜之栩一眼。
姜之栩吐吐舌头,继续埋头吃饭。
她吃到一半,李衔九从卫生间出来,和孟黎打了个招呼,又进屋了。
姜之栩原本以为今早会和他一起吃早饭,还有点不自在,谁知道她吃完了,他还没收拾好。
她去房间把正装校服穿好,拿书包出来,坐沙发上边读演讲稿边等他。
没一会儿,李衔九出来了。
他没有校服,只穿最简单的牛仔裤白t,清爽的像一棵早春的树。
“哎呦,乖孩子,真帅啊,你妈可真会生!”孟黎的能说会道,总带有一种市井气。
李衔九拉椅子坐下来,随口说:“没您会生。”
姜之栩忽然结巴了一下,读稿子的声音也低了几分。
李衔九吃饭很快,也就两三分钟的事儿。
他放下碗筷,喊:“姜之栩,走吗?”
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她,慢半拍的抬头:“走。”
孟黎到门口送他们,叮嘱说:“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姜之栩看了眼李衔九,淡声说:“好。”就率先开门出去了。
等电梯的时候特别尴尬。
他在后面插兜,她在前面抱臂,这场景像是一个等雨的清晨,陌生的人们被迫相遇在公交车站下,有人惬意赏雨,有人犹疑是否该一头扎进雨幕里。而他们俩就像是各怀鬼胎,各不相识的行人。
去推车子的时候,姜之栩忍不住了,先给他讲话:“谁骑?”
李衔九悠悠扫她一眼:“废话,让你个女娃带我吗?”
…………
于是她上了车后座。
日出东方,影子西斜,她的马尾随着他骑车的频率而甩动,他和大多数不受拘束的男生骑车时一样,喜欢跷二郎腿。
她害怕极了。
却没有提醒他,也不敢抓他的衣摆。
学校离家很近,骑电动车也就十分钟。
进校门后不能骑车,他说:“我去放车子就行了,你回教室吧。”
身边的学生来来往往,姜之栩想了想,没推辞。
教室在五楼。
姜之栩才爬到二楼,就听广播里响起了《运动员进行曲》。她火急火燎进了班,班长正在嗷嚎:“楼下集合。”
等她放完书包下楼的时候,楼道里已经堵满了人,最后等她到操场的时候,操场上的班级基本都到齐了。
她今天要做国旗下演讲。
从“尊敬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读到演讲必备套话,“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规规矩矩念完,换来短暂的掌声雷动。
解散后按照班级顺序列队离场,可等出了操场,大家就自动分散开了。
姜之栩走在人群里不前不后的位置,舒宁大老远跑到她身边,喘着粗气,神采奕奕问:“你猜怎么着?”
姜之栩见舒宁这样,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升起很强烈的预感。
果然——“李衔九居然和我一个班!”
预感太准了,姜之栩眼皮一跳。
舒宁激动,却不敢太放肆,只是脸红红的抓着姜之栩的手臂不放:“你不知道,我们班女生现在都疯了,李衔九简直就是我们高三生涯的第一道坎。”
姜之栩默了一默,好像在想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想,只说:“行,那恭喜你……哦不,你们。”
舒宁叹气:“你怎么这么敷衍啊,谁能入得了你的眼?”
姜之栩忙说:“你少扯上我。”
舒宁又想说话,身边忽然走过去一个穿灰衫的老头,晨钟一样的声音说:“还聊呢,高考完有的是时间聊,抓紧回屋晨读!”
舒宁和姜之栩都吓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看清人之后,舒宁长呼了一口气,问姜之栩:“这你老师?”
姜之栩面上不崩,心里却炸了毛了:“我班主任。”
姜之栩赶紧绕道跑回教室。
她从后门进屋,走到第四排,裴宣儒默默将椅子往前挪了一点。
她小声说:“谢谢。”
裴宣儒笑的温良:“小case。”
姜之栩座位靠窗,正当她想坐下的时候,恰好看到楼外有一些学生还没回班。
其中有几个把校服穿的不伦不类的男生,说说笑笑,朝教学楼走来。
可能是因为李衔九没穿校服,所以才很打眼吧。
总之姜之栩一眼就看到他。
他走在这帮人中间,几个男生对他很热情,争先恐后的同他讲话,他偶尔笑笑,不怎么回应。
赵永振进班了,姜之栩才缓缓坐下。
裴宣儒倾身过来,问:“这个字念什么?”
姜之栩看了一眼:“‘è’,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裴宣儒恍然大悟:“哎!刚才脑子卡壳了,我刚想起来。”又感激笑笑,“你声音真好听,刚才你演讲的时候,后面男生都在讨论呢。”
姜之栩愣了愣,想起刚才演讲时那个人也在听,有什么在心里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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