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凌在意识里关了面板,往后退了几步,脸上渐渐淡去的绯色云霞再次升腾起来,她丢下一句“我明日还会来看望乌兄,姑娘若有事便到此处寻我”后落荒而逃。
燕轻歌看着他窘迫离开的背影,嘴角那一点浅淡的笑意渐渐隐去。
璇霄丹阙,仙境也。
他的师父,倒也真会取名字。
……
离开应天书院那片区域的路上十分顺利,祝凌没再遇到什么突发情况,她顺着窗户翻回了她的帐篷里,因为她吩咐了自己要休息,没有人来打扰她。
祝凌换好衣服躺在床上后,才抽出时间来看[个人剧情板块],她找到了燕国的分类,[燕轻歌]的名字下是一行小字[观棋不语],祝凌点上去,一段视频缓缓展开。
视频开始是无星无月的夜晚,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从天而降,渐渐落满了宫檐,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风呼啸着,宛如厉鬼嚎哭。
风雪声起,偏远的宫殿里,突然亮起一点如豆的灯火,有人推开了窗棂,伴随着“吱呀”的响声。
镜头渐渐逼近,窗口站着面容比现在更加稚嫩的燕轻歌,她拢着肩上单薄的衣裳,目光愣愣地看着窗外———那是绵延的、令人绝望的暗色。
她微微仰起头,墨色的发丝垂在苍白的脸颊边:“下雪了……”
这一声叹息越过宫廷寂静的角落,越过挂着冰霜的树梢,越过宫门层层的守卫,越过燕京家家户户的欢声笑语,融进了竹子的噼啪声中。
竹子的噼啪声越发大了,连成了一首欢快的歌谣,镜头逼近炽烈的火光,光影扭曲远去,溶成亲昵的语调———
“观棋,在这儿发什么呆呢?”
一件斗篷遮住了镜头的视角,镜头暗了一瞬,紧接着出现一个粉雕玉琢、从雪白毛领中探出头的小姑娘。
爆竹声中,曲调渐渐流淌而出,和缓而温柔。
小姑娘呆愣地眨了眨眼,声音里还带着点奶声奶气:
“没有发呆……我在看雪呢……”
“不看雪了。”和她说话的少年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在臂弯里,“守岁就差你了!”
“你不是一直说想当姐姐吗?”少年身形劲瘦挺拔,他偏着头一笑,“明年就该多个妹妹陪你守岁喽!”
小姑娘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真的吗?”
“真的!”少年笑道,“大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两人的身影在风雪中走远,歌声伴着丝竹管弦拉开序幕。
小姑娘被抱进了花厅,身着明艳颜色,头上戴着步摇的女人嗔怪地点了点她的鼻尖:“你呀……”
她将一块淡青色的玉佩挂在她脖子上,“这次可不许偷偷摘下来了!”
镜头从玉佩上一晃而过,那块莹润的玉佩上刻着两个字———“观棋”。
“知道啦!”小姑娘做了一个鬼脸,“娘亲!”
那美妇人笑骂:“可别学你哥!”
“娘又在怪我了!”另一个年纪稍小的少年推门进来,朝毛茸茸的小姑娘伸出手,“观棋来,给二哥抱抱!”
小姑娘笑着闪躲他的手:“才不要呢!”
镜头渐渐虚化,热烈的颜色变得深沉,丝竹的声音渐渐变得冷漠———
“公主在干嘛?”
“在看雪!”有人窃窃私语,“想学着二皇子附庸风雅,也不看看自己是谁!”
“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公主,宫宴上都没位置!”
恶意比冰雪还冷,空荡荡的宫殿里,一个容貌与小姑娘极其相似的孩子蜷缩在窗台下,咬着牙关无声落泪。
镜头掠过她的眼,那双眼睛里,是对外界的恐惧与渴望。
“外面……该是什么样子啊……”
觥筹交错、载歌载舞、团团圆圆、阖家欢乐……
仿佛是为了回应她的话,无数剪影闪过……画面逐渐暗了下去。
突然有活泼的声音:
“你就是我的表姐吗?”
画面亮起来,是小姑娘婴儿肥的脸庞,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我叫郑观棋,表姐叫什么名字呀?”
