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眉尖微蹙,凤眸落在阿宝那张小脸儿上,细细的端详她。竟真的看出了假和尚的影子,流莺的那颗心,跳得像条脱水的鱼。
银狐过来时,流莺正好拉住了他,“你觉得阿宝长得像我吗?”
银狐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女儿像爹,谁像你了?”
流莺紧接着问,“那她像那个和尚吗?”
银狐嘴快,“整个就是缩小版。”
说完忽然顿住,转身,抽了自己一嘴巴。走了。
出了门他都在怄,他闲的没事来她这儿干嘛呀?然后得出结论,腿贱!
银狐这两句话,可把流莺搞乱了。难不成假和尚真的是阿宝的爹?
没人告诉她结果,流莺点着睡梦中的阿宝的鼻尖说,“如果他真是你爹,见了他你就哭一声告诉娘。”小丫头咂摸两下嘴巴,歪歪头朝另一边睡了。
第二日一早,小厮端着早饭上楼来。
与往常不同,早饭中多了一样,包子。
“厨房做包子了吗?”
小厮说,“不是,是禅机大师一早送来的。说您以前爱吃。”
将将送入口中的包子还没来得及咬一口,流莺微怔,垂下眼睫,“是吗?”
小厮走后,那素馅包子被流莺轻轻地咬一口。包子热腾腾的,满口留香,这个味道,她莫名的熟悉。再咬一口,似乎曾经发生过的很多事齐齐涌上心头,走马观花,令人眼花缭乱,她记不真切也看不清楚,但这包子....她以前一定吃过。
阿宝醒了,这个月份的婴儿,总想要用手抓脸。奶妈便做长了袖子,叫她伸不出手来,这样也就不会被她自己抓得破相了。
长出来的袖子被她摁在自己的脸上,蹭来蹭去。
流莺勾勾她的小手,“丫头,有个人想要给你当爹。”
今日没有安排流莺的曲目,傍晚时小厮说和尚又在惊蟾坊坐了一整天。
第三日一早,她的银耳莲子羹换成了一碗清白朴实的白米粥。小厮说还是和尚送来的。看得出白米粥的火候很足,白米都翻了米花,流莺尝一口,香糯浓稠,温暖与刺激着她的味蕾。
似乎曾有一男一女闯入一家破落小院,两个人头碰头同吃一锅粥。
她垂眸,一勺一勺地舀着那碗浓稠的米粥,似乎有泪珠落入碗中....
这一日,她悄悄掀起后台的幕布,看见和尚依旧坐在惊蟾坊,又是一整天。
第四日,没有吃的,小厮送来了一套水蓝的广袖留仙裙,尺寸分毫不差。她抚着那套衣裳,记忆中有个姑娘就是穿着这样的衣裙,一蹦一跳地跟在和尚身后。
流莺看着镜中的自己,记起那女子是自己,那僧人叫做禅机。
晌午,流莺抱着阿宝躺下,母女俩习惯睡午觉。房中暖意泱泱,浮动着带了暖意的香味。
禅机悄然而至时,一大一小睡得深沉。
没有人看到,看见她们母女时,禅机的手是微颤的。午后的暖阳透进来,金色的光束撒在阿绯的侧脸上,面上可爱的细绒一览无余。阿宝睡在她的身边,安静祥和。禅机放慢了脚步,他不敢惊醒,这就像一场梦,太过美好。
他用一年的时间,终于与妻女坐在了同一个屋檐下。
他去看阿宝,小小的婴儿鼻息咻咻。银狐说她长得像爹,禅机轻轻伸过手去,阿宝竟张开小手将他的拇指握在了手中。
兴许,梦中的婴儿知道爹爹来了。
感受着那微小的力气,禅机的心都要化了。他想抱抱她,又怕吵醒她。
阿绯微微换了个姿势,禅机已经很久没好好看过她。十八岁的阿绯,更漂亮了,她的明艳令禅机离不开眼。她似乎越来越美,而禅机却觉得在这十一个月中,心态苍老了几十载。
好在,他们丢失的只是十一个月而不是十一年。
从今往后,他与阿绯之间没有世俗偏见,没有唐万山,没有震霆太子,没有云霄,只有阿宝与彼此。
禅机倾身而至,他伏在阿绯上方,轻声细语,“阿绯....一年了....”
