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留风一听便要炸,“她今天就一场戏!今天唱完了,再等两天也未必能听着。”
禅机点头,“哦,这样啊。”他对流莺唱戏并不是很了解,“那等她什么时候唱你再来吧。我....可以衬托你一次。”
谢留风被他气死了,一个人闷头往前走,忽然扭头,“你请客!”
谢留风这人喜好桂花鸭,入了酒楼直奔二楼雅座。
禅机跟在后面,昨夜那个抱孩子的女人,背影太像阿绯。所有人,包括太师与君成都认为阿绯已经死了,可是禅机不相信。以前也是所有人都认为她死了,可她不是一样活得好好的。这一次,阿绯也一定没有死,她只是迷了路,早晚她会回来的。
禅机等啊等,等了快要一年。
就在昨夜,他真的以为那是阿绯回来找他了。狂喜与巨大的失落,几乎将他折磨疯了。
“老夫子,等谁呢?上来啊!”
禅机抬脚,忽然被人撞了一下。禅机抬头看去,是一对中年夫妇。女人怀里抱着个襁褓,见撞了人慌慌张张地道歉。男人拉着她快走。
在女人转身的一瞬间,襁褓中的婴儿放声啼哭,声声撕心裂肺。
禅机这才注意到,襁褓用料上品,小被子的面儿上还绣着朵朵寒梅。禅机多看了那男女一眼,男人正与禅机的目光相撞,眼神躲躲闪闪,拉着他婆子责骂,“还不快走,眼瞎?怎么走路的....”
禅机却站在原地不动了,那襁褓他有些眼熟。那一男一女衣着普通,穿粗布棉袍,怎么看都与那怀中的襁褓不相称....
婴儿扯着嗓子啼哭。
禅机忽然呵斥,“站住!!”
那对夫妇却拔腿便跑。
禅机喊,“谢留风!”
中年夫妻,体态臃肿,哪里跑得过潇洒英俊的谢留风?眨眼功夫,便被谢留风捆在地上,“说,孩子哪来的?”
“大人,这真是俺们的娃啊....”
小宝宝被禅机抱在怀里,门口风大,禅机便将她带回了酒楼。说来也是神奇,禅机没有抱过孩子,头一次却很稳当。他轻轻晃着,婴儿在他怀中竟不哭了。
像是哭累了,还疲累地打个呵欠。
禅机抱着她,看着她,要是他和阿绯的孩子还在,也差不多出生两个月了。
想起阿绯落崖前的落红,禅机心底一片泥泞。
怀中的孩子闭上眼,不知道做了什么梦,竟无声地咧着嘴笑。
又哭又笑,嘴里还没牙。
禅机的眼睛模糊了,他记得昨夜那个女人怀中的襁褓也是绣着梅花,一模一样的位置。禅机情不自禁地伸手去触碰她细嫩的小脸,“你娘怎么舍得把你弄丢了?”
匆忙而至的流莺,满脸的惊慌失措。她尚未来得及脱下戏服、擦去脸上的粉彩。看不出本来面目。
她就那样,猝不及防地冲到了禅机的眼前,“阿宝,阿宝——”
有人认出来,“她是惊蟾坊的流莺!”
谢留风,如愿以偿地见到了流莺。
而禅机,却呆住了。
流莺要抱回自己的孩子,禅机看着她的目光泛直,不肯撒手。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憋问我为什么孩子没流掉,阿绯没摔死,这不科学啥的。特么的要是死一个,估计作者命也不长了。会被读者丢臭鸡蛋打死吧.......
你要相信奇迹,新闻上被小汽车碾过的孩童都能安然无恙,女主也可以。
第74章 阿绯
第七十四章阿绯
禅机魔怔了,他抱着孩子不肯撒手,整个人丢了魂一样地紧紧地盯着眼前一身戏服的流莺。她的气息,她说话的声音,禅机轻咽喉咙....
