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宝大概是正在做梦,而且大概梦到了伤心的事,睡的好好的突然哼唧了两声,紧接着就抽抽嗒嗒的哭了起来。
这一哭,就直接哭到了陆总的心肝上,他当时就慌了,从来没哄过孩子,也不知道这时候应该干些什么,但着急,下意识的就想把孩子抱起来。
正好小崽子也伸出了两条小胳膊到处摸着找人,陆厉城刚凑过去就直接被搂住了脖子。
这一搂,小崽子立刻就不哼唧了,也不抽搭了,两条小胳膊搂着他往下拽了拽,小脸儿往他脖子里拱了拱,迷迷糊糊的叫了声“爸爸”,满足的嘿嘿了两声,不到两秒钟后就继续打起了他的小呼噜。
小孩子睡的热乎乎的,身上全都是香甜的奶味儿,两条肉肉的小胳膊搂上来的那一刻,陆总的心就化了,软成了一滩水。
他这辈子活到现在没有过这种感觉,仿佛全身的血肉和骨骼里蔓延出了看不见的线,把他和怀里的这个小崽子奇妙的连在了一起,这大概就是传说中亲生骨肉的感觉吧。
陆厉城怕压到小崽子,用胳膊肘撑着,保持着弯腰倾身姿势让小崽子继续搂着。
这是个很累人的姿势,大约十分钟后陆总就有些撑不住了,可这感觉太让人沉溺,他又死活都不想撒手。
于是,他就干脆侧了侧身,直接在小崽子身边躺下了。
小崽子自始至终没松手,他躺下的时候还配合着换了个姿势,整个人都拱进了他怀里,小腿儿也伸过来搭在了他的身上。
陆厉城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小家伙,满足感爆棚,心里舒坦,嘴角总也抑制不住的上扬。
直到…
他抬头看到了对面坐着的,不,是已经站了起来的人,脸上的表情。
安以辰此刻人都气懵了,这个说要跟他“聊聊”的人,进屋都已经一个小时了,话是半句没说,但人却爬到他床上去了。
陆厉城也是看见对方的表情之后,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现在这个行为是多么的不合适。
毕竟,当初也是在那么一个酒店房间里,他酒后失德,强行对人家…才有的这个孩子。
本来自己的形象在人家那里怕是早就已经被归类为流氓了,这会儿还又作出了这么不合适的举动,陆厉城是真尴尬。
但热乎乎的崽崽搂在怀里,他也是真不想撒手。
内心剧烈挣扎了半天,陆总还是决定要孩子不要脸,压低声音说了句:“不然先休息吧,明天再聊。”
安以辰直接愣了,心说所以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不经允许就躺下了,现在听这意思,是还打算直接在这里睡一晚上?
说起来,陆厉城虽然自己没坏心思,但他现在的行为说严重点儿,都能叫做“欺人太甚”,就现在这情况,但凡放一个脾气暴的人身上,这会儿都得去卫生间拿扫把杆打人了。
但安以辰并不是很强势的性格,他本来脾气就有些软,何况彼此之间确实发生过一些事,关系很尴尬。
从陆厉城突然出现的那一刻到现在,安以辰一直处于闪闪躲躲的状态,甚至连跟陆厉城正面的眼神交流都没有过。
这会儿气的脸都红了,也并没有作出什么举动,最多是瞪他一眼,但很快就把目光收回来,问了句:“你到底想干什么?”
有些事聊起来就应该严肃郑重,躺着聊,绝对不是陆总跟人谈事情的风格,但看对方这架势,不聊恐怕是不行了,他犹豫了下,用手轻轻捂住了安小宝的耳朵。
“安以…安先生是吧,那个,我想先跟你道个歉,五年前的那天晚上,我喝多了,不是故意的。”
说这些着实是很尴尬,陆厉城清了清嗓子,才又继续:“后来我找过你,但没找到,我也不知道你会怀……怀孕,所以,对不起。”
安以辰还在生着气,但表情已经平复了下来,他只说了三个字:“没关系。”
这态度…
让陆厉城觉得有些许的不爽,毕竟他自认做错了事,愧疚自责了这么多年,身体都因此落下了毛病,但对方事后却潇洒的离开,现在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仿佛人家根本没放在心上。
“我不是不负责任的人,如果当初你来找我,无论提出什么要求,只要能力范围内的我都会答应。”
陆厉城说:“可你有了我的孩子,却不让我知道,这是不是也不应该?”
