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布包塞进怀里:“张婶,谢谢您。”
    “乖孩子。”张婶替他整理了下领子,又熟稔扶着他起身,眼眶泛红抚上他肩,“我们阿午,模样真俏。”
    随后便是背着人抬了下手。
    转身时又是笑意盈盈:“吉时将近,程公子身子不便迎亲,但轿夫该是快到了。”
    *
    程府。
    夜色渐沉,府中张灯结彩,初棠蹑手蹑脚摸出院子。
    倒不是他非要出来,喜娘把他带进这里后,便没人管他,整个院子也静得出奇,房中更是一干二净,连基本的桂圆红枣花生都没有。
    在房中坐足大半天,他实在饿得紧,唯有自己出来找点吃的。
    初棠踩在沥青石板小路上。
    叶影幢幢,隔着段路好似听到几个小丫鬟的窃窃私语:“我听说还磕到脑袋,不知撞傻没?”
    “你作死,敢说这些!”
    “公子都不待见他,根本就不是正儿八经的主子。”
    “可是咱们公子连通房都没,这是头一回。”
    “孕痣那般浅,估计也不好生养,赶明儿就被打发回去。”
    “你怎的瞧见他了?”
    “是明姑娘,说他模样确实没得说,可惜孕痣太浅。”
    ……
    初棠还想多听两句八卦。
    他偏下头,半个身子趴在树干,透过树影缝隙瞧去,但见个嬷嬷打扮的人走去丫鬟堆里,神情肃穆赶人:“少嚼主子舌根,都给我干活去。”
    众人作鸟兽散。
    他也兴致阑珊转身。
    绕着院子走了一圈,也没找到吃食,倒是看到片莲塘,初棠眸光忽地亮堂。
    有了。
    他提起厚重的裙摆,快步走过去,有条不紊卷起宽大的袖口,整个人伏落塘边的矮石栏杆。
    细嫩的手穿过水面,拨开漂浮叶片,借着后院的几盏壁灯光芒,果然得见几尾游鱼。
    五指抓了抓。
    却落空。
    这些鱼太滑,徒手根本捉不住,初棠难免气馁,他偏头,正想着借助些工具,却猛然撞进双圆溜溜的眼眸。
    突如其来的脸,把人吓得条件反射后退,初棠半只脚踏空,几乎要摔进莲塘。
    “啊!”
    压抑的惊呼落入寂夜。
    猛然间,有阵拽力将他扯回,他瞟了眼还咬着他衣服的大黄狗,心有余悸叹气:“谢谢你呀。”
    黄狗毛发松软干净,应该是府里的宠物。
    “我叫阿午,你叫什么名字?”
    大黄狗水汪汪的眼睛充满好奇盯着他,也不支声。
    “没有名字吗?”
    “……”
    “那叫你大黄好咯。”
    “……”
    “不说话,当你答应咯。”
    大黄松嘴,似早已读懂他先前意图,忽地将视线锁在水面,如蓄势待发。
    哇啦一声,水花飞溅。
    初棠抹抹脸上水迹,抬头却见大黄口中叼着条鱼,他不由得惊叹:“有点帅诶。”
    大黄似乎能听懂他的赞叹,松软的大尾巴得瑟地摇了摇。
    “不过嘴巴湿答答的,变丑了。”
    又如能听懂这话,大黄瞬间耷拉下耳朵。
    “给你擦擦啦。”
    初棠轻笑声:“怎么还有偶像包袱呢?”话音未完他已抬手,直接用袖子给大黄擦毛。
    片刻后,就着清澈的塘水,初棠捡起块尖利的石子,一丝不苟处理鱼儿。
    因是直接生火烤鱼,为免把肉烤焦,他没有刮掉鳞片,只是剖开鱼肚,简单清理一下内脏,不然烤出来的肉会又腥又难吃。
    处理完鱼,便起身折了些干树枝,又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院中小厨房没食材,做饭工具倒是齐全,这火折子便是他刚才顺走的。
    拾柴火时,初棠看到株野生紫苏也给拔了去。
    三下五除二,火便生好,把洗干净的紫苏砸碎抹进鱼肚子里,他旋即将鱼架上火堆。
    火烧得旺,一人一狗蹲在火堆旁。
    几滴水迹坠落火焰,飒飒响起两声,随之而起点木炭味窜进呼吸。
    慢慢地,鱼肉开始焦黄。
    鱼身滋拉冒出点油。
    肥腻的油水滴落火中,便烧得更盛,那香味也愈加被激发得浓郁。
    初棠咽咽唾沫。
    大黄也哈出舌头,翘首以盼。
    咕噜一声。
    是初棠的肚子在叫嚣抗议。
    一人一狗对视一眼,他嘿嘿一笑:“再等会儿。”
    终于按捺不住躁动的心,初棠把柴火扑灭剔开,取下熟透的鱼,烫得人“嘶哈”两声。
    他却乐在其中,挑开整块连着的鱼鳞,掰下一大块肉喂给大黄:“大功臣先吃。”
    大黄毫不客气整块叼走。
    见状,初棠才垂头嗅嗅手中的鱼,紫苏的清香,中和了鱼的黏腻。
    闻得人格外舒畅。
    他满足地咬了口,入口的肉烫而软,触碰到齿尖便散开,可嚼起来又轻微的弹牙。
    十分鲜美可口。
    初棠觉着,这是世上最好吃的鱼肉,因他从未试过一整天滴水未进粒米未沾,就算此刻吃垃圾,他也能吃出人间美味的感觉。
    他食髓知味,连咬几口囫囵吞下。
    “主儿您怎么跑出来了?”
    身后有簌簌脚步声,初棠正和大黄蹲在水边,他叼着半条鱼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