他设想过无数种与阿绯重逢的场面,要是再见阿绯,他一定会将她牢牢锁在怀中,哪里都不让她去,一定不会让她再有机会丢下她。
可是真的见到了,他却发不出声音,生怕这是一场轻而易举就被惊醒的梦,生怕他一出声就把她吓跑了。
流莺很生气,声音如流莺,却很凶,冲他吼,“把孩子给我!”
禅机被她一吼,有了一丝清醒,孩子?对,孩子。
他忽然低头,看见自己怀中抱着一个极小的小孩子,细嫩的小手握成拳头放在小脸旁,睡得无知无觉。禅机不敢相信,他抱着的竟是自己的孩子,是他和阿绯的孩子。
他的眼睛里流出眼泪,却是在笑。
继而,禅机抬眼看着她,这是他心心念念了一年的阿绯啊,她怎么了,竟认不出自己吗?禅机昨夜醉酒,一身邋遢。他不知道今天就能见到阿绯,他甚至没有好好整理自己,怪不得她都认不出他了。
阿绯在瞪他,手上半抱着阿宝,“放手!”
禅机听她的话,不舍的放了手。他想她,他想看看粉彩后面的阿绯,他这么想着便也那么做了。伸手抚向流莺的浓重妆容.....
他的感情是那么缱绻那么留恋,“阿绯.....”
流莺却皱眉。禅机的手尚未触碰到流莺的面颊,手却被人从半空抓住。禅机抬眼,见到的却是一个细眼长眉,一身珠光宝气的男人。
银狐邪笑,“还天子脚下呢,居然当街调戏良家妇女。”转头对上目瞪口呆的谢留风,满脸的不怀好意,“谢指挥使向来秉公执法,大公无私,您这位朋友被银某当场抓获,是不是....”
话还没有说完,眼角余光却瞥见流莺抱着阿宝转身便走。银狐顾不上禅机了,“哎哎...你等等我,我错了还不行吗....”
禅机恍惚被谁掏了心窝,他心里只有念头:阿绯要走了,阿绯又要离开....
他追上去,禅机力气极大,撞到了挡在前面的人,“阿绯——阿绯——”
“别走,别再离开我了.....”
无辜被撞的群众捂着膝盖,“哎哟,这谁呀.....”
谢留风傻眼了,“老夫子!你疯了,那是流莺不是你的阿绯。回来!”
谢留风冲上去一把抓住他,禅机却疯了一样地甩开他,“她是阿绯!她是我的阿绯!”
远处的流莺驻足片刻,她回头看他。禅机看见了,“阿绯,我是禅机啊——”
怀中婴儿轻声啼哭。银狐不乐意身后的男人死缠烂打,可方才在赌坊他把孩子搁一边儿差点叫人牙子拐走,这时候他在流莺面前又不敢发表意见。只能小心翼翼地提了句,“那个...阿宝饿了吧...”
阿宝不安地躁动。
阿绯皱了皱眉,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禅机等了那么多个日夜,煎熬了那么多的心血。好不容易佛祖给他机会让他等到了,他绝不会就这么放她走。
这人要是疯起来,谢留风这个武夫都抓不住他。他眼睁睁地看着老夫子越过银狐,冲到了他女神的面前。
禅机抓住了便不肯放手,他双目赤红,“阿绯,你看看我,我是禅机,我是禅机啊....”
流莺抬手“啪”一下,抽在禅机的手背上,低声道,“流氓,放开。”这种人她见多了,什么张生李生,追上来抱大腿喊她卿卿的都有。
以前她问银狐,“我有没有可能是叫卿卿?”
银狐每次都嘴角乱抽。再遇到乱叫她名字的,流莺便再也不肯理了。
禅机微愣,“你失忆了?”
