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建国刚送走客人,一回头就看见低垂着头盯着地面认错的乔衍。
“爷爷我错了。”乔衍攥着双手乖乖站好,听着乔建国的训斥。
乔建国冷哼了一声,扶着拐杖往内走:“错哪了?”
乔衍随后跟着上去,狗腿似的扶着乔建国的胳膊,低声道:“我不该随便打人。”
微顿,乔衍又道:“更不该让他发现是我做的。”
只是当时气急了,所以才会直接出手。
乔建国瞟了一眼丝毫没有悔意的孙子,长长叹了一声:“这事你没做错。”
“若换作是我,恐怕后果就不止是这么简单了。”
温以宁是那个人的孙女,他怎么可能容忍别人欺负她。
乔衍眼前一亮,附和道:“对对对,谁让他说温妹妹坏话的,我……”
他说得忘乎所以然,见乔建国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终于闭上了嘴。
“......你还记得你母亲当时为何将你送到我身边吗?”乔建国蓦地开口,握着拐杖的手指一紧,思绪飘远。
一提起江宜的事,乔衍的情绪果然开始低落,讪讪道:“我记得。”
怎么可能忘得了。
当年乔衍差点以为母亲不要自己了。
所以这些年,他一直好好扮演着好孩子的角色,不敢多触怒母亲半分。
那种被人丢弃的感觉,他这辈子再也不想尝试第二次了。
第二十九章
天渐渐暖和了起来, 院子里头的树桠也抽出新芽,焕发着春天的气息。
有微醺的阳光透过窗纱,淡淡地撒了满屋的春色, 照亮了半个房间。
女孩懒懒地卧在塌边, 鸦羽似的睫毛覆在眼睑下方,微微轻颤着。
有光线落在温以宁眼角处, 微微泛着金光。
怀中还有抱着一本未看完的,暖风的鼓动下, 书页轻微晃动。
纤长白皙的手指动了一动,从书页上滑落。
温以宁悠悠睁开眼睛,睡眼朦胧之下, 纤长的睫毛中还沾染着水珠,欲坠不坠。
她懒懒打了个哈欠,侧身看向墙角边上的钟表。
不知不觉间, 她又睡了一个多钟头。
身子懒洋洋的,温以宁撑着手肘坐起, 抬头瞥了窗外一眼。
满园的春色,阳光零零碎碎落了一地。
温以宁盯着窗外看了一会, 半晌终于收回目光。身上的薄毯一半滑落在地上,温以宁微一俯身,将毯子拉了上来。
“笃笃笃, 笃笃笃——”
门口忽的传来细微的敲门声,听得出屋外人的小心翼翼,像是怕惊坏了里头人的睡眠。
温以宁抬眸, 轻声唤了一句:“进来。”
张妈悄声推门而入,看见温以宁起身,忙踱步过去,帮她穿戴好衣裳。
“小小姐刚刚是又睡了过去?”
春困夏乏秋盹冬眠。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的原因,张妈总觉得温以宁最近的睡眠着实太好了些。
有时候说着说着话也见她有了困意。
见温以宁点头,张妈皱眉道:“要不要唤许医生过来?”
“不用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温以宁摇头拒绝,“倒是可以不用喝安神茶了。”
张妈回道:“好,等会我就吩咐下去。”
暖意醺人,张妈起身走到玻璃窗前,将窗帘尽数拉开,一室的阳光。
房间突然敞亮了起来,温以宁懒懒打了个哈欠,踱步回榻边时,张妈已经将药碗端了上来。
依旧是熟悉的中药味,温以宁微微蹙眉,到底还是没多说什么,只一小口一小口地啜着。
见她喝完,张妈适时递上毛巾,又将蜜饯递了上去。
“小小姐,刚才乔家那边来电话了。”
收好药碗,张妈俯身在温以宁跟前回复:“说是舒家少爷犯了事,已经被送出国了。”
“乔少爷说那不是个良人,让你不必放在心上。”
温以宁从张妈手上的托盘中拿起毛巾,细细擦拭着指尖,闻言,倒是抬眸看了张妈一眼,微诧:“乔少爷?”
