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顼点点头,“你是否知道江南发生的事情?”
张斐点头道:“方才夫人跟我提到过。”
赵顼道:“由于涉及到许多士大夫,朝中大臣几乎是站在税务司的对面,而朕也不大好出面,朕需要你来平息这场风波。”
张斐点头道:“我知道了。”
从皇宫出来后,李豹已经在马车上等候。
“你不是说河中府都是精英吗,不会像京东东路税务司那么暴力,为什么还闹得这么大?”
“这真是冤枉啊!”
李豹一脸委屈。
张斐道:“到底怎么回事?”
李豹道:“就是因为那些士大夫倚老卖老,而且仗着自己身子骨弱,就跟那些税警死缠烂打,而且那些江南地主,也非常狡猾,让一些老儒妇幼挡在前面,这推一下,就死一个,河中府的税警就是再温柔,也,也控制不住。
当时税警就一条路,要么就撤走,要么就送他们见阎王去。”
张斐问道:“那些税警没有违规吧?”
李豹迟疑少许,道:“在执法方面,并没有违规,但也中了几次圈套,对方故弄玄虚,布下迷阵,迷惑了税警,不过在审理的时候,皇庭也判了税务司败诉。
他们就是想要借此分离税务司和公检法,他们一方面赞扬公检法,秉公执法,但一方面攻击税务司,栽赃嫁祸。
这导致后来出现人命,公检法也变得有些左右为难,不少庭长、检察长也都觉得税务司太过分,欺负老儒妇幼,故此,这事才会闹到京城来。”
第七百九十章 秉公判决
在去年张斐前往江淮巡察时,冯南希就曾告诉过他,年末将会有一场恶战。
出现这种情况,并不是意外。
税务司的前景必然不是光明的,肯定是充满坎坷,古今中外,皆是如此,大多数矛盾的根源就是在税上面。
因为没有人喜欢交税。
此乃人性也。
只不过以前在大多数人眼里,税务司和公检法那就是蛇鼠一窝,他们对二者是无差别攻击,这甚至导致,不少检察长和警长也都认为税务司是跟自己在一个体制内的。
但是随着公检法的普及,渐渐深得民心,也导致他们也将二者区分来看。
因为他们发现,公检法是保障自己的权益,而税务司是要索取自己的财富,就不是一回事。
而他们看法的转变,也导致司法官员心态上的变化,如齐恢、范纯仁、苏轼等人,他们其实不想与税务司同流合污。
说到底,他们跟士大夫是同属一个阶层的,税务司是什么鬼,全都是一些恶吏组成的,从头头到小喽啰全都是下九流。
这令整件事情都变得异常复杂,因为税务司受公检法制约,如果皇庭不给力的话,税务司的工作就很难展开。
对于这一点,赵顼和张斐是早有防范,虽然赵顼通过官制改革,亲自执政,但是他没有削弱王安石在朝中的势力,薛向、吕惠卿都得到升职。
除此之外,就是这个大庭长的职位,这个职位可以说,是非张斐莫属。
不然的话,当初赵顼为什么不将赵抃提上去,其实就是在等,主要还是张斐年纪太轻,要直接提拔为大庭长,有些不妥,其次就是张斐还得在检察院带新人,因为庭长好培养,但是检察长比较难。
但是如今,赵顼觉得不能再等下去。
他设这大庭长,就是为了制衡富弼、司马光、赵抃等人,
还有,针对西夏的计划,这里面充满着肮脏的交易,这也非常迫切的需要,一个大庭长在上面打掩护,给予这个计划支持。
回到家时,许遵也回来了,张斐也如实将赵顼要提拔他为大庭长,告知他们父女。
“大庭长?”
许芷倩又惊又喜地看着张斐,“就是那个最高皇庭的大庭长?”
张斐点点头。
许芷倩又是疑惑道:“这你,你能担任吗?”
张斐笑道:“这个大庭长,是由官家直接任命的,而不需要经过三省六部。”
许遵对此倒不意外,但他却是愁眉紧锁:“是因为税务司的事吗?”
“是的。”
张斐点点头,又问道:“岳父大人怎么看?”
“这事不好办啊!”
许遵叹了口气,道:“听说江淮那边,不少人将棺材堵在税务司的大门前,闹得非常大,而朝中几乎就没有几个大臣是支持税务司的。
不但如此,御史台也已经介入,他们之前不是成立监法司么,于是他们也在积极准备证据,控告税务司滥用职权,暴力执法,甚至将税警比作来俊臣那样的酷吏。
而导致这一切的原因,就是在于许多地主、大臣都不再将公检法和税务司视为一体,而是希望公检法能够扼制税务司的暴行,保障他们的权益。”
许芷倩突然意识到什么,忙问道:“官家是让你给予税务司支持吗?”
