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身后,苏逝川自阴影下走出,毫不避嫌地注视着面前堪称劲爆的现场版,跟在他身后的刺客先生倒是颇有风度地偏了偏头。
“抱歉,打扰了。”
男人清冷的声线响起,在幽密的巷子里显得格外突兀。
那男妓被吓了一跳,神色剧变,张嘴正要惊叫。然而那声音并没能出口,而是转化成被掌心封死的一种低低的呜咽。麦克格雷封死了男妓的口鼻,像是要按碎一般死死扣着他的脸,完全不顾及对方因为痛苦而死命掐进肩膀的手指。
不远处,苍星陨垂下手臂,默不作声地将暗器收了回去。
几分钟后,男妓软倒下去,也不知道是昏了还是断气了。
麦克格雷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等到彻底发泄完,这才把人扔倒旁边,整理好裤子转身看向两人。
“确实是打扰了,夜生活才开始,一发怎么够?”
——to be tinued
第42章 chapter 42
【交易达成】
巷子里没有照明, 光线十分晦暗,起初听声音以为对方只有一人, 转身才发现在更靠后的阴影下还站了一个。
麦克格雷的双眼略微眯紧,几秒后又重新放松下来。
十三区治安混乱是出了名的, 随便哪个犄角旮旯里都能藏着点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况且他本身做的就是做走私生意,大半夜被人找上门这种事也算是司空见惯。麦克格雷向后倚靠上湿漉漉的墙壁, 手掌习惯性朝大衣口袋摸去,发现空了,这才想起最后一根烟已经抽完了。
注意到对方手头的动作, 苏逝川没有急于开口,而是取出烟盒,直接整盒扔了过去。
“谢了。”麦克格雷伸手接住, 磕出一根含进嘴里, 然后弯腰从男妓身上翻出打火机点燃, 深深吸了一口,感觉味道不错, 又打着火机去看烟盒上的牌子。
那微弱的一簇火苗是此时唯一的照明, 借助火光, 麦克格雷不动声色地一抬眼皮,总算是看清了那个离他稍近的不速之客。
对方的身量很高, 身材颀长挺拔,穿长款深色风衣和长筒军靴,双手均佩戴有全指战术手套——麦克格雷最后看向了男人的脸, 在目光触及那张金属面具的瞬间,他按住打火机的手指抬起,火光熄灭,环境再次暗了下来。
捂得真严实,星盗先生迅速做出判断,看来是个需要隐藏身份的家伙。
“看够了?”苏逝川淡定开口,“那我们来谈点正事。”
麦克格雷感觉这个声音听上去有些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是在什么地方听过,他取下香烟朝对方吹出烟雾,咧开嘴角笑得满脸痞气,轻佻道:“别急啊,不如先说说怎么解决打断我乐子的事?”
“那件事等下再谈,”苏逝川道,“我想先跟你谈一笔交易。”
闻言,麦克格雷了然一笑,道:“原来你不是混这个区的。”
“为什么这么说?”苏逝川问。
“十三区的买主都知道,我向来是手头有什么就卖什么,基本不做一对一的定向买卖。”麦克格雷说,“况且也不是什么人的生意都做,你想谈生意,至少也该先说说自己是谁吧?”
“不好意思,是我疏忽了。”苏逝川的态度很客气,缓步来到麦克格雷近前,没有开口,而是起手在他脸侧的墙壁上点了点。
星盗先生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却在侧头看过去的瞬间怔住了。
那是一张通缉令,纸张被雨水打湿导致油墨化开了些许,信息变得不太清晰。不过最近这段时间类似的通缉令随处可见,不久前他坐的那张卡座边上就贴了一张,是军部对国庆日晚偷袭双月殿的刺客悬赏。通缉令的对象有两人,一个是是配有照片的年轻姑娘,名叫极月,另一个几乎没提供有用信息,但悬赏价格却高了十几倍,那个人叫“乌鸦”。
麦克格雷盯着用人形剪影取代了照片的乌鸦通缉令,静了足有一分多钟,然后才重新看向面前戴面具的男人:“你是乌鸦?”他笑了,“你知道自己的命现在在黑市上值多少钱么?”
“这个还不清楚。”收回手,苏逝川眸底带笑,好整以暇地说,“不过我倒是知道军部为了增加抓捕概率,除了官方通缉之外,确实是会操控黑市悬赏,说直白些就是雇佣那些要钱不要命的家伙去解决他们想解决的人。”
“你懂的还挺多。”麦克格雷道。
“但是我不关心自己的命值多少钱,今晚过来只是为了寻求一个交易。”苏逝川说,“麦克先生,废话到此为止,我们就不要再浪费彼此的时间了,您觉得呢?”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了,透过面具镂空的眼部,麦克格雷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你需要什么?”
