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允的手指突然间被他捏住往后掰,疼的直冒冷汗,再看面前的男人,他已经主动站到云暖前方,做了个把云暖往后护的姿态,他虽看不到他,却因为这人男子汉的行为,压着自己,一时间竟有些害怕。
宫允还未开口,那男人就松了手心,把他的手扫回去,他在抬头看他,就只见他舒敛了眉头,客气又疏离的说道:
“初次见面,你好。”
云暖没能想到乔景延会接下这种烂摊子,自己还被他护在身后,她不过是刚刚往前探了探身子,就被那个人伸出一只手挡住,不让他靠前,听闻宫允的声音,倒不像是什么善茬,怕伤到云暖。
宫允看得清楚两个人之间的小动作,站在门口愣了好一会儿,进了屋再出来的陈奚妍,手上就多了把扫帚,往他肩膀上敲了几下:
“宫允,我告诉你,你最好离我姐远一点,现在她有自己的生活。”
宫允不对小姑娘动粗,抬手挡住脑袋,像只老鼠一样的乱窜,和云暖道歉:
“暖暖,那件事情的确是我做的不对,听说你为了我从格拉斯休学,我很抱歉。”
陈奚妍蓦地愣了一会儿,看云暖脸色不好,几下就把愣在门口的乔景延和云暖拉进屋里,把扫帚往宫允身上一丢,直接关门上锁。进了屋,陈奚妍才呵呵的笑了一声,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你为了这人渣从格拉斯休学,我怎么那么看不起你,你忘记当初是怎么和爷爷保证学有所成的?”
第11章
乔景延被陈奚妍拖到了屋子里,尴尬至极,听闻陈奚妍说了那一句话,眉头皱起来,好奇宫允是个怎样的男人,才能让云暖为之放弃自己的学业,站在他身旁的云暖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她对陈奚妍说了一句:
“我那么大的人了,不需要你来和我说这些。”
陈奚妍在云暖心里一直都是个自大叛逆的大小姐,她自然不会和她计较她的嘲讽。
“我知道我们云家的女人是不会轻易服输的。”
陈奚妍无法理解云暖从格拉斯回来的原因,看到宫允才觉得也许一切都和宫允有关,摆出了平日里从云老爷子哪里学来的一套:
“我看不起因为男人放弃梦想的女人。”
乔景延察觉到身侧的云暖焦躁而不安,像是刻意隐瞒了一些什么。云暖一扭头就看到站在自己身侧的乔景延睁着眼睛,像是能看到她一般,顿时心里也像是压着千斤重的大石头,回避他,去厨房到了热水出来,和他说道:
“喝点水,今天麻烦你了。”
乔景延抬手拒绝,认为宫允应该已经走了,不方便在两个女孩子家里多呆,自己摸索着到了门口,笑道:
“不过是张张口的事情,并不麻烦。”
乔景延看不到屋内的情况,但长期靠感官和嗅觉去辨认周围的环境,他甚至都能察觉到两姐妹之间压抑着的情绪,乔景延打开门,自己走了出去。
他以为宫允早就已经走了,直到出了门,才察觉到门口那个人还在,他停在房门口,用耳朵辨认了一番,这才微微偏头,问身侧的人:
“宫先生还有事情?”
宫允垫着脚坐在行李箱上,翘着二郎腿,眯着眼睛打量着面前的男人,这人大约一米八五的个子,眉宇间透着丝丝英气,和他说话时,习惯性的把双手放在了手上的盲杖上,像个军人一样站的笔直,他不相信他是满人,抬着下巴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见他的眼睛毫无反应,这才站起来,环保双手,围着他转了一圈,开口嘲讽:
“她是心里还在乎我,这才撒的谎。”宫允自信斐然,“她不会找个瞎子过一辈子。”
乔景延站在他面前,因为他身上灰尘仆仆的气息惹的鼻尖发痒,有些嫌弃的后退了一小步:
“宫先生凭什么觉得,像是她那样的人,会因为一个不值得的人自毁前途?”
乔景延气质卓然的站在他面前,说话时眉宇间释然又胜券在握的模样把宫允吓得顿了顿,脸上得意的表情也为之消下去,再看面前的男人,他已经绕开他走,和他说:
“她心里不在乎你,若是在乎你,自然不会走的那么决绝。”
乔景延使诈,这话听上去像是很了解他和云暖之间的那段故事,宫允刚刚树立起来的信心在悄无声息中瓦解,问他:
“你和她什么关系?”
乔景延抬手钥匙打开自己家的房门,临关门时,勾了勾唇角:
“自然是比你和她的关系要好。”
乔景延刚刚锁上门,果然就听到门口的男人对着云暖的房间说了一句:
“暖暖,我今天先走了,明天来看你。”
云暖的屋子里一直没有回应,乔景延愣在门边等了很久,果然听到隔壁房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不知道是云暖来确认,还是陈奚妍来确认。
——
自从知道宫允回国,云暖又多了一项麻烦,除了每日要照管叛逆期的妹妹陈奚妍,还要留防不知道怎么找到她工作地方的宫允。
这天早上,云暖刚刚进办公区,就见到自己的桌子上放了束百合花,乔景延早就已经到了,他还是如同以往一样坐在小桌子上先沏茶,云暖把花默默抱到墙角,开始给他打扫办公区和整理资料,顺便看看他泡茶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时候需要她搭把手的。
她在乔景延这里从未处理过文件,干的全是跑腿的杂物活,待到茶泡好了,由她亲自端上楼送给乔老爷子。
等到她折回来,平日里喜欢先晒半个小时太阳的男人,已经把那束她准备抱出去丢掉的花捡起来,盘腿坐在地上修剪花枝,有阳光从纱帘里透进来,落在他的黑色背影上,这个人低着头细腻做某一件事情的模样很是让人赏心悦目,整个房间都透着暖黄的色调,仿佛油画一般。
云暖走过去,拾起地上的那一束花枝递给他,说道:
“我不喜欢百合花的香味。”
如果宫允曾经和她关系匪浅,又怎么会送她不喜欢的花。
乔景延没说话,把那支花又递给她:
“这束百合花的味道,还挺好闻的,并不浓烈,还有别的闻到。”
云暖接过百合,低着头闻了一会儿,再抬起头来,他就见到他转过来面对她,引导式的问她:
“是不是像和雏菊放在一起,带着些淡淡的清香?”
