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看向温靖城,你不是正直不阿的人吗?怎么还撒谎骗人呢?合着昨夜他和无念,是个鳖啊!
温靖城只是笑笑不说话。
“此计险象环生,不过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倒是真的钓上来一条大鱼,将人带上来。”沈娆拍了下手,高珠连拖带拽把无念弄上堂,他的那身洁白僧袍已经看不出原先的模样,到处都是血污,手脚捆绑被丢到地上,嘴也被堵着,说不出来话。
刘贺看见他的时候,眉毛狠狠抽了一下,赶忙别过眼。
沈娆哪能放过他,略显热情向他招手,“犹记得刘少卿同下官说,报案人受惊中风无法起床,连见一面都不可。谁曾想,如此重病之人居然来行刺下官,若不是命大,怕是诸位大人今日还得需要参加下官的葬礼,唉。”
“你血口……”
刘贺还没喷出来,就被沈娆打断,脸上略带愁容,“温御史,还有锦衣卫指挥使谢大人,都是证人。你如此欺人太甚,下官虽人微言轻,也会为自己讨回公道!”
第8章 结案
数道异样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大堂之上气氛骤然变得紧张。刘贺不知该如何说,期盼着谢槿能站在自己这边,急忙说:“谢指挥使,您可要说公道话!”
谢槿百无聊赖地眯着眼,似乎是快睡着了,“沈大人说的都对。”
刘贺一脸被背叛的表情,似乎是不敢相信他居然不向着自己?他愤怒瞪着谢槿站起来,结果锦衣卫们绣春刀出鞘,全都看向他。他害怕又尴尬地拍了拍衣服,又坐回去。
“本官是被蒙蔽的。”他咳咳嗓子,一脸无辜,“谁知出家人还打诳语!这和尚……必有问题!”
无念恍若未闻,随便他怎样说。
沈娆因为牵动伤口,轻微迟钝了下,没有回原来的位置,继续站在大理寺卿身边说:“无念自称是发现平郡王尸身的证人,看到时郡王已经被吊在梁柱之上。可下官查验过,上面的梁柱年久失修,已经被虫蛀的岌岌可危,怎能负担平郡王的重量?”
“因此,下官心生怀疑,请仵作再次查验过,发现平郡王体内身中剧毒。伪装成吊死,是为遮人耳目。”
她请北镇抚司的锦衣卫把平郡王尸身抬上来,揭开白布,露出平郡王只遮住重要部位的尸身。尸体被解刨过,中毒的位置暴露无遗。
若不是一直放在冰窖里,尸臭味怕是要更重。尸体现在发黑的厉害,肚门大开,只能从轮廓辨出人是谁。
刘贺看了一眼,嫌恶往后退两步,“就算你说的这些,能证明无念就是凶手?那吊死……说不定是他害怕记岔了?也兴许是有人故意陷害。”
沈娆观察着他们二人的表情,继续说:“稍安勿躁,下官还没说完呢。平郡王大拇指被切除,断口整齐,必然是利刃所致。而平郡王手上的玉扳指,很巧,就从这位监寺大师房中搜寻到。”
她从袖口拿出枚白玉扳指,放在掌心。
刘贺盯着玉扳指,心里怒骂一万遍无念那个白痴,非要留着,看吧,落到别人手上了,“你一面之词,怎能证明这就是平郡王之物!”
沈娆自然是有证据,送到大理寺卿案上,说:“内侧刻着平郡王的名字,并且此玉扳指乃是长公主所赐,出自宫中,拿去宫内一验便知。”
大理寺卿仔细端详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也可以是他捡的!你如此故意陷害一个出家人是何目的?”他和无念在一条船上,自然能保则保。
沈娆听着饶有兴味地微微歪头,语气从轻松逐渐变得阴沉:“那刘少卿觉得,他拿着兵器刺杀证人与我,意欲何为?”
刘贺:“……”
他编不下去了!当时温靖城都在场,这是最没办法辩驳的!
沈娆见他绞尽脑汁的用猪头想法子,轻轻嗤笑一声,“别急,刘少卿,我这还有点好东西没拿出来。嗯,对,你想的没错,有关于你。”
她从袖中拿出几个信封,递给大理寺卿,说:“这些往来信件是从无念和刘少卿房中搜寻到的,里面写明了如何谋害平郡王,显然是蓄谋已久。”
这些信件,是谢槿同别的物证一起给她的,这下可真的是证据确凿,还顺便把刘贺一同拽了下来。
大理寺卿对刘贺笔迹熟悉得很,瞧那字迹,不禁眼前一黑,暴脾气上来,拿着茶盏就要丢他,“刘贺你个混账!谋害皇亲,你有几个脑子可砍!”
