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褚越平还是一如既往,甚至有些心灰意懒:“我真的不像再跟你有什么了, 太累了。”
“你什么意思?”
“你明白的。”
黎卿扯了一下嘴角:“你喜欢别人了吗?”
“你要这么说的话, 那就是吧。”
黎卿了会儿,忽然操起水瓶狠狠砸在他身上,捂住了嘴巴, 哭噎道:“褚越平,你这个混蛋!我再也不要看见你!”
褚越平没去追她,一个人去了洗手间。
苏青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低头在盥洗池前清洗衣襟。她递给他纸巾, 他接过来说“谢谢”。
苏青说:“上哪儿了?一早上没见到你。”
褚越平回过头,目光在她脸上停驻了很久, 有些欲言又止。
苏青不明就里,挑起眉:“怎么了?”
他摇摇头:“没什么。”
苏青走出洗手间就看到了沈泽帆,不由分说拉了她就往外面走。两个人低头说着什么,为了迁就她那短板儿身高,他都快压弯腰了。
也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什么,苏青的眉毛扬起来,很难得笑得那么开怀。
褚越平落在后面,怔怔看着,心里不是很舒服。
想起黎卿,他的头又开始痛。最近的糟心事很多,他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哪一桩让他这么心乱如麻。
晚上回到家里,大老远就看到苏青和沈泽帆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交头接耳,说着什么。
褚越平的脚步停了一下,快步进了屋子。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靠在厨房的移门上靠了很久,直到日头西斜。他往窗外看了看,天边是层叠连绵的火烧云。
天气越来越冷了,玻璃窗上时常凝结着一层冰霜似的白雾。
他伸出手去触摸,指尖只感觉到丝丝的冰冷。
原来,那东西是凝结在窗外的,只是看着近在眼前。
……
苏青跟沈泽帆道别,一个人进了屋子,冷不防被眼前的黑影吓了一跳。她后退两步,按了餐厅的大灯开关。
看到是褚越平,她惊魂未定地拍着胸脯:“你不能出个声吗?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褚越平说:“对不起,我没注意。”
苏青见他如此说,也罢了:没关系。
她要上楼了,手却忽然被人从后面拉住。依着惯性,苏青踉跄着退了两步,正好倒入他早就准备好的怀里。
褚越平低头看着她,眼神跟以前一样,冷淡的、锐利的,可是,又像藏着点儿什么,压抑着点儿什么的。叫人看了,心里头发毛。
苏青畏怯地看着他,心里没底。
其实,她心里有些直觉,只是,这种直觉是不能说出口的。
褚越平却说了出来——
“苏青,我们试试吧。”
那天,她的脑袋里都是轰隆隆作响的,一连好几天,整个人都像在梦游,游离于光怪陆离的世界之外。
年节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雪,沈泽帆在外读书的弟弟都回来了,两家人围着圆桌吃了一顿团圆饭。
几个小辈各自拿了鞭炮在院子里放。
沈淮年搬了把椅子坐到檐廊下抽烟,老怀安慰。孙芙君有些担忧:“这样放鞭炮,没问题吗?这两年不是管得严了,上面不让吗?”
“你听管理部那帮人瞎说,都是唬唬那些刚来的,你看老孙家,老李家,不个个都在放吗?咱们又没有放违禁的。而且,这几天有领导过来,院外还有人放呢。”
听他这么说,孙芙君一颗心也放下来。
沈淮年叹了口气,小声说,他决定了,再过一个月就送沈泽帆去外地进修,还得是那个什么什么基地,好好磨砺磨砺。
孙芙君不舍,捏着帕子拭眼泪,说他狠心。
沈淮年说,他也没办法,可沈泽帆就不是个做文官的料。而且,就他那点儿文化水平,还是别误人子弟了,这驴是驴,马是马,他跟沈泽棠不一样,强求不来。
沈泽帆本来想绕道假山去后屋,冷不防就听到了这么一番话。他停了步子,也不急着过去了。
彼时,苏青就站在他身边,担忧地拍他的肩膀。
他至少愣了一会儿,回头对她舒朗一笑:“那是我弟弟,你瞎操心什么?别人夸我弟弟,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而且,他们也没说错,我啊,肚子里就这点儿墨水,也学不进去,去受受苦也好。”
苏青说:“你可不要这么妄自菲薄,我以后还等着你混个一官半衔回来罩我呢。”
沈泽帆大手罩在她的脑袋上,狠狠揉了揉,宠溺道:“小丫头片子。”
苏青难得没有甩开他的手,张开双臂抱了他一下。
一个安慰性的怀抱。
别看他脸上什么都没有表露,嘴里说着不在意,可心里呢?哪有人真能一点儿不在意呢?苏青觉得他跟自己其实有点像,都有个更受父母待见的弟弟(妹妹)。
不过,他到底还是比她好一点的。
安慰他?倒不如说是安慰自己吧。
第48章 过年
过完年, 又断断续续下了几场雪。每天早上起来, 天都是灰蒙蒙的蓝, 像笼着迷雾。
沈泽帆还有一个月就要走了,苏青尽量抽出时间陪陪他。想到他要走了, 虽然时间不长,她还是很难过, 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触。
她想安慰安慰他,又笨拙地不知道说什么。
这日, 两人去了景山公园。出门前, 天还是晴的,到了目的地, 反而下起了雪。
两人被困在半山腰,他那辆越野里了。
好在车子性能好,密封性不错。沈泽帆给她打了暖气, 又摇下半个车窗, 低头点了根烟。
天色很暗,视野里是纷飞的雪雾,五米之以内能见度都很低。
也确实不能开了。
他抽烟的样子很沉默, 像是有心事。
苏青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去了基地里,可就不能打游戏玩手机了。烟也是,你要记得,别到时候被抓了, 通报批评,那就丢人丢大发了。”
他修长的手指探出车窗, 抖下了几绺烟灰,回头睨她:“你就这么希望我走啊?”