安以辰眉间蹙了蹙,没支声。
虽然能看得出在生气,但对方垂着眼眸站在那里,自己却在躺着,这状态怎么看都感觉像是自己在质问,陆厉城毕竟没忘记当初是自己强行把人拽上床的,这时候质问有点太欺负人了,他干不出来。
“那就过去的事先暂且放一放,说说以后。”
陆厉城顿了顿,说:“以后能不能让孩子跟我?”
听了这话,安以辰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神没有攻击性,但很坚决,语气也不容商量:“不行。”
陆厉城说:“条件你可以随便开。”
安以辰仍然说:“不行。”
“…”
这种反应陆厉城其实不意外,毕竟当初有更好的机会跟他提条件的时候,人家也没动过任何心思,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无欲无求。
不过眼看用条件诱惑不成,那就只能晓之以理了,陆厉城觉得有点儿不太忍心,但此刻也找不着别的说法。“我查过你的资料,你没有固定工作,经济条件并不好,能给他提供的有限,如果孩子跟着我…”
“过你那样的生活吗?” 安以辰打断他,然后问了句:“你小时候快乐吗?”
陆厉城被问的稍稍愣了愣。
安以辰继续说:“我生下他养到现在,没饿着他,没苦着他,同龄小朋友会认的字和会背的诗他都会,他性格很开朗,很善良,懂得爱和被爱,更重要的是,他每天过的都很开心,很快乐。”
他很快乐。
单单就这一项,陆厉城就没了话说,毕竟他虽然出身富足家庭,从小接受最优质的教育,可被给予优越条件,也就意味着被寄予厚望,他必须优秀,这就导致他的童年是枯燥而忙碌的,被学业压的透不过气,不至于很痛苦,但也基本没什么快乐可言。
陆厉城哑声片刻,说:“可他是我的孩子,他需要有爸爸。”
“那就不需要妈妈?”安以辰说:“他已经接受了爸爸不在身边,爸爸对他来说是个拯救世界的大英雄,不是一出现就会害他失去妈妈的坏人。”
“怎么就失去妈妈了,这也不是非要二选一的事,他也可以既有爸爸也有…”
话说一半,陆厉城顿了顿,忽然意识到不合适。
要是放在以前,陆总任何顾虑都不会有,为了让孩子能有个完整的家庭,只要孩子妈妈愿意,他立刻娶回家。
但现在,不行了,他身体有那毛病,这种情况下把人娶回家,那不是坑人吗,让人跟着他守活寡?
陆厉城这么一停顿,安以辰抬眸看了他一眼,嘴角抽动了下,眉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随后眸子重新垂下去,说:“你要是实在想要孩子,倒不如去找个人,再生一个。”
陆厉城:…
这句话,简直像是精准的在他心头插了一刀,别说身体条件不允许已经不能生了,就算是还能生,那现在怀里这个也是他的亲儿子,他也是说什么都不会放弃的。
反而听对方这么一说,他倒是忽然想到了个事儿,立刻说了句:“孩子跟了我,我能保证他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孩子,我可以给他我全部的精力和爱。”
安以辰说:“我也能。”
陆厉城就知道他会这么说,立刻抓住机会问了句:“那你还来相亲?”
第6章
“那你还来相亲?”