云暖把花枝还给乔景延,看他小心翼翼的插到花瓶里,笑道:
“那又怎样,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乔景延微微一愣,干脆换了个话题:
“你妹妹说,你是个很有天赋的香水师,怎么改行了?”
这是乔景延第一次过问起云暖的私生活,云暖就知道陈奚妍这家伙不是省油的灯,抬手理了理耳后的头发,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地上,和他一起搭理花枝,过了很久才说:
“我没有兴趣了,准备换了个行业继续混。”
乔景延察觉到身侧的女人满是失落,猜想她现在一定做着一个自我拥抱的姿势,又拿了一枝花给她:
“你大概,并不是没兴趣了。”
云暖因为乔景延的话愣住,抬眸看着那个人的眼睛,她从不知道一个人的感官和心思还能细腻到这种程度,还在心里惊愕,他就见到那个人把目光落到了她的脸上……
他说:“我每日都在我的办公室喷你用的那款樱花香水,你却从来都没注意过,你的嗅觉,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云暖慌乱的握着手里的花枝,不敢再看那个人的目光,像是他的目光随时都会落到自己眼睛里一样,这样冷静了许久,云暖才敢抬起头,打量着他脸上的神色,男人脸上神情淡然,因为猜对了她的缺陷,唇角能看到些弧度,显然,哪怕这人是个盲人,还是看出了她的致命伤。
她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笑了笑,问他:
“一个没有嗅觉的香水师,讽刺吗?”
她得到的,却是那个人的反问:
“一个没有眼睛的画师,讽刺吗?”
她的眼睛突然间就红了,裹满了眼泪,一瞬间突然间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会像是毒-药,一旦上瘾就一发不可收拾。
大概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理解,这种因为某种缺陷,而不得不放弃追求的梦想,像现实低头的心态了吧。
她一摇头,眼泪也跟着滚落出来,她说:
“不讽刺,我仰慕你,乔景延。”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章
她仰慕他,佩服他。
佩服看不到这世界上美丽色彩的男人,用画笔描绘出一个一个美丽奇妙的世界,佩服哪怕一人独居,也能把生活打理的仅仅有条,佩服哪怕失去了眼睛,也从不觉得自己的生活从此就只有认命和妥协的乔景延。
就像是第一次,他凭借着自己超强的意志力爬过来救了她。
她以为人生就该在不停的认命和妥协中成长,直到遇到乔景延,她看到一个想要拼命挤进正常人生活中的盲人。
像是从夹缝里拼命伸长了枝干的树苗,哪怕只有微小的空气和阳光,也能一点一点的茁壮起来,成长为参天大树。
现在这个人,不过是使了个聪明的小伎俩,就把她心里埋藏了太久的秘密说了出来。
她坐在地上,眼睛一眨,眼泪就跟着滚落出来,颇为无奈的和面前的人说:
“乔先生,你不知道,想要坚持下去哪有那么容易。”作为一名香水师,万万不能没有嗅觉,这和作画有着天壤之别。
从一开始凭借超越常人的天赋被香水学院录取,到后来一鸣惊人,云暖的香水之路走的很平坦,谁能想到上帝会和她开一个天大的玩笑,在一夜之间拿走她的天赋和骄傲。
她觉得自己早就一无所有,大学开始就一直想要选择深造的方向和梦想,结果努力到一半就被打上了死刑的标签。
这种事情无论放在谁身上,都像是当头棒喝,一敲下去,也许就会晕一辈子。
云暖没有很详细的和乔景延说起自己在外求学的经历,她从地上站起来,把花瓶放到他的办公桌上,随意理了理花枝,很轻的叹了口气,这才说道:
“所以,哪怕身边有那么一个正能量,我依然无法勇敢的迈出去。”
她大方的承认自己的无能和胆怯,无奈的勾着唇角,笑的很讽刺。
乔景延没有强硬的去反驳,只是注意到她说话时浓重的鼻音,理解她这种被人揭开了伤疤的疼痛,并未再细说下去,回到小桌子旁给她倒茶,正在这时,乔景延办公室的门被敲开,女员工不好意思的把目光往云暖身上落了过去,说道:
“云暖,有人找。”
能在上班时间打扰她的人,除了宫允,还能有谁。云暖甚至都不想出去,倒是乔景延自作主张的说了一句:
“这里没什么事情了,你有事情你先去办。”
云暖这才从办公室出来,到了会客区,果然看到宫允西装革履的坐在那里,像个大少爷一样的翘着二郎腿,见到云暖出现,他这才放下腿站起来:
“暖暖,有没有打扰到你?”
云暖没给他好脸色:“你知道打扰了还来我工作的地方?”她说完就想带着他从大门口出去:
“我一会儿还有会议,你出去吧,别来找我了。”
宫允死皮赖脸的抱着会客区的沙发,怎么也不走:
“暖暖,一起回格拉斯吧,在这里当什么小职员,我有钱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