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八纪跟子邈回来的,自然正是桓玹,就在三个人纠缠一团的时候,桓玹走到跟前儿。恰子邈道:“三叔公去接八纪,顺便就也送我回来了。”
在忙忙地混乱声响中锦宜听明白了这句,她点点头,垂着眼皮,向着桓玹行了个礼:“三……辅国……呃……”
这两个奇异的称呼在嘴边上转来转去,终于道:“三爷好。”
桓玹挑了挑眉,却又温声道:“外头冷,快进去说话吧。”
锦宜抬头向着他一笑,便转过身,顺势在子邈头上摸了一把:“……这一个月不见,似乎长高了。”
八纪忙跳起来:“姑姑,我呢?”
锦宜仔细端详了八纪一会儿:“你也长高了不少,只是好像比先前瘦了些呢?”
他们三人在前方走,桓玹不紧不慢地随在身后,双眼却始终都在锦宜的身上。
锦宜在八纪跟子邈的簇拥下进了门,又听两人说在翰墨的种种,说了会儿,又叫嚷饿了。
奶娘忙催厨下做两碗面来给他们点饥,又忐忑地询问桓玹是否也要吃饭。
等面做好了,奶娘便拢着两个小家伙到桌子上去吃饭。锦宜正也要过去,桓玹起身,不偏不倚挡在她身前。
锦宜脸色微变,继而垂头道:“三爷坐会儿,我去看着他们……”
桓玹道:“他们又不小了,噎不着的,不用你看着。”
锦宜抬头瞥了他一眼:“是了,还没谢您送子邈回来呢。”
桓玹笑笑:“你知道我不是为送他回来的。”说着,便握住了锦宜的手,“我心里想一个人,总要找个借口来看她才好。”
锦宜深深呼吸,却像是那吸进去的一口气都变成了晕红,尽数出现在脸上:“你、你怎么……”
“我怎么?”
锦宜咬了咬唇,转开头去,又试图把手抽回来,桓玹握的紧紧地,突然看见她手腕上戴着的玉镯,便笑道:“看你还戴着我就放心了。”
锦宜悄悄看了一眼八纪跟子邈,见两个人如两只饿昏了的小猪,埋头在饭盆里吃的喧天的响。
她又笑又略觉心酸,便悄声道:“你怎么放心了?”
桓玹道:“还戴着,就是说你不讨厌它,东西虽不算名贵,好歹是我的心意。”
锦宜想转开头去,但不管如何,都似逃不脱他的目光,何况手还不肯放开自己的。锦宜定了定神,问道:“对了,这个镯子……是哪里得了的?”
桓玹道:“问这个做什么?”
“我只是好奇,你怎么会突然在身上带着这个……难道,是什么人送给你的,你就随手给我做个顺水人情了?”她说着,便又瞟向桓玹,似笑非笑,娇俏狡黠的模样,宛如在开玩笑。
桓玹笑了笑:“不瞒你说,原本我是打算这样说的。”
锦宜的心一跳,桓玹道:“不过既然你把这蹩脚的借口都抢先说了,我也不好再用这借口来搪塞了。”
锦宜无端地咽了口唾沫:“我不懂你说的话。”
桓玹道:“这个东西,是从人手里抢来的,因我觉着这更配阿锦,所以才特意拿来给你。”
锦宜想到那天朱静儿的话,唇角的笑有片刻的凝固。
桓玹道:“怎么了?”
锦宜低头道:“又何必这样呢?夺人之美总是不大好的。”
桓玹道:“既然夫人这样说了,下次我改就是了。”
锦宜猛地一颤,继而用力撇开桓玹的手:“谁是你……”才说了三个字,便只压低嗓子道:“不要乱叫,给我惹得麻烦还少么?”一跺脚,扭身进了里屋。
身后传来嗤地一声笑,依稀是八纪。桓玹回头淡淡一瞥,八纪忙把脸又埋进面碗里。
桓玹站了会儿,迈步跟着到了里间,却见锦宜背对自己,立在床边上。
桓玹默默看了她片刻,目光转动,却瞧见桌上的那叠起来的一件白色的中衣,他走过去拿了起来,抖开看了看:“这个……”
锦宜闻声回头,忙过来抢了去:“别乱动我的东西。”
桓玹问:“这是……谁的?”
锦宜道:“是子远的。”
“子远穿这个,似乎有些太大了吧?”
锦宜一愣,继而道:“是给我爹的。”
桓玹笑道:“我看郦郎中只怕也撑不起这个。”
锦宜无言以对,便只用两只微睁的眼睛瞪他,桓玹一径走过来,将衣裳拿来手上:“是给我的?”
锦宜嗤了声,微微转身,似乎想否认,但又找不出合适的借口。
突然一双手臂从身后探过来,竟将她拢在怀中。锦宜猛地一跳:“你……”
桓玹的手缩紧:“怎么一个月不见,你待我反而生分了很多?”