这句话就像是个终止谈话的指令,陆厉城说出来之后,安以辰眉间忽的一下蹙起,立刻就闭嘴不说话了,之后整个晚上也都再没有跟他有过半个字的交流。
谈话终止后,房间里静默了下来,四周就只剩下了小崽子的小呼噜声。
陆厉城毕竟已经两天两夜没怎么休息过了,怀里搂着热乎乎的小崽子,头靠在软乎乎的枕头上,耳边听着儿子的小呼噜声,那感觉实在是过于太平静美好了,美的他困意渐渐涌上来,不到十分钟,就睡了过去。
当然,再醒来的时候,是不出意外的美好戛然而止,怀里空了,房间里也空了。
安以辰是后半夜抱着孩子走的,走的时候着急,行李都没顾上拿全,陆厉城联系秘书查了他们的行程,也立刻拿着剩下了行李追了去。
安以辰和安小宝这些年一直生活在宁城,宁城是个东南地区的沿海城市,距离首都有两千多公里,很远,他们飞回去之后并没有回自己的家,陆厉城按照秘书发来的地址找过去,在他家门口蹲守了一整天也没见着个人影,这才恍然意识到,那家伙大概是带着孩子藏起来了。
宁城并不是安以辰的家乡,他在这里无父无母,也没什么亲戚,陆厉城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上哪去找,在街头无头苍蝇似的游荡到后半夜,最后不得已只好先回了首都。
聊最终也没聊出个什么结果,到了怀里的崽儿还又飞了,陆总心里那个烦啊,上班是不可能有心情上班的,但他还是直接去了公司,毕竟他估计自己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处于无心工作的状态,需要做些交代。
从机场回到公司,正好又是早上的上班时间,前台小姑娘长了经验,这次陆厉城又黑着脸从电梯出来的时候没有失态,带着职业微笑喊了声:“陆总好”。
陆厉城习惯性的听不见,直接回办公室,还也还是仍然没能错过自己的八卦。
顾源又来了,带着那股子浪荡烦人劲儿,进屋往他沙发上一瘫,贱兮兮的来了句:“陆总,要不然我还是给你安排个人得了。”
“…”
“哎哟,你不能总这么憋着,得发泄,不然就这么隔三差五的黑着脸来,大伙儿忙着讨论你了,都无心干活,也太影响工作效率了,哈哈。”
“…”
陆厉城真是烦死了。
说起来,他这个亲表弟其实也不是纯纯的浪荡公子哥,也干点正事,陆氏企业名义上的总裁是他,但他这两年专注于自己的风投公司,陆氏的业务一般都是顾源在管。
但这个人也不知是天性就浪荡还是怎么着,做事很靠谱,但做人却很不正经,最爱拈花惹草,身边的人三两天就得换一个,单就这点而言,陆厉城就看不上他。
关键嘴还欠,陆氏的办公地点明明在楼下,但顾源每天早上就跟打卡似的,非得来楼上晃两圈,好像不来嘲笑挖苦他几句就开启不了一天的工作似的。
顾源也自知烦人,调侃完见陆厉城脸沉下去了,赶紧换话题:“哎哟好啦不逗你了,说点正事儿,昨天股东大会上,在我苦口婆心的劝说之下,大家已经同意把融创那个项目交给你公司来做了。”
陆厉城捏着眉心压了压火。“这项目我跟不了了,有别的事。”
融创的项目是新型期货模式,属于高风险投资,当初股东们都不看好,但陆厉城坚持要做,并承诺会全程亲自跟进。
而且,陆总向来是个工作狂魔,顾源这还是头一回听他说有比工作更重要的事,免不了惊讶,眼睛一瞪就来了句:“怎么,你得癌症了?要去看病啊?”
啪!
陆厉城手往桌子上猛的一拍,抬眸看向顾源:“你是不是皮又痒了!”
“不是,我惊讶啊。”
顾源从头到脚打量着他:“到底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儿啊,至于让你连项目都不要了?”
当然是天大的事,突然当上了爹,身份和角色一夜之间发生了巨大的转变,人生方向都混乱了,谁还有闲心工作。
但陆厉城不打算跟顾源这么个浪荡玩意儿说,阴着脸把目光从他那收回来,没理他。
顾源等了等没等到回答,又问:“那项目怎么办,这些天我挨个去股东们家里当说客,腿都快跑断了,好不容易拿下来,你说不干就不干啊 ?”
这话刚说完,办公室的门被敲响,进来一个男人,那男人身形高大,五官硬朗,也穿着笔挺的西装,打着板正的领带,带着一副框架眼镜,整个人看上去斯文而严肃。
这位是陆厉城风投公司的合伙人,叫郑希,三十四岁,留外经济学博士,是陆厉城在国外留学时的直系师哥,当年陆总回国创业,说破了嘴皮子才把人从国外忽悠回来的,颜值与实力并存,实打实的高精尖人才。
“希哥。”陆厉城难看的脸色稍微收了收,打了声招呼。
“嗯。”郑希进屋带上门:“找我什么事?”
陆厉城示意他坐,然后从抽屉里取了两份文件,是融创项目的详细计划,一份扔给顾源,另一份交到他手上:“最近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忙,顾不上这个了,你帮我做吧。”
“开玩笑呢。”
顾源听陆厉城那话,直接不屑的哼笑了一声:“就他那点儿本事,这项目给他,还不如直接拿钱出去做慈善呢,还省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