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巴甫洛夫的那条狗,久而久之形成了条件反射,他的同意就成为了习惯。
    谢安乔仍清楚地记得,从小就展现出天才那一面的顾长河,在孩子圈里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还有领导才能,又酷又飒。
    小的时候,他觉得这样能让哥哥喜爱自己,能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平稳温柔。
    而结果也如他所料,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神,一直陪伴了他左右。
    但是现在呢?
    时隔多年,长大后再见到顾长河,谢安乔对于曾经记忆的实在感产生了怀疑。
    他有点忘记了,为什么当初如此害怕被顾长河讨厌,也忘记了,为什么很多事情按照他的习惯明明不会答应,他却通通都答应了。
    谢安乔将这归咎于孤独。
    走在昏黄的街道上,路边光膀子裹着羽绒马甲的老大爷脚边趴着只沙皮狗,打卡的游客笑得比天边的月亮还亮,蹒跚学步的孩子倒在地上哇哇大哭。
    就像孤独这两个字拆开看一样,有小孩瓜果走兽蚊蝇,合在一起却变成了孤独。
    最近孤独感越来越强烈。
    他可以和冬子他们约开黑,可以和席望约咖啡,甚至可以约出通讯录中任何一个人;可他还是孤独得要命。
    心里好像缺了一块。像薄薄的巧克力片中间被咬了一块,还是很甜,中间却终究是空的。
    每当划过收藏夹里那本《哲学家坠入爱河》时,他知道了答案。
    或许,时间会治愈一切伤痛。
    谢安乔按照约定时间赴约,包厢里,顾长河早就坐在了圆桌之后。
    今日的顾长河,神色不如以往。
    如果说以往的他是宏大又温柔的雕塑,比如《手持西塔拉琴的阿波罗》;今天的他是恐怖降临的油画,比如《地狱里的但丁与维吉尔》。
    谢安乔心里一慌。
    但并不意外,就好像他早就在某些瞬间无意见证过,雕塑的另一面是油画。
    “我也不和你多说废话了,就一件事情,我是猫岛娱乐最大的股东。”
    猫岛娱乐。
    一个过去几个月,经常从编辑那里收到报价的商业新星,锲而不舍投喂霸王条款的流氓公司。
    谢安乔的腿突然丧失了力量。
    还好现在他已经稳稳坐到了椅子上,不然他肯定会摔下来的,为什么顾长河要跟自己说这个?
    他佯装镇静:“哦……好厉害,这个年纪已经是股东了。”
    他现在草木皆兵,总会冒出些奇怪的想法,虽然自己吓自己并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这也合理了许多,难怪前一阵子,顾长河总在耳边吹猫岛的春风。
    顾长河笑了一下,抬起手,示意吃饭。
    “如果你想的话,你也能。”
    谢安乔不饿。
    他今天早上起床右眼皮就一直跳,横竖没胃口,总共只吃了一根香蕉。
    “说笑了。”谢安乔慌忙低下头,心嘭嘭直跳。
    如果墨菲定律是真的……
    顾长河狡黠地眯起眼睛,老狐狸彻底浮现于面庞。
    “苏南大大,真的不再考虑一下我们吗?”
    墨菲定律果然是真的。
    谢安乔两眼一黑,瞬间感觉全身的衣服都被扒光,自己像一个被拍卖品被摆在了围着叫嚣的人群中央。
    他瞪大眼睛,近乎绝望地看向桌子的另一侧:“你说什么?”
    “你是苏南,我是近期派人联系你的股东代表,就是这个意思。”
    最后一丝心存侥幸的幻想破灭。
    谢安乔大脑中有千万只蚊子嗡嗡乱飞:“然后呢?”
    原来长期蒙在鼓里,最终得知真相是这个感觉。
    恶心,晕厥,愤怒,无能为力。
    有那么一刹那,谢安乔脑海里直接想象出,项初得知自己其实一直知道他是“狗蛋炒猫”时的场景。
    顾长河眼睛都没眨一下:“接受我们的报价,只和我们合作,我们也不会亏待你的。”
    难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个骗局?
    以为他从美国回来是为了身边的朋友和家人,以为他每次联系是因为珍视他们的友谊,结果到最后,只是看上了自己的版权??
    谢安乔涨红了脸。
    憋屈,很憋屈。
    如果只有这一件事,谢安乔可能只会觉得渺小无助;当它与薛老师事件联系起来后,他的心脏压缩过分而反作用膨胀。
    谢安乔:“我想自由地写作。”
    顾长河:“你可以继续写嘛,爱写什么写什么,只不过把出版版权都包给我们。”
    谢安乔:“我想自己决定每本书的出版路线,想多比较不同的公司,寻找最适合的改编风格。”
    顾长河:“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不要太计较,只有文字才是你的。”
    谢安乔:“我不缺钱。”
    顾长河:“欲望是个无底洞,不会有人不缺钱的。”
    这一切的一切,看似都无懈可击,根本无法反驳。
    越想,越憋屈。
    谢安乔烦透了迄今为止的人生,为什么周遭的人总尝试以他们的标准,来教自己做事?
    “对不起,我就是不想出,我认为《前任攻略》根本就不适合拍成剧,内娱没有任何人能演出夏薄阳的感觉。”谢安乔坚定地抬起头。
    顾长河愣住了,显然没料到桌子对面的人会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