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里已经禁了烟火,但霍家别墅区不在市内,每年都人沿着河湾放烟花。
两个人不由自主的循声望过去,巨大的水母烟花在黑色的夜空中缓缓绽开,璀璨的仿佛聚集了银河系最明亮的星星,流光溢彩,衬的月光都黯淡了起来。
这是他跟霍渠过的第二个新年。
郁清欢弯弯眼角,以后的无数个新年,他们也会像这样,一起吃年夜饭、一起看烟火。
霍渠忽然叫他,“清欢。”
郁清欢笑着抬起头,“怎么……”
霍渠伸手扣住他的后脑勺,把他的头稍稍往上抬,低头吻了上去。
这是他们之间最温柔的一次接吻,郁清欢胸腔悸动、睫毛微颤,有一抹水润的红顺着脸颊,一直延伸到耳根。
仿佛全世界都消失了,就只剩下他和霍渠两个人。
这种感觉太好太好,他忍不住伸手搂住了霍渠的腰。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却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是霍嵘:“来给你们送个水果拼盘。”
郁清欢惊慌失措的推开霍渠,反手想要扶住后面的桌子,却不小心将上面装着水的杯子碰到了地上。
因为霍渠不许别人进他的房间,所以他的门口放了一张小桌子,方便家里人给他送东西。那杯水是霍渠回来之前,霍母按照以往的习惯,特意让李婶蓄满的。
砰地一声,杯子落到了地上,好在没碎,只是水却溅了郁清欢满脚。
“没事,”郁清欢缓了缓呼吸,对霍渠说了一句,拉开门接过果盘,“谢谢。”
“客气什么,你们也早点睡吧。”霍嵘摆摆手,很快转身离开。
郁清欢松了口气,把果盘放到桌子上,刚要把杯子捡起来,霍渠已经先他一步动作了。
“等下我把杯子洗一洗,再帮你倒一杯。”郁清欢随手插了一块苹果放进嘴里,对霍渠道。
霍渠可有可无的点点头,看看郁清欢,又看看地上。忽然从桌子上抽了几张纸巾,蹲了下去。
郁清欢以为他是强迫症又犯了,看不得地上有水,刚想要调侃他一句,霍渠却伸手握住了他的脚踝,“脱掉。”
棉质拖鞋已经湿了一半,但郁清欢刚刚太紧张了,愣是没发现,没想到霍渠竟然注意到了。
没得到回应,霍渠抬头看他:“清欢?”
郁清欢心里又酸又甜,稍稍抬腿,把脚从拖鞋中抽离出去。
地板暖乎乎的,光脚踩在上面一点都不冷。郁清欢不知道的,忽然觉得有些羞赧,他蜷了蜷脚趾,想问问霍渠他房间有没有新拖鞋,霍渠却已经再次低下头,认真又笨拙的帮他擦拭脚腕溅上去的水珠。
郁清欢怔怔的看着他的发旋,只觉得胸口像是鼓满了风的帆,又撑又涨。
这个人怎么会那么好,他明明应该像许多天才一样,高高在上,万事入不得眼。现在却为了他,连这种微小的事情,都能够第一时间察觉。
“霍渠……”他眼圈微红,喃喃的叫着了一声他的名字,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眼前忽然一花,有什么东西从霍渠的裤兜里掉了出来。
手机,外加两个安全套。
郁清欢:“……”
郁清欢:“???”
最怕空气忽然安静——
所有的感动瞬间灰飞烟灭,郁清欢深吸一口气,忿忿的把脚踝从他手中抽出来,咬牙切齿:“霍渠!”
只不过回来吃顿饭的工夫,他也带着那种东西?!
他是不是疯了?!
还是说有什么不可描述的偏好?!
“你带着那玩意干什么?”郁清欢黑脸看他,“你脑子里是不是除了那种事就没别的了?”
“我没有。”霍渠小声的反驳了他一句,见郁清欢越来越气,甚至抬脚想要走,眼疾手快的抱住他的大腿,小狗一样在上面蹭了蹭,委委屈屈的道:“我只是……每天都想要离你更近一点。”
短短一句话,却像是从天而降的冰水,蓦地浇灭了郁清欢心中的火气。
他顿了一会儿,无奈的叹了口气,弯腰摸了摸霍渠因为沮丧而低垂的脑袋。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选择由着他。
“霍渠。”
“恩?”
