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可没有什么考区房,后世各类公考、职业技能考试、研究生考试,考生都会提前去考场附近订一个宾馆,就怕早上赶来考试的时候堵在路上。
相应的,那几天就是宾馆老板们的发财日了,从考场公布那一刻起,房价立刻飙升,翻个一倍都算老板厚道,那些民宿改的小旅馆,平时开五十,那几天他敢跟你喊五百。
不住都不行,本地还好,外地的千里迢迢赶来考试,要是因为住的太远误了考试时间,哭都能哭死,最后只能认宰。
向辰他们就没有这个痛苦了,应该说,想体验一下考区房都没有这个机会,这时候就没这个说法。
考试那天早上,天还没亮,大河村的知青们就顶着薄雾往县城里赶。一路走过去,后背出一层汗,棉袄捂得严实,脸上被风刮的生疼,身上却热的想脱衣服。
他们起得太早,几乎是大半夜的就起了,赶到考场的时候太还是黑的。
黑黢黢的天色里,一个个黑影穿过薄雾,向着考场聚集,很快在门前等了一大片。相熟的聚在一起,低声说着话,很快四面都是嘘嘘弄弄的人声。
这么早赶来考试,都是空着肚子来的,有成算的带了干粮过来,这时候垫吧一口,好歹能安慰安慰叫个不停的肚子。
向辰背了个包,这时打开背包,掏出一个保温饭盒,里面的包子还冒着热气,分一分,一人一个几口下肚。
作为考场的学校,岗亭悄无声息亮起灯,当即许多考生的视线就聚集了过去。
小岗亭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出来一个老爷爷,搬出来一个煤炉,一个独凳。一个老奶奶拎着一个烧水壶放在炉子上,又把一摞碗放在凳子上。
摆出这架势,意思很明显了,立刻有考生围过去。
老爷爷把碗往前一递:“五分钱一碗。”
听见这话,有考生轻嘶一声,那碗很大,就算没带干粮,一碗水下肚,也能骗骗肚子,混个水饱。
但就算这样,五分钱一碗水,也还是贵了。要知道,这时候鸡蛋也才就这个价,平日里乡下人家,都是舍不得吃拿去换钱的。
然而老爷爷敢喊这个价,自然是有底气的,果然,第一个人嫌贵没买,后面立刻有人伸手把碗接过来,掏了五分钱递到老爷爷手上,老奶奶就拎起铜壶给他倒了满满一碗热水。
碗面上热气腾腾升起,穿得不够厚实,冻得直打哆嗦的考生们纷纷咽了咽口水,一拥而上把那个小小的热水摊子包围了。
向辰目瞪口呆,没想到躲过了考区房,还有考区热水!
向辰和许恒洲自己带的有热水,吃完包子再少少喝一点儿,怕一会儿考试的时候想上厕所。
又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考场开放,许恒洲和向辰对了下表,又互相检查一遍带的文具,约好考完试见面的地点,各自拿着准考证往自己考场过去了。
两天的考试,每场考试匆匆进考场,出来之后也不曾对过答案,考过就扔,不要把上一场考试的情绪带到下一场考试中去,这是向辰从后世学来的经验。
直到两天考完,回去之后闷头睡了一觉,醒来之后泡个舒服的热水澡,再好好吃一顿,才有心情谈一谈考试相关。
这两天也确实辛苦,每天早上半夜起,赶夜路往县城去,吃的就凑合一下。中午不能回家,离得太远,别的考生就随便找个角落窝着,啃自己带的干窝头,好在这两天天公作美没下雨,否则更是受罪。
许恒洲找了个离考场比较近的人家,跟人租了一间屋子,就中午让他们待一下,好歹不用在外头喝风。
“你觉得考得怎么样?”向辰先问许恒洲。
许恒洲瞥他一眼,看他神情猜出来他大概考得很不错,“一般,过应该没问题,就看报哪儿了。”
他没把话说满,其实心里也挺有自信,考前他还不这么想,毕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考完就放心了,题目对他而言真的不难,语文满分一百,光作文就七十分,其他三十分别是一道文言文翻译和一道现代文,做着没觉得难。
数学放在后世也就是初三、高一的难度,完全难不倒他,物理也比较简单,反正跟后世高考没得比。至于政治,这个这些年学了太多,错的可能性不大。
“我觉得我考的挺好的。”许恒洲不问,向辰自己说,他有点小得意,脸上的笑根本收不住。
不怨他现在这副情态,穿越前他才高考一年多呢,被高考支配的恐惧还历历在目。虽然后来超常发挥挂了个一本的尾巴,其实考完他特别没自信,人家学霸是只能考总分那么多,他是卷子都写不完。
对比太惨烈,自信心被碾压的渣都不剩。
但这次不一样了,向辰一路下笔如有神,写的那叫一个气势如虹,写完还有时间检查好几遍,跟穿越前比,是巨大的进步啊!
