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跳下马车去看,便见一俊朗翩然的青衣少年。
果然是熟人。
我倚着车边,朗声笑道:“沈少侠别来无恙啊。”
沈郁沉眉头轻蹙,眸色晦暗不明:“尊主安好,家父想与尊主说什么几句,还请尊主移步。”
沈长风找我?
我挑了挑眉,颔首道:“带路吧。”
沈郁沉点头,翻身下马,领了我走到了队伍后头的马车边。
“父亲,尊主到了。”
“你且去吧,我同他说些话。”
沈郁沉应下,转身便走了。
我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懒散地说:“沈老头,叫本尊来此,你自个儿却坐在马车上头说话,只怕不太好吧。”
马车里响起一声冷哼,下一刻,沈长风便出来了。
他拂开我要去扶他的手,利落地从马车上跳下来,在我身前站直了,沉声问了我一句。
“凤阳的火是不是你放的?”
我回头瞥了一眼那尚能见到的浓烟,轻声哼笑:“是。”
“你烧的是哪儿?”
“谢府。”
啪——
沈长风抽了我一个耳光,打得我眼冒金星,嘴里都泛起了腥甜。
老东西力气不小。
我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挑眉道:“这见面礼可真别致,你是好日子过够了,成心要找些不痛快?”
沈长风没接我的话茬,只沉着脸,声色俱厉地骂我:“你!你怎么敢!谢镇山对你如何,你心中也是有数,怎么下的去手!”
说到气急处,沈长风又抬起手来要抽我。
我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敛了笑,讥诮出声:“本尊还未说什么呢,你怎么就知道本尊将谢镇山杀了?”
“难不成他做的那些腌臜事,你也尽数知晓?”
话音落下,沈长风变了脸色。
嗯,又被我说准了一桩。
不过我眼下心情尚可,并不想治他个连坐之罪,便也没多追究。
我想将那一耳光还回去,只是手扬到半空便顿住了。
罢了,这老头子身子不大好,若是一掌拍死了,岂不平白惹祸。
所以我将这笔账算在了沈郁沉头上。
“沈老头,这一巴掌本尊就还到你儿子头上去了。”我指着不远处的沈郁沉,轻轻地笑,“若是今日的事传出去了,本尊还的可就不只是一记耳光了。”
我朝他挑了挑眉,笑意更甚:“谢镇山服毒自尽,去下头陪修竹了。”
“你可明白?”
可能是为了维持最后的一点脸面,沈长风没说话,却也没出言反驳。
我并不意外。
毕竟没有谁会为了一个死人,让自己的妻儿和宗门中的弟子冒险。
人性,一贯如此。
我嗤笑着拍了拍沈长风的肩,转身走到沈郁沉身边,抡圆了甩了他一个重重的耳光。
他没防备,直接被我扇倒了,脸颊高高肿起,半边眼睛都睁不开,看着瞧着十分滑稽。
我笑出声,又回过头挑衅地看了沈长风一眼之后,走到了我的黑金马车旁。
钦北立刻迎过来,问道:“主子,不知这沈长风来此为何?”
“还能是为什么,自然是给谢镇山抱不平来了。”我轻嗤,冷声吩咐,“派些人看好了青云山,要是他们不老实,就格杀勿论。”
“什么格杀勿论?”马车里的言月不知何时坐起来了,扒着小窗迷迷糊糊地出声。
我一把将他按回去,往里又看一眼,却没看见九阙,“九阙呢?”
话落,还没等他答,就看见了一头栽进了钦北怀里的九阙。
他被钦北搂着,颤巍巍抬起手朝我挥:“主…主子,属下在这儿。”
“本尊瞧见了。”
瞥了眼俩人暧昧的姿势,我轻咳,展平唇角,抬步登上了马车。
我在里头坐好了,却发现九阙没跟上来。
撩起帘子一看,便见那厮被雪蛟和泠鸢扶着,与钦北上了同一匹马。
见此情景,我不由得轻叹了一声。
听见了我的叹息,言月也凑过来瞧,瞧完了又问:“叹什么气,难不成你对钦北有意思?”
我摇了摇头:“非也。”
言月将下巴搭在我肩上,半眯着眼道:“那你叹个劳什子的气。”
“我只是觉得情这个东西真是奇妙,九阙这样的汉子都成了绕指柔,你这么个扎人的刺猬都成了温顺的绵羊。”
听到后面那半句话后,言月急了,恼羞成怒地伸手来掐我的脖子。
然后被我推出去,一头撞在马车壁上,头一歪,睡了过去,啊不,昏了过去。
我探了探他的鼻息,确定他还有气之后,给他盖好了被子。
年轻真好,睡得真香。
言月醒了之后,我夸了他一下,但是他很生气,窝在软垫上骂了我小半个时辰。
我没什么反应,坐在外面赶车的泠鸢和雪蛟却探头进来,对着他亮起了白旗。
“言月公子别骂了,属下的耳朵都要坏了。”泠鸢面露难色。
“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也没听过这么多的粗话,太脏了。”雪蛟热泪盈眶。
言月面色微窘,偏头瞪我:“还不是怪你们的好主子!”
我点点头,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怪我,怪我没给你找个好先生,管住你这张稀碎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