张妈点头:“是,刚刚的电话也是乔少爷打过来的。”
温以宁蓦地想起之前在大厅时,乔衍出去了一会,回来脸色就不太好。
她微皱了下眉尖,想来应该就是那时发生的事了。
温以宁其实对未来伴侣没有半点幻想,一来她身子不好,二来她父母带给她的那些影响根深蒂固,她不可能轻易忘记。
乔建国和她提起的时候,温以宁也只是碍于长辈的好意不想当面拒绝,后来见乔衍没有介绍人给自己,她索性落了个自在。
温以宁没将这种事放在心上,倒是张妈有些惋惜。
“舒家原本和我们老爷也是有交情的,小的时候他也曾抱过小姐的。”
“他家也是书香世家,倒是可惜了。
温以宁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摇头否认。
“有什么好可惜的,若是嫁过去才发现丈夫不是良人,那才是可惜。”
温以宁站起身,缓缓踱步至窗前,垂眼望着院子里头的花花草草。
侧身见张妈还是面带苦涩,温以宁淡淡笑了下,出声宽慰道:“张妈,我现在就挺好的。”
一个人过着生活,不用担心拖累别人。
唯一恼人的温致也恒已经在戒毒所了,短时间内不可能出来。
至于她那个亲生母亲——
温以宁蓦地攥紧了拳头。
眸色暗了暗。
.
沈心语从国外回来后,心情倒是开阔了不少。
温以宁原本还担心她会受父母影响,后来发现她倒是不在意母亲的离婚,不过回国后却直接和陈言断了联系。
“他母亲嫌弃我在外面做个戏子,丢了他们家的脸。”
“还说我母亲就是太强势了,才会落得夫家不喜,最后离婚的下场。”
“说什么女人就该在家相夫教子,不该抛头露面的。”
沈心语冷笑一声,将陈言母亲找她说的那番话模仿得惟妙惟肖。
末了,她往上翻了个白眼,嘲讽道:“都什么年代了,还相夫教子,真当自己是侯门爵府书香世家了。”
沈心语忿忿说完,突然想起温家也是书香门第,忙住了口,讪讪道:“对不起啊以宁,我不是说你。”
“我知道的。”
温以宁坐在沈心语一旁,听着她说话,她垂首啜了一口红枣茶,温声道。
“陈夫人找你的事,陈言知道吗?”
沈心语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她耸耸肩,忽的低头盯着自己的指尖。
“以前都是我主动找他的,我不去他自然不会和我联系。”
“说是断了联系,也是我单方面没再打电话烦他而已,他又不可能主动找我。”
毕竟是真心喜欢多年的人,说是不难过肯定是假的。
她低低道:“以宁,我是真的不甘心。”
为陈言,也是为自己。
温以宁将桌前的红枣茶挪到沈心语前面,安慰道:“张妈煮的,味道还不错,你试一下。”
沈心语淡淡勾唇,垂眸瞥了一眼杯中的红枣,道:“你怎么年纪轻轻就开始养生了?”
也难怪她揶揄,沈心语每次去温家,温以宁抱着的不是中药就是枸杞水玫瑰茶红枣茶。
宛若中年老干部似的。
温以宁不以为意笑道:“我不喜喝白开水,张妈这才变着法子劝我喝。”
何况她又是天生性寒的人,不能常喝冷饮,只能在这些方面下功夫。
沈心语依言喝了一口,赞赏道:“还挺好喝的。”
就见她面色有所缓和,温以宁才开口道。
“我从小养在爷爷身边,温家人不多,看着简单,其实里面的弯弯绕绕还是不少。”
温以宁身子孱弱,温少卿不想她因着家里的事忧思,却也不会事事瞒着她,不让她知晓。
故而温家有事发生,温少卿都会将温以宁叫到身旁,细细将事情的利弊分析与她听,有时还会让她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