而且他终于体会到学霸那种考完成竹在胸的感觉了,真是美极了!不用纠结哪个学校要他,而是他想上哪个学校。
“想好去哪儿了吗?”许恒洲问。
这时候是先报志愿再出成绩,而且第一届高考,想对个标准答案都没地儿对去,全靠自己的感觉估分。这就很考验人心态了,估高了没录上委屈,估低了学校不够好憋屈,反正就很折磨人。
向辰和许恒洲都没这个烦恼,向辰一早定了目标,首都师范大学,许恒洲意思意思,准备挑离得最近的学校报一个。
他们两个也是傲气,别个还在发愁分数是不是不够,他们已经早早瞄准常人难以想象的目标,并且毫不犹豫地在志愿填报表上写下自己的目标。
第153章 去首都
冬天的早上,每次起床都是跟床和被褥的一场战争,一个缠缠绵绵不肯放人,一个斗志不坚随时准备投降。
向辰缩在暖和的被窝里,自导自演给自己加戏:“你这磨人的小妖精,快放开我!我今天可是要早起的!”
他在床上打了个滚翻个身,好似真的经过一场斗争似的,勉强把手伸出去够床边椅子上的外套,冷空气立刻顺着缝隙灌了进去,刚刚伸出去的手火速缩了回去。
“太冷了,我还是再睡一会儿吧,大不了明天再早起好了。”向辰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美滋滋地又蹭了蹭枕头,准备再睡个回笼觉。
“起来,不许睡了。”许恒洲推门进来,走到床边伸手捏他鼻子:“吃完早饭再睡。”
向辰拨开他的手,把脸埋进被褥里,闷声闷气道:“不吃,少吃一顿又不会怎么样。”
“不行,快起来。”许恒洲不依不饶,他能纵容向辰赖床,但不吃早饭的习惯不能养成。
“要不是你昨晚折腾那么晚,我能睡不够吗?”向辰干脆把头也缩进被子里,脚踩着被角,两手再抓住两角,把自己团成一个球,誓要跟许恒洲对抗到底。
许恒洲哭笑不得,正僵持着,外面隐约传来拍门声,还有人在喊:“小许老师,许校长!快出来呀,好消息呀!”
许恒洲微怔,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也不管赖在床上的向球球了,直接去给人给开门。
走到院子里,外面的人声更加清晰,已经能听出来是陈建国的声音。
许恒洲疾步走到门前,把昨晚睡前锁好的院门打开,门口,陈建国一脸喜色,一见他就大声道:“许校长,好消息啊,你考上啦!”
许恒洲连忙让他进来,陈建国来报喜,也不跟他讲究,跨进院子左右看看:“小许老师呢,他也考上了,你们兄弟真是出息啊,有本事的人就是不一样。”
外人面前,还是要给向辰留点面子的,许恒洲找了个借口:“早上起来打水不小心把衣服打湿了,在屋里换衣服,一会儿就出来了。”
农村的土胚房不怎么隔音,院子里这么大声音说话,向辰肯定听见了。
果然没一会儿,向辰穿戴整齐从屋里出来,脸上看不到一点儿睡容,好像他真的是进去换了件衣服,而不是赖床赖到刚起。
“队长,我也考上了吗?”向辰一出来就直奔陈建国,满脸兴奋地问:“我考上哪儿了?”
陈建国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尴尬地一摊手:“我没注意,我爹从公社带回来的消息,我听了就过来给你们报喜了,还真没记住考上哪个学校了。”
“真是多谢您了。”许恒洲连忙道谢,又吩咐向辰:“去冲碗糖水,再把柜子里的糕点那些出来。”
陈建国连忙摆手拒绝,许恒洲坚持:“要的要的,您给我们带来这么好的消息,那是贵客,喝完糖水也是应该的。”
乡下确实有给报喜的人一点儿小福利的风俗,为了给人沾沾喜气,所以陈建国没坚持拒绝,喝了糖水,又揣上向辰包好的一小包糖果,高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他一走,向辰刚还端着的脸立刻笑开了:“哥,你听见了吗?我考上了!”
他当初估分估得不低,报考的学校都很不错,反正比他穿越前的学校牌子响亮,就算第一志愿没录上,录上其他的也很不错。
“听见了。”许恒洲好笑道:“我们星星最厉害了是不是?”
许恒洲一夸他,他反而不好意思了,摸着脑袋红着脸傻笑两声:“哥你也厉害,你也考上了。”
他们这边说得高兴,村里其他收到好消息的也快乐疯了。这一回大河村简直是大丰收,去参加高考的十三个考生,竟然考中了一大半!
