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我总觉得你身上有颜料的味道,像个画家。”
在小镇生活的人们,因为格拉斯盛产香水而出名,因此也总是无意识把调香和味道放在心中,苏珊见过乔景延两次,每一次都有同一种预感,总觉得这人是个文人墨客。
云暖好奇极了,因为靠近乔景延,听到苏珊那么说,云暖试着用鼻子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然而一无所获。
若是换做平常的云暖,在见到这个人之间,便会因为习惯用嗅觉“看”人,会像苏珊一样,从味道辨别这个人的职业和生活习惯,甚至连他在使用的香水也能察觉得到,如今连自己喜欢的人都无法辨别,想想倒也挺遗憾。
后来苏珊和云暖提到了斗香大会,和她说:
“哎呀,钱茵前段时间可狂妄了,因为你不来参加斗香大会,她可是最有机会被大公司看重的,现在可好了,这次斗香大会,来了个劲敌。”
云暖自从失去了嗅觉,就没再关注过香水圈的大新闻,突然间听闻苏珊那么说,皱着眉问:
“这次斗香大会有那么重要吗?”
苏珊给云暖倒了杯红酒,继续用浓重的法式英语和她攀谈:
“反正华人圈里的地下斗香大会举办了好几届,平日里也就是大家自娱自乐,可是这一届不一样,香水学院的学生明年就毕业了,就是你们华侨的企业大亨,那个叫什么名字,有星星,有海的,这次他亲自过来挑人,而这次斗香大会,嗅觉考验环节全是用的他们公司的香水。”
听闻苏珊那么一形容,云暖马上就知道他说的是谁,这人是国内奢侈品大亨,闻氏的ceo,闻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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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珊认为这场斗香大会一定热闹非凡,便又提到:
“这次可热闹了,竟然吸引了不少法国本土调香师来参加,还有工作了二十多年的香水学徒,钱茵和这些真正的调香师比起来,显然没戏可唱了。”
有了苏珊说的这些八卦和小道消息,乔景延大概明白了关于这场竞争激烈的斗香大会有多令人期待。
晚上云暖送苏珊下楼,乔景延等到她回来才问:
“那么盛大的斗香大会,你会不会有遗憾?”
云暖反倒是释怀了:“我自然有遗憾,但你说的也没错,我还是得去面对,看看盛况。”
苏珊说的这一番话,反倒像是定心丸一样,直接让云暖定下了一定要去看看盛况的决心。此生若是再也没有任何机会涉足这个行业,也不枉在最后大众要将她遗忘之前,去参加这样一场盛大的斗香大会,来个安安静静的告别仪式。
云暖长长的叹了口气,和乔景延说:
“人要有始有终,我是因为香水选择来这里求学的,最后一次参加斗香大会,也算是个安静的告别仪式。”
云暖说完这番话,自己先笑起来,觉得自己给自己找的借口太过庸俗。
若不是没有了嗅觉,谁愿意放弃这种对于她来说和活着一样意义重大的梦想。
隔日一早,乔景延在屋子里等了许久,一直没有见到云暖起床,后来觉得不对劲,敲开她的门,才听到她沙哑又无力的扶着门说了一句:
“得去医院看看,烧到三十八度了。”
云暖大意了,自从嗅觉失常,好像连自己身体的本能反应都慢了下来,不过是昨晚吃了点火锅,今早就直接爬不起来。
乔景延看不见,做什么都不方便,只是扶着她下楼的时候,手指尖突然摸到她滚烫的额头,自己也慌乱起来,好在云暖还有意识,带着他出门打车,一路到医院缴费挂号,全部都由她自己解决。
直到打上吊针,云暖才昏昏沉沉的靠在沙发上。
在此之前乔景延从没尝试过去照顾一个人病人,这是第一次,他突然察觉到对于生病的云暖的来说,他不过是个什么忙也帮不上的旁人。
不仅仅是不熟悉法语和医院流程,还有无法看到她头顶上的吊瓶情况,甚至连帮她盖毯子也需要小心翼翼,未免碰到她的手腕。
这样守在他身边没有多久,乔景延的手机就响了,他接通电话,听闻是骆沅的声音,让他等一下,出了病房,乔景延走到周围没有人的地方才和骆沅开口,那边大概有些急促,满是顾虑的和他说道:
“乔先生,他们回来了。”
乔景延听闻骆沅说了这样一句话,摸着旁边的墙壁,好半天才说了一句:
“知道了。”
“您什么时候回来?”