他话音没落,站在阴影下的苍星陨上前,从怀里取出张纸质清单交给苏逝川。
麦克格雷看清了苍星陨的脸,整个人不由得一愣,讶异道:“你是从海底死牢越狱的刺客?”他又看向苏逝川,“劫狱的人是你?”
“对,而且这是军部还没有掌握的一条信息。”苏逝川笑道,“麦克先生可以考虑用这个向军部兑换一些奖金,只不过……”边说,被战术手套包裹的食指边轻轻抚摸上脸侧,沿轮廓摩挲而下,最后停在了对方布满胡茬的下巴,拇指捏紧,紧接着十分暧昧地抬起。
“我个人还是希望可以跟您长期合作的,毕竟频繁更换交易对象也是件很麻烦的事。”
举止向来轻浮却头一次被别人抬下巴的星盗先生蓦地惊住,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这只乌鸦身上有种似曾相识的熟稔感,总觉得好像打过交道:“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他下意识脱口而出。
“或许见过。”苏逝川松开手,转而把清单递过去,“不过以现在的身份肯定是第一次。”
麦克格雷若有所思地接过那张薄纸,展开查看。
作为长期从事走私行当的星盗,他很容易就能所需物品上分辨出买主的目的,然而对方需要的都是矿物,虽然稀有,但本身并不难获得,只不过这些矿物还没有明确用途,所以在白帝星本土很难购买到。
“可以,”麦克格雷把清单反复看了两遍,点头应下,“凑齐加往返大概需要三五个月,到时候在哪儿交易?”
“四个月以后,星陨会来找你提货。”苏逝川拿了叠现金塞进麦克格雷的大衣口袋,客气道,“今晚打扰了,麦克先生如果还有兴致,就再去找个人陪您打发时间好了,我先失陪。”
说完,他回头朝苍星陨递了个眼神,后者会意,两人一前一后朝巷子的更深处走出。
麦克格雷站直身子,原本黏在乌鸦背影上的视线轻轻一掠,继而看向那只沉默寡言的鲛。
倏然之间,他没来由地愣了愣,脑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半个月前在沉船酒馆的盥洗室,那个切走他半瓶鲛油的漂亮男妓。
感觉上真像……星盗先生默想,却无论如何都回忆不起对方具体是长什么样子了。
另一边,临出巷子,苏逝川脱下面具收进风衣,苍星陨则戴上兜帽遮挡住面孔。
这边依然是红灯区,一样的灯光艳俗和歌舞升平,苏逝川撑起黑伞,侧头注意到苍星陨仍然不为所动地淋着雨,他略微挑眉,伸手把他拖进伞下,故作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苍星陨极不明显的身体一僵,却没做其他反应,两人就像一对约定好价码的嫖客和男妓,混入人群,急于去寻找一处掩人耳目的发泄场所。
两条街区外,直到拐进一排民房后,附近再没有其他行人,苏逝川松开苍星陨,用遥控器解锁悬浮车。
两人分别坐进正副驾驶,苏逝川将滴水的长柄伞搁在后座,坐正后抽出两根香烟分给苍星陨,兀自点燃后深吸了一口,叮嘱道:“下次主动一点,人前伪装身份,还用我教你?”
苍星陨接过香烟并没有抽,知道他说的是刚才伪装成嫖客和妓的事,静了几秒,说:“你的狗看得那么严,我哪儿敢随便碰你。”
“别用十七做借口。”苏逝川意味深长地笑笑,“看不出来,这方面你还挺保守。”
刺客先生不说话了。
驾驶位一侧的车窗降下条缝,苏逝川朝外面呼出烟雾,轻描淡写地正色道:“现在跟你以前做的事不一样,你在人前抛头露面,就必须要做到融入环境,这样才不至于让自己因为格格不入而引起别人的注意。”
“你知道我不适合,”苍星陨说,“应该带别人出来的。”
苏逝川笑了一下,无可奈何道:“别那么固执,人手有限,不可能只安排你做自己擅长的事。”
苍星陨不置可否,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沉默半晌,问:“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你面前的储物格里有一台光脑,”苏逝川说,“上面有你们未来几年要做的事。”
苍星陨依言打开储物格,取出光脑,按亮屏幕。
桌面上只有一个文件夹,他随手点开,发现是一份很长的人员名录,点进详情配有对应的清晰照片和详细介绍。苍星陨随便浏览了一个人的信息,资料显示他是军部现役的官员,任中将军衔,就职于机甲陆战队。苍星陨把信息滑到最下,注意到备注一项里写着——暗杀。
他重新返回目录页,滑动屏幕,缓缓开口:“这些人是……”
“是西塞称帝后,以他为中心的权力构成。”苏逝川道,“我筛选出来了比较重要的人,有些需要解决,有些只需要威胁拉拢。既然官方给出了‘无名者’这个定义,我认为我们可以长期做一些事,一方面处理掉挡路的人,一方面告诉他们我们一直都在。”
滑动屏幕的手指停住,苍星陨盯着“苏逝川”这个名字,点开直接翻到备注,他给自己的标注是“待定”。
苍星陨不动声色地缓了口气,问:“为什么要把自己算进来?”
