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他也说了不止一次两次。
    但在这里,所指的却是轰这个小弟堪称糟糕的近战水平。
    轰焦冻习以为常的战斗方式,是用冰来攻击,亦或是组成护盾来防御。
    他的体术倒也没埃利克说的那么差到看不下去,但说实话,要提有多好,那肯定是假的。
    平日并没有特意锻炼这一方面,毕竟,按照正常的思路,轰焦冻有这么强大的个性,更适合远程攻击,那当然可以选择适合自己的方式。
    但,短板就是短板。
    呃唔呃!
    咚地一声重响。
    少年的闷哼声也随即响起。
    又是一轮单方面的碾压结束了。
    或许大部分人都会觉得,这场决赛的过程,看起来不仅不精彩,反而难免心头沉闷。
    原因无他。
    结果已经没有悬念了,可放弃个性比拼,像傻了似的选择赤手空拳对抗的轰焦冻,在一次次被撂倒、爬起、再次进攻的循环过后,如今已是伤痕累累。
    被评为a班最帅酷哥的少年,此时的形象和酷稍有偏离。
    露出的手腕手掌都被冰渣磨出了细伤,他大口喘气,汗水仿若止不住地从额角滑下,滴落在面前的冰面上。
    少年相当地疲倦,也相当地狼狈。
    按照他这样的情况,反正改变不了什么,不如早些认输。这么强撑下去,遭罪的只是自己。
    更何况,在无数双瞪大了的眼睛底下,被一个看起来比他年纪还小的少年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一般人若是心态不行,怕是根本支撑不住。
    轰君不要这么拼啊。埃利克也是,为什么不停手呢?
    a班人群中,也出现了这样的声音。
    不是他们不相信埃利克,而是实在有些担心轰。决赛的发展,跟事先预想的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众说纷纭。
    而爆豪胜己虽然在这儿,却出乎意料地一直保持沉默。
    和其他人一样,还没到决赛就落败的金发少年自打默不作声过来之后,就时时关注着场内的变化。
    神情阴沉,自带了万千杀气,这么一来,谁都知道不能在这时候触爆豪同学的眉头。
    他看起来心情十分不好,没翻到场地里找埃利克算账就很好了,能到这儿来站着,就显得相当不可思议。
    然而。
    爆豪胜己没有别人想的那么意难平。
    如今的他望见埃利克小鬼那张写满嚣张的脸,还是极不顺眼没错。但,相当奇怪,他好似没有之前那种气到头上,根本压不住火的冲动了。
    说一个会让他冷哼,但一时无法反驳的事实。
    在别人都说轰焦冻是不是太傻了的时候,只有爆豪胜己,明白那家伙的想法。
    他甚至能够切身体会。
    面对像高峰一般不可攀援的对手,不敢落败的人,就越想要挑战攀登。
    轰焦冻和爆豪胜己在这一点上,是完全相同的。
    一群白痴。
    少年果真冷哼了,却不知白痴说的是哪些。
    再望向场地中央,还在将比赛时间拉长的那两人,只能旁观的爆豪胜己不爽地啧了一声,又不知怎么咬起了牙。
    这算挑战么?开玩笑,根本不痛不痒,有这么打的?!
    可恶真是碍眼!!!
    是的。
    只要仔细观察,脑子稍稍一转就能明白了。
    这压根就不是某个小鬼玩闹似的故意折腾人。
    是有刻意的成分在里面,但目的却没有表面的那么简单。
    还没放弃吗?也不错,那就接着来。
    这么说着的时候,不知被扔飞了多少次的少年刚刚再度冲来。
    嗬!!!
