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远骞看着他崩溃的样子,大发慈悲再替他问了一句:“今天的数学,你考的怎么样?”
“我吗?”程从衍看看左右,觉得他们不会是在问贺舒怀,就说:“还行,我觉得能及格,应该一百分上下。”
贸之云惊得筷子直接掉在了地上。
“一百分上下?”
“嗯。”
“程姐你说认真的?”
“嗯。”
“没有抬头,照样能考一百分上下?”
程从衍隐隐觉得这里面有点问题:“我考几分,跟有没有抬头有什么关系啊?你们到底为什么这么在乎我有没有抬头?”
因为你只要稍微抬抬头,就能看到将近满分的数理化答案啊!
贸之云想要脱口而出,可是看看对面乖巧的程从衍,再看看她身边暴脾气的贺舒怀,他合理怀疑自己把这事说出来,会得到一顿暴揍 。
他最终选择了沉默。
而程从衍在听了他的话之后,在当天下午的物理考试答题结束后,特地抬了下头。
抬头的一刹那,她终于明白了贸之云的意思。
所有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坐在她前面的李永明,几乎大半张卷子都是暴露在她眼前的,大大的选择填空一览无余,而他本人早就做完卷子趴在一旁睡着了。
程从衍很快收回自己的目光,
此时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三分钟。
因为过目不忘的本能,她把刚刚看到的李永明的选择填空答案都已经记了下来。
跟她的一模一样。
想起贸之云曾对这个前桌的评价,她觉得不奇怪。
剩下三分钟她没有再动笔,她既然盖上了笔帽,就是全部题目都已经检查过了,会做的一定是对的,不会做的也只能是这样了。
所以她静坐了三分钟,等铃声响起,监考老师收走卷子。
回到教室收好东西,她低头看了看时间,自己下了楼。
贺舒怀刚回到教室收拾好书包,见到程从衍今天居然自己过来了,惊喜不已,刚要调侃她两句,却发现她脸色不大对。
“怎么了?”
他脱口而出的关心被程从衍略过。
只见她径自走进他们的班级,朝贸之云伸出手:“我的表呢?”
贸之云也诧异,怎么突然要表了?
“程姐……”
程从衍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把表还给我。”
“程姐,怎么了?”贸之云不明所以,“表还在我家呢,我昨晚已经连夜叫人拿去修了,表盖换一下就可以,还叫人买了同一个牌子不同颜色的,现在也已经放在我家了,明天就带来给你……”
“不需要,明天早上,把我的那块还给我就好。”
贸之云语气渐弱,从没见过这么强势的程从衍。
“程姐你到底怎么了?”
“我抬头了。”程从衍说,“考试的时候,我抬头了,看到你想要我看到的了。”
分明是贸之云满意的结果,可他现在看着程从衍的表情,当真一点都笑不出来。
“程,程姐……”
他只感觉到无限惶恐。
祁远骞看不下去,上前替他对程从衍说:“你冷静一点,这中间可能有点误会……”
“没有误会,你们就是故意弄坏我的表的,是吗?”
程从衍眼角微微泛起红血丝,表情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
她冷漠地看着祁远骞和贸之云,声音开始哽咽。
“你们想要做什么,可以直接跟我说,我答应的事,都会尽力做到,说好两百名,就一定会进步两百名……可是那块表,是我开学的时候,爸爸妈妈特地给我买的礼物。”
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收到的第一份开学礼物。
是属于我这个世界的父母,给我精心准备的礼物。
“你们可以不小心摔坏它,但是不能不择手段,故意摔坏它。”
“我不想听解释,也不用你们给我买更多新的,明天早上,把它原样还给我。”依誮
她转身,看了眼贺舒怀,摘下手上那只表,放到他的桌上。
“谢谢你,今天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这还是她头一次说这么重的话。
也是贺舒怀头一次看到,众人称道的程从衍,处变不惊的程从衍,也有跟寻常女孩子一样脆弱的一面。
但是贺舒怀怎么可能让她一个人回家。
他果断追了上去,想要去拉程从衍的手。
现在的程从衍正在气头上,他一追上来,便把怒气也迁到了他的身上,直接甩开了他的手。
“不是,程渺渺你讲点道理,得罪你的是贸之云,又不是我,你好歹跟我说句话,好不好?”
程从衍没理他,只闷头走路。
贺舒怀寸步不离地跟着,生怕把她给跟丢了。
两人一起出校门,过马路,等公交车。
上车的时候,车上只剩最后一个座位,程从衍自己坐下,看都没看他一眼,贺舒怀就倚着扶手站着,守在她身边。
“程渺渺!”
在她下了公交车,马上就要踏进小区大门的时候,贺舒怀终于出声叫住了她。
“明天早上一起吃早饭吗?”
他站在她身后,一如平常地问。
程从衍瘦弱的肩膀在这一刻开始发抖,贺舒怀想都没想就冲了上去,将她抱进怀里。
大滴的眼泪浸湿贺舒怀的外套,他摁着程从衍的脑袋,在自己身前,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慢慢抚摸她的头发,轻拍她的后背,无声地给她依靠。
“好了,不哭了。”
等到夜幕彻底降临,世界已经变得昏暗无比,小区内外亮起万家灯火,贺舒怀抱着程从衍,一直没撒手,只是一遍一遍,用他粗糙的指腹抹去娇嫩脸颊上的泪珠。
“贺舒怀。”
等到程从衍自己调节好,从贺舒怀怀里退出去,脸上的眼泪已经被擦的差不多,只是还有些风干在脸上的,经冷风一吹,开始火辣辣地疼。
“谢谢你。”哭过的嗓子不太好受,连说话都沙哑的厉害。
“没事。”
怀里突然没了人,还有点不习惯,贺舒怀张了张手,收回到身侧。
“天很晚了,回家去吧,不然程爸爸和程妈妈又要担心。”他嘱咐程从衍。
“嗯。”程从衍哭红了脸,微微颔首,在挪开脚步前,又抬头看了看贺舒怀。
灯光下的人眼神温柔,线条清晰,明明是很凌厉的五官和长相,程从衍却在他身上看不到任何一点戾气。
“明天早上,我想吃豆腐脑,学校门口的那家。”
“好,我早点到这来接你。”
“嗯,那就六点五十。”
“好,六点五十,我一定到,赶快回去吧,家里该吃饭了。”
“嗯。”
程从衍拽着书包,转身走了两步,却又回头——
“贺舒怀!”
她在冷风中喊道。
贺舒怀岿然不动,冲她扬起明丽的笑:“在呢,怎么了?”
“再见,还有,对不起。”
对不起,不该冲你发脾气,不该把怒火迁到你身上的。
“没事。”贺舒怀维持着脸上的笑,把刚伸进兜里的手又掏出来,冲她挥了挥,“赶紧回家去,别叫爸爸妈妈担心,咱们明天见。”
“明天见。”
程从衍转身,小跑着进了小区。
直至再看不到她一点身影,贺舒怀嘴角的弧度才冷下去,开了手机,直接给贸之云打电话。
***
“程姐,我错了。”
第二天早上,贸之云压根不敢自己去打扰程从衍,好容易熬过两门考试,到了午休的时候,他大着胆子,端着餐盘挤到程从衍身边。
坐在对面的贺舒怀连个正眼也没给他:“哪来的猴,滚开。”
贸之云没理他,只是缠着程从衍:“程姐,我是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故意摔了你的表,也不该不相信你的实力,求求你了,原谅我这回吧,程姐。”
程从衍放下筷子,伸出手,终于跟他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表呢?”
“表,表在我这里呢。”
贸之云一个激灵,赶紧从外套的左右兜里各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