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跟其后的是:这个男人属于他!
在夜色的加持下,战火还在不远的地方燃烧,楼上的人们来来往往,死神的队伍在这处徘徊,而楼道里不为人知的阴暗处藏着他们两个不知羞耻的人在做亲密的事。
这念头让他的心情变得更加的亢奋!
男人的征服欲真是无时无刻不在刺激荷尔蒙分泌。
***
距离医院就两条街的一栋非常不起眼的居民楼里,李瓒和江蘅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里面居然还有人在看守,他们喊江蘅老板,李瓒不得不感叹于江蘅无处不在的人脉。
万千山双手双脚被捆绑成一个难受又无法挣脱的姿势,他的手臂和小腿因为捆绑太紧而血液不流通,呈现出一大片仿佛皮肤组织坏死的紫黑色。
李瓒把冷水泼他脸上,“醒了就别装睡,未来有大把长眠的机会。”
万千山抬起眼皮,先镇静地扫过李瓒,再看向他身后的江蘅,最后重新固定在李瓒的脸上,咳嗽着笑了起来:“李瓒……李大队长。”
李瓒觉得新奇:“你认识我?”
万千山:“本来不认识,但是谁叫有人关注你。”
“我猜猜,关注我的人就是你的盟友……哦,现在应该说是合作失败撕破脸的仇敌了。”
“知道挺多,他告诉你的?”万千山看了眼江蘅。
“我不可以自己猜到吗?你也说了,有人关注我,既然关注就势必留下痕迹,作为当事人的我怎么能不知道?”
万千山看着李瓒,不说话,似乎觉得李瓒在套话。
李瓒从兜里摸出一颗糖,是旅店常备的没什么味道的薄荷糖,他拆开包装袋吃进嘴里,蹲下来平视万千山:“知道章熙吗?”
万千山摇头。
“想也不知道章熙,她是云南人,是一起买卖人口案的受害者,也是楼吉临时插播进来勾引我的棋子。”
提到‘楼吉’两个字,万千山镇静的表情有了变化,但他还是非常谨慎,没有表现出太大的破绽,他期待李瓒透露更多有关‘楼吉’的消息。
可李瓒话锋一转,谈起了其他:“军火线被黑吃黑,你信心大挫,16年前的塘山失枪案其实对你来说不算多大的威胁,你有很多方法完美的解决它,但巧就巧在你身处于腹背受敌的时机,恰逢宋志作为中国缉毒卧底的身份曝光,所以你害怕了,你怕中国政府出手打你,你就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惊慌失措跳进你前盟友设下的陷阱,火急火燎跑来康波的营地,放弃自己的大本营,落到现在这个惨败的局面。”
万千山摇头:“天不帮我,不给我时机,收走我的幸运而已。”
“为什么不相信是你单方面的毁约激怒你那位盟友,所以盟友报复你?”
“没有盟友!”
“江蘅告诉你,佤邦联军拿到了你集团大本营的军事布防图了吧。你看上去不怎么着急,是认为他撒谎诈你,还是觉得那份布防图是假的?可那份军事布防图是楼吉去中国帮你解决塘山失枪案的时候,塞给我们的。”
楼吉?万千山懵了。
“挺遗憾的。”李瓒叹气:“宋志是中方缉毒警察卧底,楼吉则是你那位盟友安插的卧底,他们原本都是你信赖的左右手。万千山,你被坑了。”
“楼!吉!!”万千山低声吼叫,像头被背叛却只能龟缩在囚笼里用头去撞墙壁、撞得头破血流的老兽。
看上去真可怜。
在场的两名观众却毫无同情的意思。
“我怎么确定你们有没有骗我?”
“别想多,告诉你这些并非想利用你知道什么,因为只要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看出是谁分走金三角最大一块蛋糕就能猜到他是谁,所以我只是打击你、看你痛苦而已。”
万千山死死盯着李瓒,半晌笑了。
“我算知道为什么多年来一直关注你……”
“大概因为我长得帅。”李瓒随口说。
“……”万千山:“你说得对,只要我和康波倒下,谁分走最大一块蛋糕、谁就有问题,但凭我和他合作多年的一点了解,他不会暴露自己,还有跟我一样的所谓的‘盟友’出现。你们要揪出他,不会很容易。”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我不知道他是谁,我没见过他。”万千山自顾自地说,不在乎听众想不想知道,当然他其实知道李瓒现在的表现只是故意说反话刺激他,这一套很幼稚,不过他此刻想倾诉、想报复,所以轻而易举的上钩。“当年帮助我和楼吉的人,只用一部电话和我们联系。”
“不过我现在知道了,楼吉也是他的人。真是早啊,居然那么早就安插在我身边,还有宋志,几乎是同一时间安插在我左右,你们都不简单。”
他直到此刻才发现自己从头到尾都是棋子,他和他的那位盟友并非站立于棋盘两端的王,而仅仅是别人博弈时的棋子。
宋志利用万千山刺探他的幕后盟友,而楼吉则利用万千山试探中方政府缉毒方针和中国毒品市场。
李瓒眼皮一跳,内心先是荒谬,接着升起莫大的惶恐,在惶恐中迎接着此前隐约有所猜测的真相,果然当初万千山成功逃出重重封锁的塘山县乃至整个广省,不仅仅有幕后盟友的帮助,还有警方的故意为之。
会是谁?
