桩子听了这话,眼里开起花儿,亮的灼人。
她的姐姐海棠,这是病好了!
东头坟地里,老李头坟头草又长了老高,日日拜祭,日日来扯草,依旧抵不住三四月间万物疯长的架势。
海棠细细为他擦了一遍墓碑,细细又为他培了土,转身过来。
身后处,柳行武定定的,看着她,眼底平静,只下颌处多了许多短碎青茬。
“你决定了?”柳行武道。
“嗯”海棠别头,这么多天了,她依旧无法正视他。
“你真要这般决绝?”柳行武追问。
侧着头,她看不到他的神色,从他声线里也听不出任何喜怒。
“从来就没有过希望,又何来决绝一说?”她低声回道,“这两日,我爹会给你还聘礼去”
柳行武没说话,也没动。
春风起,天尽头处,一派大雁呈人字形飞过,快意无限。
海棠艳羡,叹口气,只觉着人有时还不如一群鸟儿,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心口处那空洞蓦的又大了几分,等待着噬人。
“既然你作好决定,我也无话可说你从来都指责我以势欺人对你,我从未有过虽我日日都想这般!”
柳行武说完这话,迈着步子朝她过来,海棠一惊,不知他又要作什么,吓得止不住往后退。
见她如此惶恐,他又硬生生定在那里,不动了。
许久,柳行武终于放弃一般,长叹一口气,转身往村口走了,不远处,“骏风”甩着马尾,悠闲啃着青草。
柳行武翻身上马,往黄羊镇疾驰而去。
直到耳边再听不到马蹄声响,海棠才敢抬头,浑身都如卸下千斤重担一般,轻松无比。
前头小院里,大山正在招待请来的车夫。
闺房里张二娘红肿着双眼,给海棠收拾好一个又一个包袱。
见她进了屋,张二娘抹了抹眼角,凄苦着脸劝道:“闺女啊,你就不能听听娘的话?柱子都有娃儿了,你还千里迢迢去寻他?你以后,以后还要不要找人家了?那柳家的后生,娘看着就是个好的,对你也没话说你这是中哪门子邪了?”
说完止不住又是一通掉泪。
海棠过来,拿罗帕轻轻为张二娘拭泪,笑中也带着泪:“娘,你闺女就是这个死性子,看上他了,变不得了”
张二娘叹口气,哽咽道:“我是造孽啊!你这一走,可让娘怎么活,以后该怎么办呐?你为何就这般死心眼?娘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受苦啊”
张二娘说着说着,又开始摸泪珠子,她是真被吓怕了,以往她该第一个出来拦着,不让海棠干这等糊涂事的,可现在,她不敢了,虽心中万般不愿,也怕闺女儿再生病,再瘦下去了。
“”海棠默默抱着她,没有回话儿
正午时分,张二娘夫妇带着两个小子给海棠送别,张二娘早已泣不成声。
桩子和大山也红了眼睛。
只有阿福人小,还不懂离别,嚷着要跟海棠去玩儿。
张二娘还不死心,絮叨道:“让你爹送你去吧,你一个闺女家,我怎放心啊?”
海棠摇摇头,拉了她手道:“张二叔是姥姥家那头的亲戚,都是熟人,还能把我怎的?农忙到了,家里都指望爹呢,等我寻了柱子哥,我便托人送信来。”
张二娘摇摇头,眼泪依旧止不住。
海棠心里伤感,却也不愿意再多说了。
一旁桩子呐呐着喊了声姐姐。
海棠转头,笑着叮嘱道:“桩子,我走了,二爷爷坟头草,你记得给扯一扯,别光顾着玩儿了。在家带好弟弟,帮爹多做些活”
桩子点点头,红着眼睛一一应了。
海棠又看向大山。
一家人里唯有大山情绪还正常些。
未待海棠开口,他就先笑了,说道:“早点去,早些回,爹在家,莫担心了!”
海棠低低的嗯一声,鼻子一酸,忍不住掉下泪来。
原以为这家里最不爱说话,最老实本分的爹,没曾想居然是最理解她的一个。
如果不是他支持她,只怕与柳行武,早都成亲了
马儿不停喷着响鼻,似在催促,海棠抹了一把泪,最后抱了抱阿福,看了一眼家人,这才狠心上车,放了帘子,督促车夫赶车。
海棠决定去找柱子
自从与他诀别退婚,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一年了
这一年,她如同行尸走肉,丢了魂魄。
她再迟钝,再呆傻,却也知道,她真放不下他,不管如何麻痹自己,不管如何劝自己放弃,可在夜深人静时,那心里空落落的空洞,却日日提醒着她
自从看了那信,那从年少起就记载着对她思念的信,她再待不住了,既然过不了自己这关,实在放不下他,索性再去寻他,她不能痛苦了自己,再耽误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