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文屋 > 综合其它 > 农家子的科举奋斗路 > 农家子的科举奋斗路 第166节
    可若是在科技方面想要进一步发展,总不能全靠圣人言吧。
    穆空青又回忆起了那些话都没听全,就怒而指责他不敬先贤的大夫们。
    穆空青略略盘算了一下账面上的银子,心里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第116章 一只海鸥
    正如先前穆空青建造水泥厂一般, 朝廷所派遣的匠人们过去了,带了一批徒弟,将徒弟教会之后, 这些留在那里的徒弟们也会逐渐成为老手, 再继续收徒。
    成为水泥工匠的人数多了, 想法自然也就多了。
    如今只不满一年的时间, 大炎各地的水泥厂中,便陆续有工匠提出了对水泥烧制过程的改进方案。
    而最先造出水泥的蒋大, 甚至还进一步改进出了速干水泥。
    穆空青在证实过速干水泥的效用之后,不仅给了蒋大丰厚的银钱奖励,甚至还特意将蒋大的功绩公布了出去,并将他的身契交还给了他。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 便引起了轩然大波。
    如今,水泥厂中所用的工匠,大多都是全家都签了半死契的。
    这种身契说是活契, 可契书上一没有写明赎银, 二没有写明期限,只要主家不愿放人, 这就同死契无异。
    若是可以, 谁会愿意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掌握在旁人手中?
    最重要的是,即便穆空青将这蒋大的身契归还了,蒋大却没有被赶出水泥厂。
    人自由了,饭碗也没丢, 这等好事,怎能不叫人趋之若鹜?
    不管是水泥开始玻璃,生产规模迟早都需要扩大。
    如今水泥厂的规模还未彻底铺开,穆空青手上所拥有的工匠们的身契, 就已经要论箱来装了,数量十分惹眼。
    若是日后规模进一步扩大,那别说能不能买得到这么多愿意签契书的人,就算能买得到,朝廷也不会任他坐拥数万家奴。
    所以,负责生产这些东西的主力,迟早都要由家养工匠转变为雇佣工人。
    那么要如何保证被雇佣者不会泄密,就成了穆空青必须要解决的问题。
    而穆空青的想法是,尝试将水泥生产流水线化。
    将生产步骤拆分开来,让大多数人都只知道一部分步骤,提高效率的同时减少泄密的可能性。
    这事儿没法一蹴而就,所以这一次的归还身契,只是试行新制度的开始。
    一方面减少自己手上的身契数量,另一方面也能用以观察匠人们在获得身契之后,究竟是心思活络爱自由的多些,还是老实办事的多些。
    若当真大部分人在拿到身契之后,即便顶着高薪也还是想着另谋高就,或是觉得人生圆满准备回家养老了,那穆空青也只好打消雇佣的念头,再想别的法子了。
    不是他黑心资/本家,而是他的水泥厂也算半个国营。这会儿水泥厂还在缺人的档口呢,真一下子放走一批匠人,穆空青铁定要吃挂落。
    穆空青可不觉得永兴帝有兴趣跟他探讨人权问题。
    至于为什么不先在玻璃工坊中试行?
    一来玻璃工坊的规模还不急着扩大,可以再往后稍一稍。
    二来么,自然是如望远镜、显微镜等物实在过于重要。
    水泥配方泄露,大不了周边诸国的城池建得坚固些,横竖大炎目前也没有扩张版图的想法。
    可若是在玻璃工坊做出的尝试失败,有人生出异心,将望远镜的制造方法给传了出去,那有意同某些远邻做火器生意的,可能就不止北蛮一家了。
    不过这事不患寡而患不均,虽然玻璃工坊暂时不能在明面上施行这种奖励制度,但穆空青还是将那位造出了显微镜的老工匠的身契交还了,只是这次并没有如上次一般大张旗鼓。
    至于最先造出玻璃的那些工匠们,他们都是秦以宁的陪嫁,其中有过半数人打从出生起就是奴籍,就是穆空青想放,大炎律也不允许。
    在蒋大重回自由身的消息被证实之后,大炎各地的水泥工匠都兴奋了起来。
    一时间,不仅有改进水泥质量的,还有改进煅烧方式的,通过改变原料配比来改变水泥硬度,适用于不同环境的等等等等。
    其中有些做得格外出色,身家背景也足够干净的工匠们,也获得了归还身契的奖励。
    半年之后,拿到身契的三十四名工匠无一离开水泥厂。
    不仅没有人离开,穆空青还几次听各地管事来报,说后头有部分有功的匠人们,都提出可以不要银钱奖励,只求能将他们的家人们也调入水泥厂做工。
    见如此,穆空青也就稍稍安心了一些,开始推行下一步计划。
    穆空青准备将下一个水泥厂,建在清江府辖内。
    清江府地处中原,又是穆空青的老家,在那里开办第一个以雇佣为主的水泥厂,可以最大限度减小水泥厂出事的风险。
    在新的工厂尚未建好时,穆空青便抽调了个别经验丰富的工匠们,前往办厂当地开班讲学。
    讲学班不收取费用,但是凡报名参与讲学班的学子,统统都要与水泥厂签订十年活契,十年之后任凭去留,但若是时间未到,哪怕是扫地,都得在水泥厂扫够十年。
    比起开厂招工,更像是现代学校与学生之间签订的定向就业协议。
    事实上,这个讲学班的开办,也正是穆空青的最终目的。
    都说教育才是根本,但是显然,大炎在某些方面的教育还是一片空白。
    永嘉书院的教学内容之庞杂,已经是大炎境内首屈一指的了。
    但即便是在永嘉书院内,也没有诸如物理化学这样与自然科学有关的课业,更别说旁的技艺百工。
    巫医百工若要传承,全部仰赖传统的师徒关系,甚至在这样的关系中,还有许多人存在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顾虑。
    连对正经拜入师门的徒弟都要留三分的人,又怎么可能与自己的同行们交流?