刘贺大惊失色,那信件是留着做后手的,万一事发,能拿去要挟长公主保自己的,怎么被沈娆搜走了?
他都不敢看那些信件,一直在说:“都是污蔑,污蔑……”
“若不是刘少卿处处阻拦限制,下官还真没想到去怀疑您。”沈娆看向无念,示意衙役把他嘴上的东西拿开,“你二人密谋害平郡王,有没有幕后指使?”
监寺无念自知无力逃出生天,就准备咬舌自尽,却被飞过来的茶盏击中,人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众人看过去,见谢槿甩了甩手,继续眯着眼犯困。
刘贺垂死挣扎还在为自己辩解:“这是伪造!你污蔑朝廷官员!你好大的胆子!”
沈娆本来希望借着无念的口,咬一咬长公主,没想到他宁死也不招,不由得略显失望,而后又精神起来,笑着说:“知道刘少卿是个认真的官员,所以下官自然是准备齐全了证据!购置毒药以及为无念送药的人,就是刘少卿府上的总管,现下就在堂外候着。”
她让人将刘府总管带上来,对方在诏狱被吓破胆,还没等问,就招了个干干净净。
刘贺觉得自己大限已至,可又不甘心,猛地大喊:“不,你们不能抓我,这事不是我干的,不是我,是长公主,长公主吩咐……”
“放肆。”谢槿猛地睁开眼,让锦衣卫将人抓住,冷声道:“谋害皇亲,污蔑长公主,罪无可赦,立即带到诏狱关押起来,等候圣上发落。”
锦衣卫也不管他身上有没有伤,大力将人拖走,任由他怎么撒泼,也不理会。
“真的是长公主吩咐的,长公主救我,救我啊——”
当着大理寺卿的面把人抓走,也不请示一下,虽心有不满,也不敢有什么怨言,只能叹气:“此事是刘贺自己作恶,还想胡乱攀咬长公主,当真是罪不可赦!”
沈娆看了一眼高珠手中的画卷,以及自己发现的腰牌,迟疑了片刻,心一横,准备顺势撸一撸长公主的虎须!
似乎知道她准备说什么,谢槿先她一步开口:“陛下体恤沈少卿身怀重伤不宜上朝,暂可在家中休息半月。剩余案子的收尾,陛下命北镇抚司来接手。”
沈娆不甘心,也只能作罢,“臣谢过陛下恩典。”
谢槿起身路过沈娆身侧时,低声道:“沈大人劳苦功高,本官必定在陛下面前一字不差的转述你的功劳。你现在只要好好休息便可,无需操心其他事。”
他在告诉她,不能将长公主说出来。沈娆深吸口气,握紧袖中的腰牌,拱了拱手,“多谢大人关怀。”
第9章 快去找谢槿
锦衣卫们走后,大理寺卿抹了一把额头冷汗,他实在是不想跟北镇抚司的人打交道,尤其谢槿。不过没想到,他居然还会关心别人。
莫不是谢指挥使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下官有伤在身,想回家休养,先行告退。”
温靖城落她身后几步,直到出了大理寺,没什么人了,才说:“沈大人可有想过谢槿为何会来?”
沈娆扭头一笑,神色淡然,“不是说奉皇命?”
“说是旁听,可……我斗胆猜测他是来监视封口的。”长公主建议不动用北镇抚司,并且举荐大理寺左少卿刘贺。陛下同意她的建议,可谢槿却在昨晚那个时间,恰好出现。
仿佛就是来为了收尾。
如果真是如此,或许陛下早就知道真相,无论沈娆这案子查的究竟如何,锦衣卫都会如期而至,将凶手逮捕归案。今天谢槿的到来,难道是为了阻止有些人意图攀咬皇亲,败坏长公主名声?
温靖城神色复杂,如果一切尽在陛下掌控中,他派沈娆意欲何为?
