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三司方面,也需要筹备,发行税币可不是说站在城墙上,将税币往坊间撒,就算是完成任务。
要知道三司已经没了财政大权,薛向一定要强化货币权,否则的话,这三司就真的成为一个看仓库的了。
他也在积极与相国寺、马家、慈善基金会这几个大金库商量,各方该如何合作。
好在有河中府这个样本在。
合作起来也不是很麻烦。
而且这里面的合作不但涉及到税币,还包括新政内的一些金融政策。
在他们如火如荼的进行时,立法会也都在积极讨论,范纯仁、苏轼至今未有回京东东路,其实也是在等这个结果。
可是经过数日的讨论,至今仍然没有一个结果。
因为这确实不是他们擅长的。
平时口若悬河的司马光、苏轼,这回也是彻底焉了,这论来论去,自己都不知道在论什么。
哪怕是他们是在公检法的基础上讨论,也就是说他们相信公检法可以去制止,但问题是怎么去设计这个规则。
因为根据薛向说法,发行税币的多少是波动的,怎么设计这条底线。
富弼也是将京城一些司法官员都请来想办法,其中也包括许遵和张斐这对翁婿。
一番激烈的辩论之后,众人是口干舌燥。
司马光突然看向一旁的张斐,“张三。”
张斐下意识直起腰板道:“什么事?”
司马光问道:“你这回似乎没有多少见解?”
他这一问,大家都目光都看过来。
张斐愣了下,又故作一番犹豫后,才道:“我倒是有一个想法,但可能有些大胆。”
富弼立刻道:“你先说来听听。”
张斐道:“税币是多是少,其实我们这些人是很难感觉得到,真正影响到的是那些商人,商人在这方面比我们都敏感。这术有专攻,那为什么我们不求助商人。”
苏轼好奇道:“如何求助?”
张斐道:“很简单,如果朝廷要发行税币的话,由立法会来主持,然后将各行各会大富商都请来,他们都答应,那就给过,要不答应的话就不给过,反正使用税币最多的也是他们,我们立法会没有必要当恶人,也没有必要承担这责任。”
司马光吓得一惊,道:“这国家大事,让商人来决定?”
张斐道:“这是国家大事,但商人要是不收这税币,税币发得也没有意义,反而会坏事,为什么不先大家商量好。
况且,是立法会召集商人来探讨,是否允许的权力,是在于立法会,而不是在商人手里,只不过是立法会规定让商人来参与决定。”
苏轼眼中一亮,“这主意还真是不错。”
富弼点点头,又道:“主意是不错,但是施行起来,可能会很麻烦,如果是一个州县,那倒是可以这么做,但是三司使的意思,迟早是要全国发行税币,难不成每一回发行税币,都将全国的商人都给请来?还有,这人多嘴杂,各自利益又不相同,这何时才能够探讨出一个结果来。”
张斐耸耸肩,云淡风轻道:“这很简单,规定三年发一次税币,同时规定多少人赞成,就给通过。”
富弼不禁微微皱眉。
许遵见罢,立刻沉眉训道:“张三,富公问你话,你就不能严肃一点吗?肩膀抖来抖去,是给谁看的?”
张斐被骂得一愣,讪讪道:“岳父大人教训的是,小婿这是恶习难怪,但是其实小婿是非常认真的回答,行情是波动的,要准确在一个数目上立法,那是非常困难的。
而且国家、百姓、君主在税币这件事上,又是存在矛盾的,但如果恶性发展,三者都会损失巨大。
不如交给他们自己去解决,三司提出发行多少税币,为得是国家和君主的利益,如果商人能够接受,那就皆大欢喜,如果不能,那他们自己商量,我们就当一个组织者和裁决者。
就好像如今的庭审,庭长也是听证人的口供,看证据,然后依法判决,而不是自己去跟嫌疑犯斗智斗勇。”
赵抃听得一乐,“这说法倒是新颖。”
“仲途勿恼。”
富弼笑道:“我方才也不是怪他无礼,其实张三说得很有道理。”
苏轼也道:“我也这么认为,其实交子问题,就是在于百姓的权益得不到保障,这么做的话,看似让他们自己商量,但其实是立法会给予商人保障,让他们可以跟官府讨价还价,如此一来,是能够很好的阻止税币滥发。”
富弼点点头,又向赵抃、司马光、范纯仁他们问道,“你们怎么看?”
三人也都点点头。
立法会商定过之后,于是请来王安石、薛向商议。
王安石一听,人都傻了,“富公,让商人来决定国家大事?”
富弼呵呵笑了几声,突然指着一旁的司马光,“难得介甫与君实的看法一样啊!”