    一个行业在这样闭塞的环境下,别说发展缓慢了,就是水平直接倒退,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穆空青不是想着要天下大同,让大家都将自己的独门秘技分享出来。
    穆空青只是想,若是有可能,至少从如水泥制造、玻璃制造这样新兴行业开始,摆脱这种传统。
    如果可以,穆空青甚至想在大炎办一所科学技术学院。
    不过他如今在朝,这会儿办书院属于跳崖行为——除非他是天命之子,不然就是个死。
    但办不了书院,却不妨碍穆空青先将这种一对多的教学模式带进行业中。
    当大家都逐渐认可了这种授课方式,认可能开班办学的不是只有教圣贤书的夫子之后,再去开办学院,就要容易得多。
    穆空青的讲学班办得顺利,为了抢这讲学班的名额,整个清江府都沸腾了好几日。
    水泥厂建成,讲学班的学徒们,成了第一批以雇佣形式出现在水泥厂中的工人。
    而穆空青开在清江府的这座水泥厂,也成了大炎第一个尝试以流水线的方式进行生产的工厂。
    穆空青从开办讲学班开始,就一直时不时地往户部溜达几圈,听听风声。
    等他确定上头对讲学班和流水线的事儿没有意见之后,这才彻底安心下来。
    皇权至上的时候就是这点不好,别管律法上怎么说,先把准上头那位的意思才是最重要的。
    水泥厂的事儿已经走上了正轨,也不用穆空青再操心什么了,于是这几日里,穆空青在翰林院的日子,就从处理私事忙碌一天,变成了喝茶看书混完一天。
    偶尔张华阳溜得快,没被邹大人逮住找茬,穆空青还能和张华阳一块儿下下棋,日子过得着实悠哉。将还是个庶吉士的杨思典,以及天天在户部掉头发的谢青云气得不轻。
    一日散值,穆空青在前门大街上碰到了难得准点散值的谢青云。
    “谢兄今日好早!”
    穆空青见了谢青云,一时心中惊诧,竟直接将话说出了口。
    这可不怪他。
    大军如今还未回朝,马上又是秋收的日子了,户部上下都忙得脚不沾地。
    谢青云又不是穆空青这个挂名郎中,自然抽不出空闲来。
    “呵,穆大人这话说得。”谢青云皮笑肉不笑。
    他已经连着几日恨不能睡在户部衙门了,这会儿整个人从里到位都透着股憔悴。
    再一看穆空青,过得那叫一个容光焕发,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穆空青自知失言,低咳一声,糊弄道:“青云兄见外了。”
    谢青云神色郁郁地瞄一眼穆空青,突然想到了什么,带着点儿幸灾乐祸的意味道:“贤弟说得是。只是今日为兄家中有事,还须得先行一步,便不与贤弟多聊了。贤弟珍重。”
    说完,谢青云周身那股郁气都不见了,整个人又恢复了从前的从容意气,施施然便上了谢家马车。
    穆空青看他那态度转得比老驴拉磨都快,用脚指头想也该知道,谢青云必是提前得了什么消息了。
    不过这消息应该不是什么坏消息。
    穆空青和谢青云二人虽然嘴上贫两句,但实际上的交情还是不错的。
    要是穆空青真遭灾了,谢青云还不至于笑得这么开心。
    穆空青摸出把折扇敲了敲掌心,自个儿也就这几日瞧着户部的同僚们都在忙碌,这才没去户部衙门闲逛,怎的就多了些他不知道的事了?
    不过,挂名郎中也是正经的户部郎中,既然户部诸位同僚们这几日过得水深火热,那穆空青自然是要去帮帮忙的。若能为学兄谢青云分忧解难,遭人说几句酸话算什么。
    第二天,穆空青带着诚恳的笑,出现在了户部衙门里。
    穆空青打从在书院时起,算学便一直都是数一数二的好。
    谢青云要算上整整半日的账目,穆空青只需要一个时辰便能理清。
    但是穆空青他不。
    他算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就停手了,而后笑容和煦地同谢青云聊起了昨日之事。
    谢青云知道穆空青今日突然跑来说要帮忙,必定是没安什么好心的。
    谢青云也是翰林院出来的,这会儿那群翰林有多悠闲,他也是知道的。
    穆空青好好的安生日子不过,跑来户部忙前忙后,说不准还要被人说是狗拿耗子,这要不图点儿啥,自己都说不过去。
    但穆空青算得实在太快了,谢青云实在抵抗不了这份诱惑。
    他昨日虽然准点散值,可实际上公务还没办完,余下的那些今日都得补上。
    若是没有穆空青,谢青云今晚说不准真得睡在户部衙门里。
    如今穆空青终于是图穷匕见了,谢青云看他一脸“你不说清楚今日这账你就自己算下去吧”的表情,反倒是松了口气。
    谢青云同穆空青对视一眼,而后目光又落在了摊开的账本上,暗示意味颇为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