“为了以防万一而已。”苏逝川说,“这些不是给你一个人的任务,你看着安排,节奏自己把握。我的要求只有一个,下手前必须详细计划发给我,确认以后才能动手。”
苍星陨缓慢点头:“知道了。”
苏逝川不再说话,掐灭烟蒂后发动引擎,驾车驶入冷雨朦胧的夜色。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再去过旧剧院,西塞的召见频率愈发频繁,到最后索性在行宫内安排了苏逝川的住处。得益于此举,苏逝川在短短半年的时间内见过了大半个军部,皇储殿下即将册封皇导师的消息不胫而走,正式将他跟西塞联系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军部陆续有两位高级官员遭到暗杀,1号监狱的刑讯结果公布与众,极月身为阿克曼公爵的独女的身份被暴露出来,军部发言人公然宣布“无名者”组织很有可能跟联盟有关,倡导民众积极提供乌鸦的线索,悬赏奖金再度翻倍。
十个月后,凯特大陆,帝**校。
夜半点,涂装有洛茵帝国徽记的飞行器于空中悬停,缓缓降落在停机坪上。
螺旋桨搅动的猛烈气流卷起积雪,雪沫在地表打起白色的旋风。
不消片刻,引擎熄灭,静候多时的军校驻军展开红毯,一路铺至舱门处。校长康纳携十多位军部高层快步过来,分列在红毯两侧。又过了几分钟,飞行器舱门开启,西塞·特兰泽及亲卫保镖走下台阶。众人行礼,康纳毕恭毕敬地迎上前,亲自将皇储殿下引入主楼。
众人身后,苏逝川和封尘姗姗迟来,有意没跟上大部队,而是留在后面看着工作人员将行李取下。
正值十二月中旬,凯特大陆的凛冬已至,户外气温低达零下三十度。
苏逝川在制服套装外多加了一件狐裘大氅,雪橇犬蹲坐在他脚边,整只狗很怕冷似的藏在大氅内,只露出尖嘴和一双贼溜溜的眼睛,满目戒备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封尘感受到了来自狗的敌意,垂眸看了眼躲起来的小家伙,对苏逝川道:“什么时候养的?”
“去年返校执教前,我怕在这边无聊,当时也是一起带过来的。”苏逝川用靴尖顶了下十七屁股,提醒它不要太过分。
十七气哼哼地“嗷”了一声,勉为其难地溜出来,绕着封尘的腿一边闻一边友好地摇尾巴,完事以后继续躲进主人的大氅下取暖。
封尘第一次遇见这么怕冷的雪橇犬,觉得挺有意思,问:“叫什么名字?”
“十七。”苏逝川说。
“你有先见之明,想到带只狗过来解闷。”封尘笑道,“我回来执教那会儿晚上闷得失眠,只好把学生叫起来加训,那段时间没少被人在背后骂我。”
“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苏逝川问。
“五六年前吧?”封尘回忆道,“只可惜你不够小,不然我还可以申请去特殊战术做你的教官。”
苏逝川闻言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光做师兄还不够,封上将还想半夜练我?”
“这个是真不敢。”封尘一本正经地说,“军校传统是教官罚学生,高级罚低级。我要是练了你,恐怕会闹出有史以来第一起学生殴打教官致死的惨案,那可就没现在了。”
苏逝川被他逗笑了,还没来得及开口,一名负责转运行李的工作人员上前朝两人行礼,恭敬道:“两位大人,东西已经清点好了,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等下会送到对应的客房。”
当着外人面,封尘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淡,说:“知道了,去吧。”
“稍等。”苏逝川把人叫住。
那名工作人员又折回来:“苏少将有什么吩咐。”
苏逝川说:“我的行李需要送到教官公寓,麻烦您了。”
那人领命,又朝两人欠了欠身,然后快步离开去通知手下人运送行李去了。
待对方走远,封尘看向苏逝川,说:“你又不是回来执教的,身为皇导师,怎么能不跟殿下住一起?”
“这几天找殿下的人肯定不少,我嫌吵。”苏逝川当着封尘的面向来不兜圈子,有什么就说什么,“而且上次走的匆忙,也不知道不会再回来,所以有些东西没来得及带走,住那里方便整理,等看完军演就能一起带回去了。”
“你真敢说。”嘴上虽然这么说,封尘却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松口道,“行吧,殿下那边我去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