他的双唇轻触在阿绯的眉心,那缱绻滑过眼睛,路过鼻梁,最后落于朱唇....
就在禅机沉浸在细吻中时,一旁的阿宝忽然哭声大作。
禅机尚来不及撤回,便对上了阿绯一下子睁开的眼睛。
“禅机,你学坏了。”
第77章 大结局
第七十七章大结局
阿宝干嚎了两声,不用爹娘管自己又砸吧两下嘴睡了。
禅机愣住了,他怔怔地看着身下的阿绯,他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施主叫贫僧什么?”
只见凤眸在他的眉眼上流连,十指纤纤,轻轻抚上禅机的愁眉。他不敢动,喉结微颤,仔细地感受这久违的体温。他听见阿绯说,“馋鸡,你怎么又当和尚去了?”
霎时,禅机心里的那个冰窟窿被暖阳所窥探,四肢百骸都是伸展着生长的新生。
和尚垂首,深深地吻住阿绯。阿绯闭眼,双手揽住了和尚的腰身:馋鸡,好久不见,我很想你.....
久违的触感,久违的味道,久违的阿绯,久违的禅机,久违的灵与肉的契合....
阿绯躺在那里,和尚越发的俯身下去。他深吻着,去寻她唇的轮廓,去敲开她的唇齿,深入....找到她,与她相互交缠,相互厮磨。
一个男人,当他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等到了他的伴侣,他对伴侣的爱不是轻抚,而是沉重地、深入骨髓地占有。禅机侵占她的朱唇,他越发的觉得真实,心中深藏的爱忍不住的要喷薄而出。于是他加重了力道,他加快了速度,他如狂风骤雨,侵吞了她的呼吸,侵吞了她的灵魂。食指紧扣,他紧紧地抓住了阿绯,就算天崩地裂也不会再放开。
阿宝乖乖地睡在一侧,不知道是不是梦见了爹娘重逢,小家伙在梦里笑。
许久之后,一吻闭。阿绯被他揽在胸前,谁也没有说话。阿绯双唇饱满水亮,那是禅机的功劳。这辈子,他是不可能放开她了。阿绯回来了,他感觉自己活了,感觉自己有血有肉是个人,阿绯失踪时,他过的如同行尸走肉。
禅机低头去亲她的发顶,抬起她的下巴去啃咬那属于他的红唇,银丝牵线,仿佛将他们的姻缘牢牢锁紧。禅机说,“施主,贫僧这辈子不可能放开你了。”
阿绯搂着禅机的脖颈,回吻他,忙里偷闲时,“我遇见你的时候就放不开了。”
这是禅机听过的最美的情话。
他与她如那交颈鸳鸯,相互疼爱,“原来施主对贫僧,一见钟情。”
阿绯轻笑,凤眸弯弯,看在禅机眼里,那一直都像两弯月亮,她说,“不是。”
禅机微顿,抬起头来,很认真的看她,“为什么?”
阿绯将他拉下来,“是一见钟脸。”
和尚脸有些黑,他不认同自己靠脸娶媳妇这回事,“贫僧早晚都会变老变丑,到那时候施主就不爱了?”
阿绯挂在他脖子上,忽然有些惆怅,“爱,要是不爱你,怎么可能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想起来了你。”她的凤眸很漂亮,睁得大大的去看禅机,“馋鸡,我想不起来别的事,只记得你。你送来的包子,你送来的白米粥,还有那件留仙裙,我都记起来了。”
“好像发生了很多事,遇见了很多人,可我一件事一个人都想不起来,我的记性坏了。经常忘东忘西,我差点连你都忘了....”