王安石下意识看了眼司马光,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偏头轻哼一声。
王安石突然灵机一动,又道:“看来富公也知道我与君实的理念存有诸多矛盾,既然我们对此事看法都一样,可见这是不行的。”
富弼笑道:“介甫有所误会,不是让商人来决定国家大事,而我们立法会邀请商人来帮助我们立法会下决断。
因为我们几个老头,也不太懂这些,要是耽误了三司的大计,我们也是不想的。而且,商人接受税币也是税币成功的关键所在,何不让他们参与进来。”
王安石微微皱眉,又看向薛向。
薛向稍稍点了下头。
富弼又道:“但目前三司方面也没有确定一个计算法,而且三司使也说了,暂时只是试探,所以在这期间,立法会会暂时出台一个法案,保证民间存有的税币,是不能超过国库存有的铜绢。”
王安石道:“富公,此事事关重大,我们应该慎重一点。”
富弼道:“我们已经商讨了很多天,这就是唯一的办法,唯有如此,我们立法会才能够捍卫国家、君主、百姓的正当权益。”
从立法会出来,王安石第一句话,“你信不信,这主意定是那张珥笔出得。”
薛向问道:“相公为何如此肯定?”
王安石哼道:“富公也不见得比司马君实开明,司马君实都跟我想的一样,富公能想到这种办法吗?倒是那张珥笔,当初就是他撮合官府与马家合作,理由也都差不多。”
薛向道:“但是下官认为这个办法倒是不错,若想长久使用税币,先跟商人沟通好,可确保万无一失。
只要大家都认税币,朝廷可以在一些事务使用税币,本就能够节省不少损失。”
王安石想了想,“既然你认为行,那就试试看,反正我们改变不了立法会的决定。”
当然,能不能这么干,还得皇帝首肯,不过张斐已经说服皇帝。
此外,朝中所有大臣,几乎都支持这么干,因为很多官员其实都做买卖,而且买卖还都不小,再加上这与他们的俸禄相关,他们是既得防着三司,又得防着立法会,让商人直接参与,其实他们也是可以间接参与的,在经过一番讨论之后,最终还是顺利听过。
而这消息刚刚传出去。
商人们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个结果,对于他们而言,可真是一个巨大的惊喜。
效果也是立竿见影。
所有物价立刻是涨到钱荒之前的价格,甚至于粮价、绢布等一些大宗商品价格还上涨了一些。
同时,三司宣布与马家、相国寺、慈善基金会合作。
其实相国寺、慈善基金会之前都有与马家合作,但如今他们自己也会增开解库铺,这动辄数百万贯的盘,别说马家一家,就是他们三家吃下来都有一些困难。
当然,他们也没有放弃与马家合作,因为三家一直都有着密切的合作,尤其是相国寺,它其实就是马家和慈善基金会背后最大的东主。
而相国寺又与许多权贵有着非常紧密的关系。
三家马上对外宣布,百姓可以拿税币来解库铺兑换铜钱,反之,也可以拿铜钱兑换税币。
薛向在听证会上说得是非常明确,三司从未保证过,税币是能够换钱币,三司只承认,税币能够按面值交税,但薛向也提到过,民间要对黄,三司也不反对。
而这三家之所以这么干,其实就是在引流,先利用这种交换业务,将客户给吸引过来,同时也借此增加存钱业务。
其实存钱业务和纸币钱币兑换业务,宋朝都早就有了,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而三司为了支持他们三家,也是将公检法底层官员的俸禄全部交给他们,往后皇家警察直接可以上他们三家领取俸禄。
至于士兵的话,薛向不太敢动,那里面的水太深,平时发点什么,长官怎么也得捞一点,如果都放到解库铺,那些长官的利益怎么办,而且三家现在应付不过来。
但是薛向相信,士兵们迟早会要求跟皇家警察一样。
虽然目前还都在筹备当中,尚未正式发行税币,但京畿地这一潭死水,已经彻底被激活,既然税币都可以直接上解库铺兑换钱币,那还捂着干嘛。
不管是百姓,还是商人都赶紧拿出钱币出来消费。
然而,这个市场规模,可以说比之前是扩大一倍,因为现在官员、士兵、皇家警察他们都需要拿钱去市场购买自己所需。
这生产力立刻就有些相形见拙。
新城区计划也是刻不容缓。
而户部和公布也适时公布新城区计划,将会京城东、西两侧建造两个新镇,这两块地方其实进入京城的必经之路。
这是王安石规划的,他希望将两个新镇打造出防御工事,主要就是阻碍骑兵,以及增加弓箭手。所以还规定其中一些作坊,是必须要砖瓦,而不能用木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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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五章 货币化
其实多数人都还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就是公检法压根就不是为那个小农经济准备的,而是为即将到来的商业社会准备的。
潜龙勿用的计划,主要就两部分,第一部 分就是公检法,而第二部分则是建议皇帝将重心从农业转向商业。
二者是相辅相成的。
而在河中府的时候,张斐没有强行突破乡村的防御,这也是其中的一个原因。
因为在纯粹的小农经济下,公检法发挥的作用其实是有限的,唯有商业越发达,公检法的作用才会真正体现出来。
当时河中府那边的乡村,还不是那么需求公检法,所以张斐也只是完成公检法与乡村的对接。
如今是先建设好公检法,再激活商业发展,就会更显得事半功倍。
“掌柜的,给我来两斤纸。”
刚刚放衙的司马光,在路过黄家纸铺,便过去想买一些纸回去。
“是司马相公。”
那纸铺掌柜见是司马光,急忙先出门行得一礼,旋即又道:“真是抱歉,这纸都卖完了。”
司马光一惊,“卖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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