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槿穿着红色飞鱼曳撒,身体站得笔直,气质沉静矜贵,目若寒霜,“是,殿下已经派人进臣的家里搜查过,向臣说明了缘由。”
“这个瑞王,虽是情急之下不得已,但也犯了众怒。”弘宣帝沉吟片刻,说:“朕只给你两日时间去将刺杀瑞王的贼子找出来,朕只要结果,不问过程。”
这话可太有深意了,反正只要能给瑞王个交代,从哪拎出个人都行?谢槿做锦衣卫许多年自然有自己的考量,应了一声后,就退下了。
出了皇帝的勤政殿,他就去了瑞王府。惨状如何全凭旁人叙述,他这个北镇抚司主官怎么也得去看看瑞王的伤势,再细细询问下,不然怎么找出凶手?
谢槿带了数十锦衣卫纵马到了瑞王府,叫了门房去通报,得了令,他才带着几个锦衣卫进去。
还没到卧房前,就看见一个老大夫背着药箱灰头土脸出来,念念叨叨:“真是皇亲国戚惹不起,救不了救不了。”
谢槿用眼神示意了下旁边的陆远,去请那位老大夫到北镇抚司坐坐,对方立刻明白上官的意思,悄无声息地退下。
他一进屋就闻到了浓郁的药味,挑了挑眉,道:“臣锦衣卫指挥使谢槿,特来探望瑞王殿下。”
里头传来瑞王虚弱的声音:“进来吧。”
谢槿进去后,就见瑞王没什么生气的躺在榻上,满脸阴霾。而长公主穿着华丽繁琐宫装,搬了把圈椅坐在瑞王床榻侧,脸色阴晴不定。
她不耐地转头看向谢槿,猛地怔住。从前她和锦衣卫很少打过交道,就算有碰面也都距离很远,尤其嫌弃谢槿这人股子血腥气,懒了仔细去瞧。
尤其这是皇帝亲卫,天子之剑,她有意亲近必会引起皇帝猜忌。
这如今近距离仔细看,这锦衣卫指挥使,倒真是颗明珠啊。
谢槿不用看都能感觉到那道炽热不怀好意的目光,握紧刀柄,忍着不耐道:“陛下传旨让微臣去捉拿凶手,臣特地来向您了解经过。”
“大宁京都,天子脚下,本王也没想到竟有如此放肆之人,真是让人匪夷所思。”瑞王眼中满是怨毒,按捺下心头的火气,言简意赅讲了事情经过,还说了对方样貌特征。
谢槿抱拳,“那臣就退下了。”
在他转身时,长公主幽幽开口:“谢大人年龄几何啊了?”
瑞王不用想都知道长公主什么心思,立刻用眼神制止,可人家压根不理会。
谢槿眼中寒气更重,转过身,微微垂下眼眸,努力压制心底的暴戾与嫌恶,“微臣二十六。”
“那可真是久了。”在长公主面前的男人大多数都愿意讨好她,碰到这么个浑身跟淬了冰的人,倒也觉得有意思。
还想说什么时,瑞王急忙说:“劳烦谢大人快快去替本王抓到凶手,管家,送谢指挥使出去。”
“是。”
在谢槿走后,瑞王压低嗓音说:“姑姑,您知道那是谁吗?那是锦衣卫指挥使谢槿。妄图染指天子心腹,父皇必然严惩。况且这个太岁性子极其孤僻桀骜,手段阴毒,心狠手辣,绝不是会自愿做您裙下臣的人。”
“你着急个什么?本宫自然知道他是何人,还能强迫绑了他不成?本宫还是喜欢两心相悦的好,这是个不错的人,若是真能跟了本宫,对你都是一大助力。”
瑞王真想说您都多大了,做人家母亲都绰绰有余,人家凭什么看上您?
若是长相,天外有天,容貌绝美的大有人在。若说权力?人家是天子心腹,皇廷权臣,未必稀罕你。
“况且你对沈娆有心思,怎么就不许我有?同样都是不能招惹的人,我这个就不行?”长公主是个贪恋美色也贪恋权势富贵的人,美色在前,她难以控制自己的心。
瑞王只恨他这个姑姑如此贪恋美色,见一个爱一个,气的脸色惨白,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那能一样吗?沈娆无权无势无依无靠,丢到我府里也不会有任何浪花。您看上的那个不是人,那是阎王。”
让人给了大夫赏钱,好生送出去后,谢槿将双腿搁置在公堂案上,低低地笑了声:“真废了。”
岂止是废了,那是烂如泥,没有半分救治方法。
“大人,户部尚书家里出了强盗,让咱们赶紧去救人。”
谢槿心情更加轻松愉悦,翻身站好,拿起绣春刀。这不,送上门的结果,来了。
真是饿了有人送饭,渴了有人送水,十分合宜。
第20章 户部尚书遇刺
“大人快去看看,咱们官衙不远处发生凶杀案,不少锦衣卫受伤,还有人死了。”
沈娆手中的毛笔一顿,从满桌公文卷宗中抬起头来,问:“哪个锦衣卫死了?”
“说是哪位锦衣卫首领,具体是谁下官也不清楚。”
官员本想继续催促,哪曾想沈娆直接把笔一放,飞快跑出去了。什么风雅端庄全都抛掷脑后,没有半分稳重。
来叫沈娆的小官佩服:“沈少卿大人真是勤勉啊。”
沈娆出了衙门就看见不远处的房屋顶上,有几个锦衣卫在与黑衣人搏斗,难分伯仲,僵持不下。
她拨开看热闹的人群,瞧见地上躺着个锦衣卫,趴在地上,看不清脸,血从他身体中流淌出来,蜿蜒淌向四周。
她整颗心都要跳了出来,刚准备上前,就被人用刀鞘拦住了去路。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沈少卿,前方危险,留步。”
沈娆瞬间就去抓住他,说:“你们指挥使呢?”