锦宜本要挣开,听了这话,便不再乱挣:“我……哪里有,只是三爷你……你怎么这样没规矩的。”
桓玹索性俯首,在她泛红的耳朵尖上轻轻地亲了一下。同时也看见她猛然抖了一抖,桓玹道:“我的规矩都是对外人的,不是对夫人的。”
“你、你……”锦宜仿佛气结。
桓玹不再言语,复压下来,贴在她腮边上,像是鱼儿翕食般细细地浅吻不止。
锦宜颤声道:“别……”刹那间,从耳朵到颈间,都已经泛出了淡润的微红。
第83章 信流引到花深处
这不过是里外之隔,门扇洞开,外间八纪跟子邈边吃边说的声音隐约可闻,桓玹却如此胆大妄为。
既不能大声呵斥,也无力抗拒,锦宜无法呼吸,他炙热的气息近在耳畔,自己也都像是要被他融化了一样。
感觉他的唇不知何时已滑至颈间,似乎用了点儿力,有一丝微痒跟小小地刺痛,锦宜忍住脱口而出的惊呼,低低道:“三爷……我、我真的要恼了。”
桓玹的动作一停,他的手在锦宜的腰间贪恋不舍地又揉了几回:“抱歉……”这才缓缓地松开。
锦宜往前一步离他远了些,此刻羞恼交加,早已面如桃花,那愤怒的眼神就也没什么威慑力,看在桓玹眼里,倒像是娇嗔多些。
他咳嗽了声,又道:“别那么看着我。”
锦宜愤然:“三爷还不出去?在这里像什么话?”
桓玹倒是振振有辞:“有什么不像话的,奶娘,八纪跟子邈都在。怕什么?”
锦宜又是愕然,又是钦佩他的脸皮:“是,三爷当然胆气过人,无所畏惧的,是我胆小如鼠好么?”
桓玹发现自己竟十分喜欢她这般赌气使性的模样,看着别有一番风味,便道:“阿锦又怎么胆小如鼠了?难道有人敢欺负你?”
锦宜哼了声,低头看着手上的镯子:“托您的福,只是给骂了几句,并没有像是上次一样被打个半死。”
桓玹目光一动:“是……素舸骂你了?”
锦宜捏着腰间的荷包:“也不算是骂,是为了我好,所以叫我检点些,可是……我觉着这些话很该对三爷你说才对,跟我说又有什么用,我又不曾随便跑到男人的房间里去。”
桓玹笑道:“是,是我跑到阿锦房间里来的。她很该说我才对。”
锦宜哼了声:“她正是不敢说你,才来说我的,三爷若没事儿了就快些走吧,不然我又不知要背什么罪名了。”
桓玹走到她身旁,低头,猝不及防在她额头上亲了口。
锦宜吃惊地仰头,疑心他又要来轻薄。
桓玹见她额头上的伤都已愈合,原先的一点结痂也都退了,只剩下一处看着有些鲜嫩的痕迹,不仔细打量却也瞧不出来。
桓玹深看她的双眸,道:“等你真的嫁了过去,就轮不到他们说什么了,倘若还有什么罪名,也都是我的。”
***
这日,启程往桓府赴宴,本来郦家是两辆马车,桓素舸却叫锦宜跟自己同车,其他的嬷嬷丫头们另坐一辆。
因为月份大了,肚子也显了出来,不像是以前那样不打眼了,桓素舸微微歪着身子,手却托着腮,仿佛在想事情。
锦宜总忍不住打量她的肚子,桓素舸察觉,回头道:“怎么了?”
锦宜道:“没……只是觉着,觉着很奇异。”
“奇异?”桓素舸失笑,“是什么意思?”
锦宜也随着笑笑:“十月怀胎,会生个小宝宝,那孩子也会长大……只不知道是男孩儿女孩儿。”
她的眼中有一种令人琢磨不透的怅惘。
桓素舸凝视着锦宜,虽然以她对锦宜的了解,觉着她并不是故意在刺自己,多半只是蠢的外露罢了。可听在耳中,仍是有些心虚似的抵触。
桓素舸便道:“是呀,女人不都是如此吗,将来你……”她才要说“你也会如此”,突然觉着这句话更加扎心,便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过,我倒是要提醒你一句。”
桓素舸虽没说完,锦宜却早猜到她没说出口的那句。
锦宜竟不置可否似的笑了笑:“提醒我什么?”
桓素舸道:“你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过的三爷的那青梅竹马么?”
“是,记得。”
“就算以后嫁过去,只怕你也不是三爷心头上的第一人。”
“夫人是说,是说那个叫阿羽的姑娘?”
桓素舸诧异道:“你连她的名字都知道了?”
“是,三爷告诉过我。”
桓素舸眼神变幻:“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锦宜道:“也没说别的,只惋惜那女孩子短命。”
桓素舸琢磨了会儿:“我还当他会告诉你什么机密呢。”
“又有什么机密?”锦宜笑问。
“比如,八纪的来历呀。”
锦宜满面好奇:“八纪真的可能是三爷的儿子不成?”
桓素舸道:“如果是跟自己不相干的孩子,为什么要宠的那样儿?满府里没有敢招惹那小魔王的,对了,连我都要让着他……若是个外人,需要连我也让路吗?”
锦宜道:“是呀,有些奇怪。不过,若真是那样,为什么不干脆恢复八纪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