    伴随着带有疲惫、但依然气势十足的挥拳和大喊,劲风扑面而来,直奔银发少年神色不变的面上去。
    或许被撼动的只有几许没有依托的银发。
    埃利克抓住了这只纯属送上门来的胳膊,反手一折,就将少年要比他高上一截的身体甩到了半空之中。
    如果轰焦冻无法做出及时的反应,下场就会跟此前完全相同,下一刻便仰躺在地上,隔一会儿才能爬起。
    只是,这无数回合的惨痛经历并不是白受的,要是再没长进,轰焦冻也太愚钝了。
    他的长进就体现在电光火石间的刹那转变。
    这一次,埃利克没有轻轻松松地把对手扔飞。
    在半空中时,少年不知用什么方法稳住了平衡,紧接着将腿横扫过来,用上十足的力气,想要借此破开对手疑似没有防备的背心,将站立着的埃利克也带着倒地
    呵,天真。
    没有防备,不等于就是破绽。
    过程中稍微出了一点波折,但最终结果还是不变,轰焦冻又又又输了,被毫无同学情谊的埃利克大哥抡飞。
    埃利克拍拍手,去掉可能不存在的灰。
    不存在与决赛场地内的任何事物,都不会影响他的想法和心情。所以,银发少年在喧哗声中镇定平静,只问:还想继续么?
    咳。
    从被打斗波及的一地冰屑中撑起身体坐起来,轰焦冻低咳了一声,定定地抬眼看来,异色的瞳孔中,不知何时闪烁起了曾经并不明显的色彩。
    这道颜色并非没有存在过,只是此前,被别的多余的灰暗颜色喧宾夺主,这才不被他人、亦或是自己熟知。
    继续。
    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站起身的次数,没有再记的必要了。
    因为这个少年已经用眼神表明,无论多少次,只要还有力气行动,他都会竭尽全力,绝不会放弃。
    这也就是原本还热闹非凡的现场,忽然间又安静了下来的原因。
    质疑着埃利克的用意和轰焦冻是不是傻了的人们,事到如今,也是时候明白过来,借着决赛之名进行的这场进展极慢的挑战,究竟算是个什么意思。
    要是真的还没明白,那至少也该看出来了,出现在轰焦冻身上的最显而易见的变化。
    是气势。
    是决心。
    亦或是更深层次的某些东西。
    起初到底是混入了无关杂绪的心绪,就在这一次又一次的磨练中凝结,变得纯粹无比。
    最终剩下的,就只有这一个信念:
    这是一座距离我最近,让我情不自禁憧憬,又让我无比想要翻越的山峦。
    我,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除了不有余力地挑战他,我还能如何分心,去关注别的全都显得不重要了的事情?
    第27章
    少年起身之时, 溅落在破损衣领里的冰屑跟着哗哗落地。
    仿若星辰光点的碎屑落下, 敲击出的清脆声响虽然很轻,但尤为空灵, 又像是重重敲进了某些人的心里。
    总算是正常了。埃利克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意义不明。
    他对二号小弟仿若觉醒的面貌依旧是熟视无睹, 态度一如既往地平淡。
    来吧。
    好。
    接下来的情景,也都大相径庭。
    还继续么?
    继续。
    站不站得起来, 继续么?
    继续!
    屏息的死寂持续了很久。
    明明只是【非个性】的简陋对决,一方还没有获胜的可能,先前觉得无聊的人们忽然有种无法再目睹下去的感觉。
    想要轰少年少摔几下,让拖得够久了的决赛早点结束。偏偏又平添不舍, 想要继续看下去,看那两个少年到底能坚持多久。
    轰焦冻不是单纯地被欺压,他从一开始根本靠近不了银发少年身边,到如今已经来到其背后, 交上几次手才被制住,进步可谓是相当之大。
    埃利克是放水了。
    不, 应该说,本来就不可能认真!认真了还得了?
    打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指导战。
    虽然他全程都没怎么说话, 摆着颇为倨傲的架子, 给人一种就是故意欺负小朋友的错觉
    可到如今,谁也说不出埃利克很过分这样的话了。
    再没有比他,对待被执念带偏的少年更认真的态度。
    他在不急不缓地矫正少年的动作, 虽说用的是并不温柔的方式,但效果,可见一斑。
    他到底想干什么?
    有人不解。
    那可是竞争对手啊,还是决赛的期间,他这么做,有什么好处么?
    有人错愕。
    埃利克。
    作为那个对手的父亲,安德瓦的面色阴晴不定,注视着显示屏里似乎与不久之前有所改变的儿子,竟莫名感到了几分事态脱离掌控的不安。
    还有焦冻也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像什么样子!
    可即使是愤怒的安德瓦,也无法越过裁判,越过还未停手的两个少年,强行结束比赛。
    围观群众的心理历程着实充满了跌宕起伏,最终化为了满满的困惑不解。
    他们揣测着不走寻常路线的少年究竟怎么想的,免不了越揣测越复杂,距离真相差了天远。
    要问理由?