“锦衣卫监视百官本就正常,至于封口……哪有那么巧,能预知刘少卿会说什么,是吧?我先告辞了,折腾几日乏的厉害。”为皇帝一家忙活的上蹿下跳,还挨了一剑,想想真不值。
沈娆挥挥手,走向自家马车,上去后,紧绷着的那根弦松开,大口大口喘气,那种窒息无力感,几乎要让她昏过去。
“大人您怎么样?”高珠钻进来看她这样不禁惊慌失措,都想出去喊救命了。
“没事。”沈娆摇头,说:“回家,我休息休息就好了。”
“好。”
沈娆回家后就直奔主屋,如释重负地躺在榻上,平稳着急促呼吸,她不想在外面露怯,让别人看出她的虚弱,一直绷着全身。一放松下来,疼痛如排山倒海势袭来。
她脑子里在打转着温靖城的话,细想来,仿佛从黑暗中窥见了一丝光。最开始她不懂弘宣帝为何让自己一个户部之人去办案,如今想来怕是被他当做靶子,带进皇室权力斗争间,吸引长公主的注意力。
若自己死在长公主手上,对于皇帝来说,有益无弊。
从最开始,弘宣帝就知道凶手是谁?那谢槿是否也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可利用的工具?
不对,他不是,至少对她很好。
她在脱力中逐渐昏睡过去,在她睡的昏昏沉沉时,听见高玉在唤她:“大人,大人,你快醒醒,出事了。”
沈娆没想到,长公主的大礼来的如此快。
“卑职等奉长公主殿下命令,暂时护卫您的府邸,请您在此期间不要离开府里,安静养伤,以免出现刺客危害您的安全。”
名义上说是派了侍卫守护,实际上就是软禁。
沈娆神色自若的答谢长公主殿下恩典,然后让高玉将门关好。她身体发热的厉害,肌肤滚烫,可又发冷发抖的厉害,四肢软绵无力,强撑着精神才没有倒下。
高玉碰碰她额头,惊讶:“大人,您发烧了?我去给您请大夫。”
没过一会她就回来了,红着眼说:“什么保护,我呸,这根本就是软禁,要不然怎么连大夫都不让请。”
她看见沈娆脸色苍白,呼吸都很缓慢,又急又伤心,“姑娘,怎么办啊?不然我让高珠带您冲出去!”
这样持续烧下去没有药石医治,神人也扛不住。沈娆思忖片刻,睁开眼,吩咐:“去让高珠翻墙去北镇抚司,别惊动外面的侍卫。让她去寻掌刑千户陆远,就说托他买的扶桑花可到了?上次的牡丹花委实俗气,可别再给我弄了。”
高玉知晓自家大人心思缜密,不会在性命难保时真的去要什么花,没有多问,立刻点头,“好,我就去。”
她匆匆离开屋内,去找自己妹妹,让她记住自己说的话,莫要多问,赶紧去。
北镇抚司门口,一男一女正在大眼瞪小眼。
“什么扶桑花?”掌刑千户陆远是谢槿的心腹,前日出任务不小心受了点伤,脑袋上裹着纱布,看起来又傻又呆。
高珠满脸写着迷茫,可语气却坚定,执着的找他要花,“说了不要牡丹花,要扶桑花,给我花。”
“大姐,我不认识扶桑花,那是什么玩意!”陆远也很急,若不是她自称是沈大人派来的,他怕是要把人打走。
门口站岗的锦衣卫看着他们满嘴花啊花的,觉得就像看俩傻子一样,想笑又不敢笑,死劲绷着。
不远处,一众锦衣卫缇骑纵马归来,骑马在前方的锦衣卫首领神色冷漠眉宇间满是戾气,让人看着不寒而栗。
“大人,大人。”陆远看见他就像看见了救世主,赶紧冲过去,把他的马拦住。见他眉宇间全是不耐,急忙赶走别人,低声说:“沈大人派人来给我传话,说找我要什么扶桑花,还说不要牡丹花,我听不懂啊,这是不是什么暗语?”
谢槿勒住缰绳,弯腰,手肘抵在马脖子上,凑近他,“扶桑花?”
沈娆曾经说过,他的槿是朱槿的槿,而朱槿也可叫扶桑。那么扶桑花就是自己,那她口中的牡丹花,花中之王,难道指的是长公主?
谢槿脸色瞬间严肃沉了下来,“怕是长公主为难她,她难以脱身,才让人传话过来求救。”
想必是极要紧,不然她也不会差人来说这种话。
他的心猛地沉到谷底,直起身,望向北镇抚司的牌匾,手中握着缰绳,缓缓收紧,骨节泛青。
“你过来。”他举着马鞭指向高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