话音落,禅机抵住她的额头,“没关系,想不起来就不想了,那些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只记得我就好,阿绯,只要你记得我就好。别的人别的事,都让他们成为过去吧。”
阿绯看他一晌,末了凤眸弯弯,她点头答应,“好,那就不想了。”
禅机以鼻尖轻触她,“嗯,不想了。”
不记得也好,以后,她的世界里不会再有震霆太子,也.....不会再有云霄太子。
她曾经经历的那些痛苦,爱恨,别离、歉疚,都没了。或许,这样的阿绯会幸福。
禅机看向一侧的阿宝,“阿绯,阿宝是儿子还是女儿?”
“是个小棉袄。”
头一回做父亲,禅机竟笑得有些腼腆,“女儿好,像你,漂亮。”
漂不漂亮阿绯觉得自己最有发言权,她很不赞同禅机的话,“你不知道她刚出生的时候,像只小猴子,丑丑的....”
禅机皱眉,“怎么会像猴子呢?分明又白又美。”
“你不信?等我再生一个给你看,你看像不像猴子。”
禅机咂摸着阿绯方才说的话,她怀孕到阿宝的出生他都不曾参与,这是禅机的遗憾,可是,“再生一个....”他点点头,“好,咱们再生一个。”
当老太师和夫人听说自己做了祖父祖母时,尤其是唐绯还安然无恙地回来却谁都不记得,皆惊得说不出话来。话本子也没有敢这么写的。
可禅机是个知道分寸的儿子,他万不可能编这么个谎话来骗他们。太师夫人急问,“那人呢?”
太师府有孙小姐了,这可是不是件小事。第二日,太师与太师夫人便乘着马车来到惊蟾坊。小阿宝认祖归宗,被祖父母抱回了太师府。而禅机带着阿绯,另有他的安排。
阿绯不记得太师也不记得太师夫人,他们抱走阿宝,她不是很放心。
禅机却牵着她,在银狐酸溜溜的目光中走远。
禅机安慰她,“阿绯,阿宝是回家,别担心。”
禅机的手掌干爽又温暖,阿绯喜欢与他十指相扣,“那我们要去哪儿?”
街面上人来人玩,熙熙攘攘,与她牵手走在人群中,这是一年多以来的一个梦。如今这个梦变成真的了,他紧了紧掌心的素手,“带你去一个地方。”
阿绯跟着他的脚步。
葫芦肚胡同在眼前,禅机垂首问她,“阿绯,对这里还有印象吗?”
阿绯的目光缓缓移动,她点头,“我记得,我们来过这里。”可格局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抬头看禅机,满面的不解。
禅机却神神秘秘地笑了笑,“走,进去看看。”
小院变了,它有了花园,花园中植满了大片的梅树。禅机牵着她,往梅林深处去。冬日,梅花正鼓足了劲头,想要于凛冽的寒风中一展芳姿。
点点寒梅,或绽放,或含苞,落进她的眼里,心里。阿绯的眼睛如月,月牙勾了翘立的梅花。花美,人更美极。
阿绯转身,“上次的梅花就是这里的?”
禅机笑了,连眼角都是温柔的颜色,“嗯,为你种的。”
梅林中,寒梅旁,阿绯脚步微转,挡在了禅机面前,她踮起脚尖在禅机的唇上嘬了一下。如蜻蜓点水,一吻即过,禅机都还没来的及细品,她便撤离了。
她在花海中倒退着,笑地倾倒了他的国倾倒了他的城,“馋鸡,我很喜欢。喜欢花,最喜欢你。”禅机立在原地,看着她一步步后退。恍恍惚惚地,禅机竟想起了她落崖的那一瞬间。
那时,她也是在笑,只是那笑有泪,笑得令天地绝望。当时他的恐惧,禅机这辈子都不会忘。
阿绯越走越远,长发在花海中飞扬,看着看着,他觉得她又要消失了...
“阿绯——”
和尚一把拉住她,将她禁锢在梅树上,树上新绽的梅花飘落,撒在她的发髻上,立在他的双肩。阿绯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着了,她唤他,“馋鸡?”
回应她的,是禅机饱含深情的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