苏青一怔,没明白他怎么就扯到这方面来了。她张了张嘴,沈泽帆忽然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不要说。”
他的掌心温热,却让苏青眼神一涩。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难过,好像有什么正破开迷雾,但仍然无法冲破。
沈泽帆专注地看着她的时候,看得她更加难过。她装作不在意地转开了脸。
沈泽帆继续抽那根烟,过了会儿才问她:“越平跟你表白了?”
苏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心里也很乱。他对她好,她心里明白。但是褚越平……她不确定自己还喜不喜欢他,可每次看到他,心里都像是压了一块石头,上不来下不去,特别迷茫。
苏青没有谈过恋爱,真的搞不懂。
总觉得这样对沈泽帆很不公平。
沈泽帆深吸一口气,把那烟掐了,扔到窗外:“你就不怕我告诉你储叔叔他们?”
“你不会的。”苏青说,“我知道你是个正人君子。”别看他平日人五人六,还总是横行霸道,但为人的操守和原则是很清楚的。那些出卖自己兄弟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
沈泽帆嗤笑:“你可真看得起我。”
苏青:“……”
沈泽帆说:“前天我跟褚越平打了一架。”
苏青猛地回头,看向他。
沈泽帆也回过头,眼含挑衅地看着她:“别这么看着我,我就看不惯他这朝三暮四的德行。你说他是什么意思?我揍他一顿,已经很给他脸面了。”
“……”
“还有你,苏青,你要想清楚。他到底是真的喜欢你,还是只想利用你来忘记黎卿。”沈泽帆不笑了,郑重地说,“我不逼你,你自己好好想清楚。知道你蠢,多给你点儿时间。”
要放以前,苏青肯定炸了,这会儿却闷着没吭声。
沈泽帆也有自己的考量。
欲速则不达,这么僵着也不是个事儿,他决定以退为进。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的?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不能总是惯着她。而且,黎卿那事儿梗在那儿,他就不信褚越平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当然了,他也交代肖望了,给他看着点儿,可不能真给他玩大发了。
沈泽帆看了她会儿,伸手把她抱入了怀里,拍拍她的脑袋,温柔地说:“好好读书,好好读博,做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起码别输给我小姑。”
苏青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流下眼泪,心里又酸软又感动,还有点后悔。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真情实意地喊他:“哥——”
沈泽帆轻笑,又摸摸她的脑袋:“要乖。”
苏青重重一点头:“你在外面也是,臭脾气要收一收,我听说部队里很严格,敢跟上面叫板的,都会被收拾地很惨。”
“你以为你哥是傻的啊?照顾好你自己吧。几年后,我想看到的是一个有用的精英。”
苏青点头。
沈泽帆还想说点儿什么,可是,当她抬起头望着他的时候,他强装的满不在意就开始濒临瓦解。于是,他把头扭开。
“你跟越平这些黏黏糊糊的事情,暂时别告诉你爸妈。”
“我知道。”其实,她心里也很乱。她对褚越平是有好感的,但是这种好感到什么程度呢?
很多年以后想起来,她自己也说不清。
这一切来的太快,不管是他的离开,还是褚越平的表白,如同一场酝酿了整个夏天的暴雨,倏忽间,瞬息万变。
她是那样那样地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