“过几天陪我回家吧,我是说桃乡,我带你去给我爸妈上柱香。”
“好。”
第93章
春节第三天, 郁清欢带着霍渠登上了回家的飞机。随行的除了于鑫, 还有赵卿渊。
听说郁清欢要回桃乡, 赵卿渊立刻就表示,他最近闲得慌,也要跟着一起去。
因为他和郁清欢之间实在是没有任何暧昧的气场, 所以他现在往郁清欢身边凑, 经纪人也懒得管了,甚至还乐的把这个大麻烦甩出去。
赵卿渊对桃乡的罐头念念不忘,从候机开始,就在郁清欢耳边絮絮叨叨, 烦的一旁的于鑫都忍不住离他远了一点。
他们买的是早班机,天不亮就来了机场。上飞机后, 就连赵卿渊都咽下了一肚子的话,拉下遮光板, 放了座椅开始补觉。
桃乡是一个非常闭塞的地方, 郁清欢本来打算下飞机后先去地级市, 然后从地级市走。但赵卿渊恰好在这边有朋友, 便直接打了个电话,让他朋友开车来机场接他们。
“他们家是开私房菜的。”赵卿渊带上口罩和围巾,把脸捂的严严实实的,转头跟郁清欢说话, “快中午了,正好在那先吃一顿。”
郁清欢点点头,同意了:“行。”
他家房子荒废了好多年, 现在已经根本没有办法住人了,更别说做饭了。而且大过年的,家家户户都要走亲戚什么的,又不好麻烦村里其他人。
郁清欢本就打算在市里吃了午饭再回去,给他爸妈上个坟后,再去拜访一下老村长,然后回市里。
他把想法跟赵卿渊说了。
赵卿渊说:“那更好办,我直接借他的车开,到时候你来指路。”
说定之后,几个人由赵卿渊的朋友带着,先去了他家的私房菜馆。
“你们坐,想吃什么不用客气,卿渊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赵卿渊的朋友笑眯眯的将他们带到包厢,道:“我先去给你们搞点好东西。”
赵卿渊警告他:“陈琦,你别又搞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放心,”陈琦哈哈一笑,凑到他耳边道:“放心,我坑谁也不能坑你啊,给你弄点小巴鱼尝尝。”
闻言,赵卿渊的眼睛立刻就亮了。
等到陈琦离开后,于鑫忍不住问道:“小巴鱼是什么?”
赵卿渊搓了搓手:“河豚。”
每年的二月到四月,都是吃河豚最好的季节。大批的人为了尝一口这传说中顶级的鲜味,甘愿冒险。
于鑫一听,兴趣也上来了,跟赵卿渊一起摩拳擦掌的等着河豚上桌。
最后端上来的,除了他们点的其他菜,还有两道用河豚做的菜,一道河豚皮,还有一道炸河豚。
几个人都迫不及待的向河豚伸出了筷子,郁清欢坐了一路飞机,现在没什么胃口,见河豚皮清清爽爽的,便先吃了皮。
一口吃下去,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再吃一口,还是没觉得有多鲜。
只能说好吃,但并不会让人印象深刻。
赵卿渊和于鑫却特别偏爱这两道菜,频频朝着它们下筷子,弄得郁清欢差点以为自己和他们吃的不是同一盘菜。
霍渠仍旧和从前一样,对食物没什么特别的偏好,哪个好夹就吃哪个,好养活的很。
因为去桃乡要开车,几个人都没喝酒,怕返程回来太晚,吃过饭后,一行人便立刻出发了。
不知道怎么的,郁清欢总觉得头有点晕,他以为是自己坐飞机又坐了车的原因,便没有在意,闭眼靠在后座上休息。
可是那股胸闷眩晕的感觉不但没有因此缓解,反而越发加重了。
郁清欢蹙蹙眉,刚想问问于鑫有没有塑料袋,赵卿渊忽然哇了一声,“清欢,没想到你看着一本正经的,实际上……嘿嘿嘿!”
他从后视镜里冲郁清欢挤了挤眼睛,样子猥琐极了。
“什么?”郁清欢觉得这会儿心跳越来越快,浑身都不舒服,按下车窗,让外面的冷空气吹进来,这才回了赵卿渊一句。
赵卿渊:“低头看看你的脖子。”
什么东西?
郁清欢莫名其妙的低下头,这一看,顿时吓了一跳,他脖子上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起了几个小红点。
难道是过敏了?
不应该啊,他从小到大就没对什么过敏过。
怕赵卿渊又脑补些乱七八糟的玩意,郁清欢扯开领口,道:“你别瞎说,我身上可能是起疹子了。”
想来想去,他把原因归到了水土不服上。
“怎么了?”于鑫一听,立刻就紧张了,频频往后面看。
艺人起疹子可是个大事,万一被媒体拍到,还不知道能说出什么来。
“没事,”郁清欢握住霍渠往这边探的手,笑道:“估计太多年不回来,一下子矫情,水土不服了。”
闻言,于鑫这才松了一口气,“要是严重了你跟我说,我直接开去医院。”
“行。”
他们的运气挺好,虽说正值走亲戚的时候,但路况却相当不错,一个半小时便开到了桃乡。
在市里的时候,郁清欢已经买了长香和黄纸,让店员帮忙把黄纸扎好了,所以便直接去了墓地。
郁清欢的家乡习俗,横死的人不能立墓碑。一排排密集的墓碑中,郁家父母那两个矮小的坟包显得格外凄凉。
于鑫和赵卿渊识趣的没有跟上来,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个人。
郁清欢很久没有回来过了,隔了两辈子的时光,再一次看到父母的坟,他的心里复杂极了,甚至压过了胸口那股不舒服的感觉。
算上上辈子,他的父母已经离开他有二十多年了。但哪怕如此,他们的音容笑貌仍旧深深刻在郁清欢的心里,没有丝毫模糊。
他们含辛茹苦的养他十二年,事事为他操心,把他当成手心里的宝,就连最后的死亡,都没有给他造成任何拖累。
可他却永远都没有办法报答他们的恩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