乔景延放下那只在墙壁上摩挲的手巴掌,紧皱着眉头,说了一句:
“我会尽快回来,既然人进了笼子,就不能放出去,你好好看着就行。”
这通电话,几乎打断了关于乔景延想要和云暖在格拉斯多呆一久的计划,把回国的计划提上了日常。
等到挂了电话,乔景延摸着墙壁原路返回,这才发现因为医院混杂了消毒水味,关于云暖的味道也没有那么清晰了,他一个人摩挲着找了很久,才听到云暖哑着嗓子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乔景延,再走一个位置。”
云暖时刻挂着乔景延,知道他出去接电话,还担心他自己找不回来,一直不敢完全睡着,看到他走过来,云暖才让了个座位,扯着他的衣袖让他坐下,看他接了电话回来有些凝重,便问:
“你爷爷催着你回国?”
乔景延可不担心这位总是对自己太过宽容大度的乔老爷子,说道:
“他巴不得我能多出去走走,看看这个世界,是公司的事情,有些事情要我去磋商。”
“那斗香大会完了就走?”
乔景延点了点头,摩挲着摸到她的额头,听闻她说话的语气和嗓音应该是针水起了作用,现在用手感知,额头好像也没那么烫了,便问她:
“你呢?”
云暖以为乔景延这么问的意思,是不希望她留在他身侧,当个默默无闻的小助理,每日只帮他扫扫办公室,做些杂物活。
她想了想,只得告诉他:
“回国之后,我回我爷爷的公司。”
乔景延突然愣住,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就考虑起了要回乔氏的事情,甚至都不打算继续伴在他的身侧。
他知道她心里大概已经有了一个不走调香师之路的规划,而这个规划里,并没有继续陪在他身边的计划,想到这些,乔景延的心里就有些难过,他握着刚刚挂完电话的手机,放到衣兜里,点了点头,违心的说道:
“当然这样更好。”
她是乔氏的大女儿,自然要接手所有和乔氏有关的事情,甚至也许再也没有办法抽空来看他,乔景延心里像是丢失了什么东西,笑着问她:
“云氏和乔氏隔得远不远?”
“我们家在南市区。”
那这么说,这次斗香大会之后,他们一回国,便是南北相隔,各奔东西。
可是云暖接下来又说了一句让他没那么沮丧的话,她话:
“所以我来找你玩的话,换乘地铁,一条线直达,也并不远。”
她还想着要和他有所交集,可不是真的想着就这么留在他身侧,当个毫无目标的小助理,这样或许连她自己都觉得配不上他。
乔景延分得清楚留在他身边和去云氏,到底哪一件事情更对她有利,却也更清楚,一旦她的身边不再有他,便会有更多的优秀男士出现,他又怎么能值得她不顾一切。
有时候这么一想想,乔景延就不得不在心里掐着时间,突然间希望斗香大会延迟,或者时间停滞。
就留在这个弥漫着花香和浪漫气息的小镇,安安静静的生活下去。
——
云暖因为感冒的事情跑了三天医院,而乔景延则是直接把香水工厂的日程更改,坚持陪她去医院打吊针,哪怕看不见,能够陪在她身边,说一说话,谈论一下他们熟悉的香水,都已经是一种以后难得在谈论的话题。
随着时间越走越近,直到斗香大会的前一天,乔景延才敲定下最后要带去香水大会的样品。