其中,向辰如愿被他的第一志愿首都师范大学录取,许恒洲考进了向辰隔壁的国家地质大学。同样考到首都的还有山子和陈若菡,山子被首都理工大学录取,陈若菡只考了个大专,学的医科,估计是受她外公的熏陶。
蒋淼和林嘉言当初一起填报了省城的一所高校,这次双双录取。梅子也考中了省城的一所大专,她想离家近一些,以后好照顾她娘。
曲薇考中了她家乡的一所大学,可惜高扬志愿报高了,这次虽然过了大专线,却落榜了,他决定明年再考一次。
这一回,光只是大河村本土考中大学的,一下子就有三个,可把陈有山高兴坏了。
许恒洲临行前请他吃饭,陈有山喝得醉熏熏的跟许恒洲道谢:“小许啊,我得谢谢你,我这辈子,当了大半辈子村长,没干成啥事儿,眼瞅着黄土围着脖子了,就想咱村里能出几个出息的娃娃。”
“我是个没本事的,多亏你们兄弟帮衬,这一回,三个!三个啊!”陈有山说着抹起眼泪来,他这是高兴的,“我就是现在死了,也能挺直腰板去见老祖宗!”
他这是肺腑之言,如果清醒着,他绝不可能说这种“封建迷信”的话。
许恒洲又敬了他一杯,他对陈有山,还是很尊敬的,作为一个村长,他修桥建学校,处事公正,从不谋私利,算得上是个称职的领导者。
元月下旬,录取通知书到手,随后体检,一切顺利。录取通知书上显示三月初报道,山子等本地人可以等到要开学了再过去,其他人却各有打算。
许恒洲和向辰都提前交接了工作,校长一职由袁薇暂代,看情况决定是否转正。
这次高考,她也参加了,预考成绩很不错,可惜填报志愿出了问题。她的第一志愿比她的分数高出两分,漏档之后,被最后一个志愿录取了,最后一个志愿是个保底的大专,比她的成绩低一大截。
袁薇拿到成绩,很不甘心,哪怕其他人再羡慕,她咬咬牙把通知书撕了,决定明年再考一回。
这次向辰他们一走,村小老师少了许多,好在还在寒假期间,向辰抓紧时间出了套卷子,又选出老师替补,才放心交接完工作。
在通知书下来之后,他们就分别给西北、京市、省城和上海寄了信。西北不用说,宋文彬一家在那里,蒋老在省城,李老邓历覃老师还有魏医生都在京市,何远峰和顾云之在上海。
那些人收到信后纷纷回信,宋文彬是高兴,心里一个劲儿的夸赞他们。李老等人让他们去京市前先跟他们说一声,他们安排人去接,还在信中留了自己的地址,何远峰和顾云之也一样。
向辰和许恒洲打算提前去京市,一是去见见李老他们,二是许恒洲想买套房子,他和向辰的关系,总不能一直住宿舍,有套自己的房子方便很多。
向辰也是一样的想法,他想得更多一点儿,他还没到打算放弃自己包租公的副业呢,脑子里回想了许多遍买哪儿的房子以后会大涨。
至于其他人,蒋淼带林嘉言去见她爷爷,蒋磊落榜了,但准备跟他们一起回家一趟。曲薇要回家,所以他们都打算提前动身。
虽然都要提前走,但他们并不是一起出发的,向辰许恒洲最先离开,买房子可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之后置办家业也需要时间。
他们走那天,几乎全村的人都出来送别了,好几个向辰现在带的小孩哭得惨兮兮的,看得向辰都不忍心了。
村里人把他们送到桥对岸,远远望着他们离开。跟村里人道别之后,向辰和许恒洲踏上了去往京市的路。
之后就是漫长的旅途,这些年每年冬天去西北他们没少坐火车,可是到现在向辰都没能习惯,实在是这时候火车的条件比后世差很多,长途本就磨人,一趟车坐下来,身体都僵硬了,不比干活舒服。
两天一夜,跨越了大半个国家,终于到了首都。
向辰和许恒洲没按照信上说的先通知李老他们,交情是交情,这时候他们估计都是正忙得时候,又不是真第一次出远门不认路,没必要麻烦人家。
再说了,向辰穿越前没去过京市,许恒洲却在那里生活过不短的时间,虽然现在有许多不同,但大体框架在那里,也不算什么都不了解。
下了车,先找个招待所住下,许恒洲熟门熟路找到个干房屋中介活的人。
人现在这职业不叫房屋中介,也不能说拿提成帮人买卖房子,人家这是帮忙递个消息,管他叫什么吧,反正就是能帮忙找到许恒洲要的房子,这就够了。
而且这时候卖房子的可真是少,好在他们赶上好时候了。国家发回了一批房子,那些房主很多家里人没了房子多了,或者心里害怕,觉得不安全,不知道房子什么时候又没了,这才想把房子出手,换成现钱拿着实在。
许恒洲不耐烦住在招待所里,住着不舒服是其一,干什么都不方便。房屋中介带他看过房子后,许恒洲雷厉风行拍板定下一套,确认过各项手续证件完备之后,没怎么还价,也是因为现在的房价跟后世一比都是白菜价,索性直接定下了。
当天上午看完房就跟房主去变更了所有人,回去的时候路过国营饭店,许恒洲给向辰打包了一份热腾腾的小炒肉,土猪肉切片加青椒爆炒,光闻着口水就不停分泌,盖在米饭上,就算个盖饭了。
在招待所吃完午饭,收拾完东西退了房,许恒洲带着满脸期待的向辰去看他们的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