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公主那句“要嫁当年的救命恩人”,到底是被人深深记住了。
荣国?夫人又惊又喜地问道:“既有这事,你怎么不早与母亲说?”
还没等孟景茂回答,孟吟率先?不满道:“娘,就?算哥哥是公主的救命恩人又如何?哥哥根本就没有尚公主的意思!”
左右孟吟是要知晓的,荣国?夫人只好道出真相:“你哥哥早就?心许公主?,娘只是找不到机会告诉你。”
孟吟瞪大双眼,“不可能!……”
荣国?夫人忙着安抚孟吟,怕她在皇帝眼皮底下闹情绪。
孟景茂还在养伤,本是不能饮酒的,但他无法平复心腔突突直跳的心脏,饮了一杯又一杯。感受到一道阴冷的视线游离在他身上?。
孟景茂抬眼对了过去。
看着他的,是太子?。
……
姜念兰以为,酒宴散后?,楚南瑾会找上?她,早早做好了准备。
计划却落了空,敞着的大门外空无一人,唯有冷风冒进。
“晚上?天冷,公主这是在等人吗?”
姜念兰摇了摇头,让夏凉将门合上?。
难道,是她猜错了吗?
翌日,众人收拾好行囊,前往象城的茸燕山,此次春猎的驻扎点。
营帐扎在山脚,这处空气新鲜,满是自然的松土气息,盎然的绿枝抽条发芽,正是万物待兴之时。
别的女眷都是三三两两住在一起,只有姜念兰的营帐是单独的。有林榕的先?例,她现?下又没精力应酬,这样的安排最为省心。
休整一番后,众人备好弓箭,聚集在一处。
整装待发的队伍中,除了英姿飒爽的王公贵族,还有不让须眉的女娘。
姜念兰仿佛看见了母妃当年着装英武,踏马疾行的身影,眼眶有些酸涩,只道被沙尘吹疼了眼,拿了绢帕在眼角抹着。
猎场虽划去了危险的野禽,但姜念兰还是放不下心,叮嘱负责场控的陈晔,让他一定要看紧父皇。
陈晔忙于追查失踪的秦爻,姜念兰有好一阵没瞧见?他了,这才发现?他的下颔多了层浅浅的胡茬,眼下肌肤乌青。
不免好心多嘴了一句,“指挥使莫要仗着年轻,熬坏了身子?。”
陈晔抬起眼皮,多看了她一眼。
昭成帝率众人深入猎场,留下的人则聚集在小亭阁内烹茶谈乐。
孟景茂因伤不能骑马,也留了下来。
不知何人起了话头:“我好像听孟世子说过,他喜欢的女子?,正是像公主?这样的。”
孟景茂性?格好,对旁人的打趣也不会生?气,就?有人贵公子?跟着接话:“你这‘好像’保不保真?”
“你去问一问孟郎,不就?知晓了?”
几人嘻嘻哈哈,竟真要去问孟景茂。
“胡言乱语些什么,我哥哥哪有说过这样的话?”
孟吟不知从哪儿冲了出来,语气不善地对着几人。
说话那人被孟吟蛮横的质疑惹怒,不悦道:“你怎知孟郎没说过这样的话?你虽是他的妹妹,还能时刻拴在他身上不成?”
“正是,不论有哪家小娘对孟郎有意,你都要站出来搅和,难不成你想要孟郎一生?不娶,让国?公府断了传承?”
“你们!”
孟吟气得脸颊通红,眼见就要和几人争执起来,孟景茂拖着伤腿拦在孟吟跟前,不知和几人说了什么,几个贵公子?轻哼一声,拂袖离去。
孟吟不甘心地拽着孟景茂的衣袖,道:“哥哥,你告诉我,他们说的都是假的。”
孟景茂没回答,好声好气地道:“你不该跑过来,回去找母亲罢。”
孟吟没得到想要的回答,咬牙切齿地鼓圆双眼,孟景茂只得开?始哄她。
姜念兰将一切尽收眼底,不禁神思飞扬。
看这状况,若孟景茂真尚了她,这千金小姐也不一定会消停,势必要闹得鸡犬不宁。
更遑论寻常女子?嫁入孟家,初时荣国夫人和孟景茂兴许会向着新妇,可到底孟吟才是他们的亲人,不免会生出嫌隙。新妇在国公府的日子?不会好过。
姜念兰不禁同情起那位将来要嫁入孟家的女子?来。
胡思乱想许久,一阵高亢的呼声从远及近,原是狩猎的队伍归来。
今日算作热身,但众人也是收获颇丰,太子楚南瑾狩的猎物最多,昭成帝为次。
昭成帝并未因落后楚南瑾而觉扫面,反而欣赏地望向他,赞道:“太子?文武双全?,绵里藏针,无愧储君的身份,希望在明日的猎赛中,你仍能遥遥领先?。”
楚南瑾谦卑道:“臣不过占了陛下尚未痊愈的便宜。”
姜尤走在二人身后?,不屑地从鼻腔里哼气,十分看不起楚南瑾的做派,泄愤似的将猎物狠狠扔在地上?。
虽是热身赛,昭成帝仍举行了一场小型庆功宴,论功行赏,拿到赏赐的人皆是意气风发,决心在明日再展风采。
夜幕笼来,星辰低吟。
姜念兰洗漱完毕,仍不觉困倦,在床上?翻来覆去,便披了件薄衫,准备在营帐附近走走。
夜晚的风可算得上?刺骨,女眷们早早入睡,空旷的场地唯有呲啦的火把声,姜念兰走了一会,敏锐地听到一处有响动。
她大胆地朝声音来源靠去,是从一棵槐树后?传来的,拨开?扶疏的草木,躲在树后?之人没有防备,被她猛然吓了一跳。
“是你?”姜念兰狐疑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鬼鬼祟祟之人正是孟吟,她双眼胡乱瞟着,努力镇定道:“那公主为何又在这儿?”