云暖无法闻到,只能凭着这几年学的学的知识和经验,幻想这应该是一瓶带着浓浓柑橘香的香水,它或许代表了她的积极向上和温暖阳光,或许会因为想念茉莉花节那一日的盛况,加上茉莉花。
他说她像初夏,正因为这样,才应当会有清凉,热情。
斗香大会前一天晚上,两个人把苏珊带来的红酒打开,一人喝了一小杯,云暖说:
“这算不算道别的碰杯。”
道别自己在格拉斯求学的一切,道别面前眼睛里装着宇宙的乔先生。
乔景延摇头:“是为了要迈进新生活的人生。”
她的离开,他正式踏进乔氏,这些都是崭新的,未知的开始。
——
第二天一早,起的最早的反而是云暖的好友和邻居苏珊,几乎是太阳刚刚升起来,苏珊就把车开到云暖家的楼底下,等到她下了楼,便兴致勃勃的和她说:
“不得了了,连我们隔壁的老太太也去观看斗香大会了。”
谁也不知道这一届斗香大会,因为面临着挑选调香行业的新秀,而显得那么备受关注。
苏珊在路上就先闻了乔景延准备带过去的香水,她毕竟是一个外行人,只说出了这款香水的主调柑橘,其余的便一无所知,当听说这款香水的灵感来自云暖,苏珊倒是异常的兴奋:
“没错,这种主调像是云暖的性格,我第一次见到这姑娘,她用双手和我握手,而我则是直接给了她一个亲吻,吓得她像只小兔子一样,愣在我家门口。”
云暖不甘示弱:
“是呀,所以这就是你夺走我初吻的理由?谁不知道你喜欢在胸垫里塞棉花?”
“哦呀,谁让你的大胸刺激到我了,中国妹子的胸为什么要长那么大?”
“谁给你洗脑的,中国妹子没有胸?”
说起这些过往的趣事,好像时间就过的特别快,乔景延倒是因为女孩子之间的趣事,听的有些面红耳赤,苏珊看乔景延的反应,自然觉得好笑,下车之前突然问道:
“你们不是都住一起了,为什么还那么害羞?”
云暖突然愣住,脸颊绯红的轻咳了一声,再也不好意思大笑,结巴的解释:
“有个成语叫‘相敬如宾’,指的是同住于屋檐下的两人,以礼相待,互相尊敬。”
苏珊是唯一一个知道乔景延和云暖是假恋人关系,看云暖脸红害羞,没敢当着乔景延的面戳穿,只讪笑着,三个人停了车之后就往会场走。
原本每年的斗香大会规模都很小,举办场地通常都是附近某一处酒吧,今年却不大一样,组委会直接把场地搭建在花田附近,装饰的富丽堂皇,红毯一路扑到小镇街口,好像是故意造势一番。
云暖和乔景延还未走到,远远就在门口见到来参加斗香大会的赵欢钰和宫允,这两个人是从不落下这附近的斗香大会的,甚至连宫允的妈妈也在陪在身侧,云暖本想放慢了脚步,等他们进去再慢慢进去,哪里知道苏珊这个家伙声音颇大,几句话就招来宫太太的眼睛。
宫太太眼睛毒辣,一眼就看到云暖,主动招手:
“云暖,你那么早就来了,不是不参加的么?”
乔景延替云暖答了话:“她只是陪同,参赛的是我。”
宫太太见到云暖身边跟着一个盲人,也就明白这几日传遍了的云暖新男朋友的事情,并不是假的,毕竟宫太太并不知道是宫允背叛在先,只当他家宫允条件那么好,云暖却找了个瞎子,简直丢人,说话重了一些:
“听说你嗅觉失常了,来了也闻不到的,以免触景生情。”
宫允不喜欢有人说云暖的不好,赶紧拉着自己母亲,说道:
“妈,你能不能别总提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