当年直接参与塘山失枪案的警方有谁?
除了塘山警察局、塘山军部和武装部,还有……粤江市警察局!
“你总该知道点有用的东西。”
“我知道我的盟友在哪里。”
“哪里?”
“金新月。”万千山:“楼吉知道的东西比我更多,或许宋志也知道得比我多,你不如回去问问你上头,他们耐性真是好得不得了,为了养出一条勾出大鱼的鱼饵,派一个卧底在我身边潜伏十几年。”他冷笑着说:“据我说知,毒品从中国东南沿海、西北边境一带入境,流入最多的地方是广省、新疆和北京,而这些毒品基本来自金新月。金三角边境被严格把控,反而金新月那边撕开口子,2000左右就取代金三角占据中国6成的毒品供应市场。”
1996年,金三角坤沙倒台,金三角原来占据的全球毒品市场迅速缩水,金新月的海洛因逐渐取代并蚕食金三角的市场。
2000年前后,佤邦政府以种植药材粮食等取代罂粟种植,打击罂粟种植和毒品生产,将佤邦这个占据金三角毒品生产将近四成的特区改变成为一个无毒区,正好让出庞大的市场,让后来居上的金新月填补空缺。
那个时候,广省警方应该察觉到毒品供应地悄无声息的转移至金新月,但金新月远比金三角狡猾,而且伊朗、阿富汗、巴基斯坦三国之间连年战争,其中还有大国搅弄风云的影子在,广省警方更是难以缉查、对此几乎是束手无策的状态。
“最后再告诉你一件事,2000年左右,中国缉毒警在西北边境破获一起特大贩毒重案,粉碎了关于新疆领土的一起阴谋,全国欢欣鼓舞。而破获这桩重案的关键转折,在于一个潜伏伊朗多年的中方卧底小组。”
“这个中方卧底小组死在荣归故里的路上,无一生还,包括他们的家人。”
“只有一对夫妇,他们的儿子活了下来。”
第131章
“喝点酒?”
李瓒接过江蘅递来的冰啤仰头喝下大半瓶,胸腔里全是舒爽的凉意,可这股凉意浇不息心中燃起的火焰。
江蘅:“宋志和昆山已经被专机接走天一亮就能到昆明。这次特别行动小组的主要任务是救回宋志没想到还能逮住昆山,国内公安系统内部都坐不住连北京那边都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你的名字估计会跟着递到上面去。”
禁毒工作一直是国家重中之重的任务,抓捕昆山等于震慑金三角各大毒头同时扬我国威、助我国声名于国际舞台更上一层楼当然一定程度上也鼓舞了国内禁毒士气。
李瓒:“我只是个搞刑侦的臭流氓禁毒这荣誉再光辉也照耀不到我头上来。真正应该得到这份荣誉的人,已经永远看不到了。”
他语气平静没把心中那团火焰燃烧出来。
江蘅站在他背后双手环抱住李瓒的肩膀,用脸颊去亲昵而温情地摩挲着李瓒:“我以前去过金新月,在阿富汗住了两年。”
李瓒闻言好奇地侧过脸颊看他。
江蘅想了想说:“那时候刚成年没多久,家里老头还在要我接管家族事业像他那样兢兢业业工作为家族辉煌发光发热而我不喜欢。我不喜欢的事情没人能逼我做,家里老头非逼着我,切断了我的经济来源他以为我会受不了那些领着一两千月薪还得仰人鼻息的工作。”
顿了顿,江蘅说了:“好吧我确实受不了。”他生来就万众瞩目、受人追捧,就是脾气再好、性格再谦虚,也有不能屈就的骄傲。
“家里老头猜到我受不了,但绝对想不到我居然跑去金新月!”
似乎想到老头震惊的面孔,江蘅笑得颇为愉悦。
李瓒:“你跑那儿去做什么营生?”