姜念兰回道:“我睡不着,就?想在这附近走走。”
孟吟挺直身板,理直气壮道:“那我也是相同的原因,难道只准公主?睡不着,旁人就?不能吗?”
说罢,她心虚地缩了缩脖子,趁着姜念兰皱眉之际,飞快地跑走了。
姜念兰懒得计较她的失礼,却是被她这一番打搅,没了散步的心思,准备折返回营。
稳扎在铜架上的火把掠过一抹黑色。
姜念兰心跳慢了一拍,定定地望着不远处白衣玉冠、正擦拭着弯弓的楚南瑾。
楚南瑾迎上?她的目光,竟是对她笑了笑,好似两人之间什么也没发生?,抬步朝她走来。
姜念兰退无可退,仰头望着他在月色下,分明?柔和,却又像覆着阴霾的面容。
两人隔得极近,只要他一低头,就能吻上她的唇。
在心跳即将跳出胸腔之际,楚南瑾终于开?口。
“妹妹可否帮我为这羽箭开个刃,祝我明?日旗开?得胜?”
冰凉的箭筒塞进手里,姜念兰手指一颤,为他不经意间摩挲过她手背的余热。
无法平静,半晌才艰难开口:“羽箭……也要开?刃么?我从未听说过。”
“妹妹冰骨玉肌,若将这沾过血的羽箭揣在怀中,能消了这羽箭上?的戾气,明?日被这羽箭射穿的猎物,也不会拘于现?世,能够早早步入轮回。”
玄乎所以的言论,姜念兰并不能相信,但当她抬头想要拒绝时,楚南瑾已经迈步离开了。
左右不是什么让人为难的请求,姜念兰抱着箭筒,快步回了营帐。
怀抱着冰凉的物什,姜念兰却很快入了梦境。
梦里是驱散不开?的迷障,她迷失在浓雾中,茫然而又惊慌地四处张望。
她感觉有炙热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一道比黑夜更浓的黑色身影朝她走来,是以往总在旖旎梦境中纠缠她的楚南瑾。
他的瞳中泛着血色,一寸一寸地朝她逼近,毫不停顿地想要撕去她的衣裳。
她不愿,心中疯狂地排斥,可她哪里敌得过他的力道。绸衣在他手中如同细棉,微触即裂。
“噗通!”
是锐物刺入血肉的声响。
原来,她手中竟持着他交予她,让她“开?刃”的羽箭,她反抗不能,便不由自主?地将那羽箭穿过了他的身体。
姜念兰惊恐地睁大眼睛。
楚南瑾忽然停止了所有的动作,黑雾遮掩了他眸底泛滥的疯狂之色。非但未退,反而握着她的手,让羽箭更深地刺入他的胸膛。
“可以了么?泄气了么?”
空出来的手去整理她凌乱的鬓角,血色无尽伸展蔓延开?来,他却好似感受不到痛意,身体与她贴得更紧,几乎没有一丝空隙。
“若是泄愤了,那便……让我吻吻你。”
姜念兰的肢体忘了反应,在他穷追不舍的纠缠下,唇角溢出细细的吟声。
梦境分明是十分真实的,她能闻见?铁锈般的鲜血味,亦能感受到他胸腔的蠕动,亦有他辗转流连时,带来的刺激与欢愉。
可是从头到尾,他对那胸膛洞大的伤口,未发出一声痛吟。
第71章
翌日, 楚南瑾来找姜念兰要回箭筒。
姜念兰自是不愿出营见他,将箭筒交给了夏凉。
箭筒上还残留着余热,让她又羞又恼, 闷在被?窝里?许久。
她昨夜真是鬼打墙,竟信了他的鬼话,将那箭筒揣在怀里一夜。
人马进入猎场前, 姜念兰又去?找了陈晔, 先是叮嘱他要护好?父皇, 停顿了一会, 踌躇着开口:“劳烦指挥使再盯紧些……太子,小心盯着点他的动?向,若是他……伤着父皇,你必不能袖手旁观。”
陈晔曾受过楚南瑾的提携, 她是知晓的。
只是她这席话,陈晔尚不能?理解,沉稳的眸中有了闪动。
沉声问:“公主何出此言?太子素来?尊崇陛下, 怎会对陛下有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