    没有任何他人擅自揣摩的这样那样的深层原因,真相非常简单,无外乎,就是那三个字:
    我乐意。
    *****
    埃利克的心里,其实难得有一分高兴。
    他确定了,自己应该是有一个徒弟的。
    作用跟小弟差不多,但定位要明确些,同样的,麻烦程度也要上调不少。
    时隔多久终于回收的这点印象,是在与要强少年们的对决中零零散散浮现的。
    之所以是们,盖因有一部分是重叠着爆炸小子的脸一同闪现,让当时的他稍稍愣了一会儿神。
    当然了。
    不喜欢的感觉阴魂不散,埃利克觉得忽略这么一点线索也无关紧要,还是像往常一样忽略掉比较好。
    所以,更多关注的,也就是后面那一部分。
    埃利克似乎从坚韧不拔的赤白少年身上,看到了另一个少年的身影。
    那道影子自是模模糊糊,不比雾气来得清晰。
    实际上现实与虚幻都不能完全重叠得上,切实存在的少年向他扑来,动作却要比虚影更慢、更柔,本觉有那副架势的气场,反而被压了下去。
    那是一头幼豹,纵使爪牙尚未锋利,却有捕食远比自己强大的猎物的放肆雄心。
    轰焦冻的身形不知何时淡化了,取而代之的朦胧虚影勇猛,大胆,顽固,一次接一次发动着最猛烈的攻击。
    他也不出所料,对只是徒有勇气和执着的小鬼冷漠相待,扑上来一次,就扔出去一次,毫不留情。
    而对方就像不知疼痛,更不知气馁一般,把最开始趾高气昂的臭脾气勉强一收,便认定了绝对要打败他,挑战再不停歇。
    麻烦。
    烦死了。
    很想把小鬼扔到烦不到他的千里之外。
    唔
    之后呢?
    之后又发生了什么?零碎片段偏就停在了这里。
    可埃利克却能从此刻心中的不平涟漪知晓,那之后,亦或是之前,必然有着他尤其在意的人或事。
    因为,以时间为线索,遗失的所有记忆,都在同一条线上。想起了其中一截,便不可避免地牵连起了别的一些。
    还是恍惚,还是破碎。就如和碎片一同在眼前飘过的花瓣。
    他抬起的指尖触碰到了一点犹带湿润的柔软,还未用力,纯白的花瓣就从指下滑走,颠簸到身侧的另一边。
    在看清身侧之人的面容之前,肆意摇曳的一抹绿色率先映入了视野。
    是谁的绿色长发被风荡起,遮挡了他似乎在开合的口。
    看不清。闪烁得太快。
    待他也是他,在短暂的意识世界里匆忙转头,所见的又换了情景。
    先前出现过的少年的虚影又来了。
    面容不清的少年在冲身前的男人微笑。
    他的手里握着一捧花束,也就向前递来,递给了
    嗯。
    下意识地抬手,却是撞破了虚影。
    埃利克自然没有碰到不存在于现实的花,但他碰到了还鲜活着的存在。
    可以结束了。
    他的右手搭住了少年被汗水湿透的脖颈,刚好借着这个动作,在其颈边轻拍了两下。
    想把自己累死么?
    我
    轰焦冻不能眨眼,因为大颗大颗的汗珠随时都会趁他一时松懈,将整个视野变得朦胧一片。
    他紧绷到如今,体力和精神力都已到达极限,全凭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毅力,还能勉强蹲坐不倒。
    好了,可以了。
    这
    难道,是脱力晕眩前的幻听?
    印象里,埃利克的声线,好似从来没有这么柔和过。
    轰焦冻一时无法确定。
    但他好像真的听到了:
    你通过我的试炼了。
    意思就是我认可你了。怎么,高兴地说不出话来了吗?
    轰焦冻:
    的确说不出话不过,不是因为高兴可能,是有一点不可言说的喜悦?
    不,等一下。
    精疲力尽到极限的少年,在此时此刻,意识竟前所未有地清醒。
    灵光闪现,再加上,有一样物品从他的口袋里抖落,轻快地砸落在脚边。
    打火机?
    什么?
    你给我的,打火机。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