江蘅点到即止:“那边的军火倒卖和石油资源很丰富。我不碰毒。后来战争扩大,就不碰军火了。”
李瓒挑眉:“挺会作死啊。”怪不得夜店老板每次见面都是你还没死的慰问。
江蘅:“那边连年战争,军火、毒品、战乱,比金三角还乱,也更残酷。我见过很多人死在战争里,也看到妇女、小孩衣服里藏炸弹,冲进人群里炸得粉身碎骨,有时候就为了运出一点点毒品。也亲眼见过乌鲁木齐海关处被查出毒品走私,毒贩情急之下引爆炸弹,连累海关缉毒警和无辜游客……住那儿两年,某一天从醉酒中醒来,我一边抽着烟一边往弹夹里塞子弹,突然之间意识到自己变得很陌生。”
“开始文艺青年路线了吗?江先生。”
“我满腹诗文你又不欣赏。”江蘅哼笑,继续说下去:“人是会被环境同化的动物,哪怕你脑子无比清醒的知道那样做害人害己,你应该恪守底线,可环境就是拥有魔力的神明,它潜移默化的影响你、同化你,不知不觉就会被拽进深渊里还不自知。”
“当我意识到我变得……有些残暴的时候,我就离开了金新月。”
“你想说什么?”
“我尚且有权利命令自己不去碰触碰底线的东西,可以及时止损,但那些背负国家和人民期望的缉毒警察们却必须主动潜入深渊,面对面与魔鬼缠斗,不是一两个月、不是一两年,更甚是十几二十年,他们不得不违背本性的杀人、贩毒、吸毒,忍住金钱和权利的诱惑,抵抗随时死亡的威胁……其实在毒窝里,如果卧底身份曝光,死亡反而是幸运,最可怕的是死前经受非人折磨,家人还被查出来杀鸡儆猴!”
“我想说的是,李瓒,你的父母很伟大。”
“没有人会忘记他们的荣誉,总有人记得英雄的事迹!哪怕只有一个人,哪怕老得牙齿掉光了,一定有人至死不忘英雄!一定还有人接过火炬继续前行,光辉永远不会被埋没。”
李瓒闭眼,鼻子忽然一阵酸涩,喉咙也难受得紧,他转身拥抱住江蘅,把脸埋在江蘅的肩膀上,把热泪淹没在衣襟的芬芳里。
“我知道的……”
总有人至死不忘英雄遗志,哪怕只是寥寥数人,哪怕他们已经苍老得必须退位将机会留给下一代。
广省粤江市新洲区某小区某栋高楼一户房屋的阳台,一点猩红于夜色下渺小如萤火之于月华,寥寥白烟上浮不到两秒就被夜风吹散。
孙归鹤举起玻璃小酒杯和半夜前来做客的佟局碰杯:“敬故人。”
佟局一饮而尽,重新添满,顺便吐槽:“不能换个大点的杯子?”
孙归鹤从善如流:“厨房里十来个海碗,你去拿来。”
佟局回头,看到起夜放水的孙太太就站在他们身后的落地窗阴气森森地盯着两人,不知道看了多久。
年逾60、曾在粤江市公安局系统内部以凶悍勇猛出名的霸王花孙太太,冲着佟局和孙归鹤比了个拧断脖子的姿势,孙归鹤淡定地比划三根手指,表示他保证一定只喝三杯。
孙太太这才冷笑着回房。
孙归鹤慢悠悠喝着第二杯:“继续。”
“……”佟局叹气:“万千山抓回来了,这颗棋算是物尽其用,等宋志回来,我们能拿到更多关于金新月的信息。不过万千山被抓,里头的门道很多,金新月那边也放弃了他这颗棋,帮着缅甸政府捣毁万千山的集团,现在应该也知道宋志是中方缉毒卧底的消息,他们也能利用宋志反推我们这边的计划。”
“反推不到。”
“底气从哪来?”
“因为宋志死了。”
佟局愣住,很快反应过来:“你们想让宋志这个身份死在康波混战里?怎么让金新月那边的人相信?你们在金新月那边埋了暗线?”
孙归鹤意味深长:“毕竟钓鱼嘛,鱼钩扔多点才能钓到大鱼。”佟局盯着孙归鹤那张始终淡定镇静的老脸半晌,脑子里回想着今日凌晨从云南昆明那边传来的捕获毒枭昆山的大消息,再联想到程为平联系他、和他聊了李瓒的事儿,话里话外一点都不含蓄的提点了不少,他自然而然能猜到16年前塘山失枪案里头的猫腻。
当时虽有疑惑,可怎么也没想到孙归鹤胆子能大到这份上,竟是亲自养出昆山这么个诱饵来钓出金新月那边的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