流莺抬眼,眼角夸张的飞红将她描摹地极有气势,她看着禅机,“你是谁?不认识。”
禅机心中慌乱,“我是禅机,我是阿宝的爹。”
流莺将他上下打量,这个人不是,不是她脑海深处的那个样子。虽然她看不清那人的模样,但她知道那个人应该手持佛珠,穿一身素白僧衣,喜欢自称贫僧,唤她施主。
流莺单手掰开禅机抓在她身上的手,“我心里的那个人是个和尚,不是你这样。”
她走了,银狐跟在她身后。离开前,银狐回首看他。那双细长的眸子盯在禅机的脸上,精光微闪。
谢留风拦着禅机不让他跟上去,“你失心疯啊,见谁都是你家唐绯。昨夜里见个女人追着人家喊阿绯,今天看人流莺漂亮也成了你家阿绯。天下的女人都成了你家的算了。”谢留风心情不好,没想到流莺连孩子都已经有了,他还没开始恋就已经失恋了。
禅机靠在墙壁上,他的眼睛不曾离开过流莺离去的方向,他摇头,“留风,她是阿绯,她就是阿绯。她的声音,她的眼睛,她的一切我都熟悉....”
阿绯失踪半年,了无音讯,已经登基称帝的朱翎曾与他说话,“人生苦短,何必念念不忘?”
禅机摇头,皇上并不能理解他与阿绯的感情。人生苦短,他只愿与心上的人相守到老。
皇上你错了,人生苦短,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禅机仰头看天,慢慢地竟然笑起来,“佛祖待我不薄,他把阿绯送回来了。”
阿绯记得他是个和尚。
谢留风看他一眼,“没救了你。”
禅机心里有了希望,总算知道了阿绯的下落,她活得好好的,她还给他生了孩子。禅机的鼻子发酸,当初他以为孩子保不住了,没想到....
“留风,我做父亲了.....”方才,他抱的是阿绯给他生的孩子,只是他这个当爹的不知道宝宝的是男是女,“阿绯...阿宝..”
谢留风了解禅机是什么人,慢慢抬眼正视他,“老夫子,你....真的认对人了?”阿绯他只在去年抓捕颈上黑狐的时候见过一面,那的确是天上难觅、地上少有的美人。只是...要不要这么巧?亏他还天天在禅机面前肖想流莺呢。
禅机看着自己被她抽过的手背,满眼的爱意,他说,“留风,我想去听戏。”
回了惊蟾坊的暖阁,流莺将阿宝放在小床上。这孩子不知道是怎么的,一个劲的哭。抱着哄着都不行,奶妈喂了直接吐出来,折腾了很长时间。
等阿宝好不容易睡着,银狐又磨磨唧唧地跟上来,“那个....流莺啊,那对老东西已经送到五城兵马司的大牢里了。”
从回来到半宿,流莺不曾与银狐说过一句话。流莺今日很累,丢了孩子的恐惧,谁也没法体会。她推着银狐往外走,“出去。”
“哎你别——”
“咣”一声,房门在银狐面前关上。银狐摸了摸了鼻尖,不死心地喊了句,“人家知道错了嘛!”
这一夜,流莺将阿宝抱到了床上,娘儿俩睡一起。只是流莺睡不着,脑子里一面闪过那个没脸的和尚,一面闪过今日遇见的男人。
两个人在眼前交叠出现,“贫僧...”
“阿绯....”
“施主...”
“阿绯....”
半梦半醒之间,她猛然惊醒。梦里,无脸和尚竟然对她笑了,那张脸分明是白日里男人的脸。流莺拍着自己脑袋,“疯了疯了,真是疯了。”
耳边忽然传出一声婴儿的啼笑。
流莺低头,见阿宝闭着眼,咧嘴笑着,也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是梦到什么了。
隔日,当谢留风见到禅机的时候,惊得下巴都快跌到地上去了。他围着禅机转来转去,“僧衣、僧鞋、佛珠,居然还剃了个大光头。禅机,你想不开,又要出家去?!”
禅机出门去,“贫僧告了长假,谢指挥使要一同听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