容貌与她极其相似的孩子看着她,她不适应这样的热情,声音也是小的、快要听不见:
“燕轻歌。”
……
画面就从这里开始飞速切换,宫墙并未阻挡两个小姑娘飞速建立的友谊,即使她们一月见面的次数有限。
傍晚的时候,小姑娘就在宫殿院子里和她告别,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声音似乎也染上了阳光的味道:“轻歌,我走啦!”
美妇人笑着拍了一下小姑娘的头:“没大没小!”
小姑娘不服气地捂住嘴,气鼓鼓地爬上了返程的马车。
金乌渐隐,画面也逐渐黑下去,宫殿的窗边,一道孤独的影子被暗色吞没。
丝竹声渐弱,清幽的笛声掺合进来,带着一种悠远的虚幻感。
“轻歌,你想看看宫墙外面的世界吗?”
“啪嗒———”
胭脂盒被打翻,赤色脂粉撒了一地。
“我们长得很像。”小姑娘看着燕轻歌的眼睛,脸上仍然是灿烂的笑容,她眨了眨眼睛,“你装成我出去吧!”
“我先给你讲讲我们家的情况———”
“我爹是个老古板,我娘又温柔又漂亮又厉害……”
“我大哥稳重武艺高强,二哥喜欢捉弄我,不过也很可靠啦……”小姑娘的声音渐渐虚无,“我还有一个刚出生的妹妹……”
画面持续暗着,只有一段段对话的声音不断传来。
“轻歌,姐,好姐姐,这些诘屈聱牙的东西,我真的看不懂!”
“可我喜欢呀,而且,燕王宫里的学士,有时会抽查的。”
“不是吧!救、救命啊!”
……
“观棋,你二哥要带我去爬树,我找借口跑了。”
“没被发现吧?”
“没,我说我要去看书,他就放我走了。”
“然……然后呢?”
“他送了我一套文房四宝。”
“呜呜呜呜轻歌!我真的不想再收到与书本有关的东西了!”
“抱歉……”
“没事,那个……那个……我也有件事想和你说。昨天有人想欺负我,我把他给打了。”
“你有没有受伤?”
“没啦,不过……我好像被人发现了,从今天起,你大概要和我学揍人,阿不,武功了。”
“郑观棋!!!”
……
伴随着这些对话,一些零散的画面次第展开。
郑氏返程的马车里,郑夫人盯着小姑娘看,看得她心虚又不安地绞着手里的丝帕。
“难怪你这半年突然这么勤便地往燕王宫里跑,下次从燕王宫回来后,你去祠堂跪着反省。”
小姑娘猛地抬起头,眼里是惶然不安,她嗫嚅着:
“对不起,我……”
郑夫人面上微怒的神色突然凝滞,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叹息道:
“算了,先回家。”
……
“怎么感觉今天的妹妹怪怪的?”少年围在郑观棋身边,“话好少,眼睛还是红的,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随后从门口跨进来的大一些的少年眉一皱,看着她抿着唇,满脸惶然强作镇定的模样,突然叹息了一声:
“真是无法无天……”
他向小姑娘招了招手:“观棋,到大哥这里来。”
……
“不是,哥?你突然把我拉出来干什么?”少年稀里糊涂地站在大街上,小声问,“这街观棋不是早就逛腻了吗?”
被他喊大哥的青年给了他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后,给自己牵着的小姑娘买了一串小孩子都爱吃的糖葫芦。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两个妹妹……”
“我知道啊。”少年挠挠自己的头,不解道,“可是清漪才一岁多,娘不会让她吃糖葫芦的。”
“致远啊……”他的大哥看了他一眼,叹道,“你蠢死算了。”
……
“观棋,昨天是不是心情不好?”少年出现在刚刚睡醒的小姑娘床边,捏了捏她的脸,“怎么感觉你都瘦了?走,二哥带你玩去!”
小姑娘稀里糊涂被拉起来,又稀里糊涂地出门玩了一天,傍晚的时候,被少年带到了一颗枝繁叶茂的银杏树前。
“走,今天二哥带你爬树,去树上看太阳落山!”
“二哥,我不去爬树。”
“你不是最喜欢在这棵树上看落日了吗?爹凶你你都要去。”少年蹲下身,“你到底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