张斐点点头。
许芷倩蹙眉问道:“官家为何不直接给予税务司支持?”
许遵沉眉道:“你怎么问得没完没了。”
如果仔细回想一下,就不难察觉,虽然税务司的人,全都是赵顼安排的,但他在税法上面,几乎是隐身的。
全都是制置二府条例司和公检法来给予支持。
赵顼从未说过,要对谁谁谁收税,他其实是很低调的。
道理很简单,如果他开口要士大夫征税,那他就是要跟整个士大夫阶层为敌,而且,他才是最大的地主,他怎么好意思张这口啊!
张斐促狭地瞧了眼被训斥的许芷倩,又向许遵道:“岳父大人无须太过担心,其实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如果大庭长能够做到这一点,也能充分展现出大庭长的权威。我倒是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许遵道:“你就不怕将人都给得罪吗?”
潜在的意思是,皇帝都得罪不起,你得罪的起吗?
张斐道:“我更希望他们知道,我才是得罪不起的那个人。”
许遵双目一睁,稍显诧异地看向张斐。
张斐道:“不然的话,我这大庭长也当不下去。”
许遵抚须点点头。
为什么许遵会感到诧异,就是因为以前张斐总是藏在后面,左右逢源,八面玲珑,通过一系列复杂的操作,迫使他们在皇庭上解决问题,又在判决上面下功夫,满足各方利益需求。
张斐突然硬起来,令他有些不太适应。
但他并不知道的是,如今已经渡过潜龙勿用的阶段,公检法也已经是今非昔比,不再需要忌惮各方势力,而应该让各方势力忌惮公检法。
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去看待法律。
赵顼虽然从未明确表示支持公检法,但是在大庭长这事上面,他表现的非常直接,没有通知任何人,也没有跟任何人商量,直接就是一道诏令下去,将张斐升为大庭长。
这可真是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也令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其实大多数人也都知道,张斐的最终归属,肯定是大庭长,但他们认为,会一步步提拔,至少是也得等到赵抃退下之后。
这样才合适。
就赵抃的身份地位,坐在张斐下面,想想就怪别扭的。
关键赵抃年事已高,他也待不了这么久。
却不想会来的这么突然。
富府。
“富公,大庭长可以这么草率的任命吗?”
文彦博一脸困惑地向富弼道:“张三不过就是外面巡察了一番,这前后加在一起,都没有超过一年,期间也没有立下任何功劳,回来就升大庭长,这,这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镀金之旅,在历史上非常常见,比如皇帝要提拔谁,就让他去边境混个战功,从而做到师出有名。
但如张斐这种镀金之旅,有史以来都没有见到过。
要知道在很多人看来,张斐连巡察都不及格,哪有像他这样巡察的。
纯粹就是在划水。
在文彦博看来,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镀金之旅,而是抹黑之旅,不如直接提拔,不要让他出门巡察。
富弼却是笑道:“这一点也不草率,官家就是故意不先与你们商量,因为根据制度,大庭长就是由官家直接任命。”
皇帝这么干,就是要告诉他们,这是属于皇权,要还跟你们商量,那还叫什么皇权。
文彦博皱眉道:“那下一任大庭长,估计就是宦官,这还是要给予限制,大庭长一职至关重要,可不能这么随意。”
富弼捋了捋胡须,也觉得文彦博说得有些道理,稍稍点头,“此事以后再慢慢商量吧。到底这回人选是没有问题的,张三迟早是要担任大庭长,此乃顺理成章之事。”
这诏令都已经下了,如果他们反对,那反而会破坏整个公检法制度,当初就是这么规定的,他们要是反悔,赵顼也能反悔啊。
文彦博又道:“富公以为官家这时候任命张三为大庭长,为得是什么?”
富弼笑道:“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文彦博皱眉道:“但是根据制度,这官司是要一级一级往上打,能打到最高皇庭去吗?”
富弼道:“打官司是两方的事,目前这官司是在赵阅道手里,只要最终判决对税务司不利,税务司一定会告去最高皇庭的,因为税务司只能依仗皇庭,官家都从未出面庇护过税务司。”
文彦博道:“可若是打到最高皇庭去,这大庭长之外,还要再从二级皇庭中,由政事堂和枢密院各指派一位庭长参与审理。”
富弼道:“但目前五个二级皇庭都还是空的,如今都还得从京城调庭长去地方上,这二级皇庭上哪里找人。”
文彦博看向富弼,“不知富公对此有何看法?”
富弼道:“且看看再说吧,我与你一样,也是首次遇到这大庭长。”
有没有大庭长,这真的就是两回事,富弼也是第一回 遇到,尚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昨日司马光收到消息,得知张斐回来了,还准备与张斐商量着怎么处理这个问题。
不曾想,这一夜之后,他就直接成了大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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