“指挥使他——”陆远挠了挠头,指向附近医馆的方向,“就在那,他现在可能不太方便,您要不然……”
他还没说完话,就见沈娆朝那个方向狂奔过去。
陆远嘴角抽了抽,这是咋了?他指的是医馆又不是妓院,沈大人怎么这么急,捉奸啊?
她进门就抓了个医童问:“问一下有没有刚送进来的锦衣卫,人在哪?”
医童瞧着她穿着红色官服,就知道是个大官,赶忙指路:“就在那边,之前送进来俩,有一个刚来时就断气了。”
沈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她咬着牙,掀开门帘,看见被白布蒙着脸的人,身上穿着飞鱼服。
她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扶着柱子勉强站稳,心口剧痛,嗓子腥甜的味道涌上来,呢喃:“谢槿——”
不是说她没死前,他都不会死吗?
“不行,你不能死,你给我起来!”她一把掀开白布,看见死者脸时,猛地一愣。
这谁啊?
“沈娆?”
后面有人掀了门帘走进来,见她脸色惨白如纸,似乎随时要晕过去一样,赶忙扶着她,“娆娆,怎么了?”
沈娆不可置信转过头,再看看躺着的人,猛地吐出口血,眼前这张脸越发模糊,“你没死啊……”
谢槿:“?”
再醒来时,就见谢槿坐在旁边,正在盯着自己瞧。见她醒了,指挥使大人眉眼一松,轻声道:“大夫说你是伤心过度,急火攻心,谁把你气成这样?”
沈娆以为他死了的时候,内心那股悲痛欲绝的感觉,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心口,“好疼。”
“能不疼吗?都吐血了。”他往前坐些,手臂伸过去,让她枕着自己,用自己的脸贴着她的脸。
谢指挥使大人非常委婉的说:“你这脸凉的跟死人一样。”
“我以为你死了。”她也不管这是哪里,搂着他脖子。
谢槿怔住,随即想到之前那个屋子,无奈说:“那是锦衣卫一个佥事,飞鱼服是御赐的,你不能看见飞鱼服就觉得是我。”
“你平时的聪明劲去哪了?”
他面上板着脸,心里却是愉悦。她以为自己死了竟这般难过,想必心里是极其在乎他的。
沈娆心有余悸,长长舒口气,不清不重在他手臂上打了下,“我险些吓死,你还这般嘲笑我。要说都怪陆远,话都不说清楚。”
“嗯。”回去需要好好褒奖他。
谢槿突然想起个好事来,说:“瑞王确实废了,神医降世也救不回来。”
沈娆觉得这人有时候有些幼稚,十分好笑地说:“废就废了,你那般高兴做什么?他就算现在变成太监,你也不能娶他。”
娶他?一阵恶寒传来,谢槿又想到长公主盯着自己那个如狼似虎的眼神,就觉得恶心的要死。
“怎么了?”
见眼前男人脸色越发难看,以为他生气了,沈娆好脾气的哄着:“我说说而已,你别当真。”
“不是你。”哪次沈娆把自己气的要命,谢槿也没把她怎么样过。
“哦。”沈娆坐起身,又揉了揉心口,“你们的人撤走了没?大理寺门口发生命案,我需要去看看。”
谢槿知道她公务在身不能偷懒,将人扶着站起来,“人逮住了,走吧。”
“什么人把你们折腾成这样。”她蛮好奇。
走出来后二人就分开,保持距离,谢槿抱着绣春刀,淡淡的道:“以为是两个半吊子强盗,没想到是个高手。”
不然他也不会轻忽大意,以至于让手下人丢了命。
出了医馆,沈娆拽了下他衣袖:“我好像听见你喊我……娆娆?”
“啊?”谢槿愣住。
“以前只有长辈这么喊我。”其实有时候也能听见他这样叫,只是平时他只有在床第之间,情动时不自觉地喊出来。
谢槿见她魂游太虚,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没有,就觉得……很少听。”
沈娆快步往前走,没有再同他说话。她过去时,看见刺客一个死了,另一个被五花大绑捆着,面貌普通,但是眼神阴狠,让人不寒而栗。
见他丝毫不惧,沈娆立刻说:“掰开他的嘴看看有没有毒药,没有毒药也把嘴堵住,以免路途远生出变故,把人先押至大理寺监牢看押。”
除了陆远以外全往谢槿那看,毕竟他们的主官在这,就算这事出在大理寺门口,她一个下官也不好越俎代庖吧?
谢槿微微颔首:“听沈少卿的。”
“真有毒药。”陆远让人按着刺客,从他嘴里抠出来毒药,然后堵住他的嘴。
与此同时,陆远看见刺客晕了过去,“?”
只见沈娆慢悠悠地收回手,指尖捏着根银针,“放心,只是睡着而已,如果需要醒来,我再扎一下。”
她没武功但是医书看过两本,知道有些人体穴位在哪。
陆远默默竖起个大拇指:“下官佩服。”
人由锦衣卫们带走送去大理寺,沈娆留在案发地不动,若有所思地看着锦衣卫尸身的伤口,呈现紫黑色,“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