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宁主街上人来?人往,姜婵挑的位置视野好,可将人流量最大的地?方?尽收眼底。
守了好一会,仍是没能找到。
闻涿见她神情认真:“阿婵,你在?找谁?”
姜婵没想?隐瞒他,诚实?道:“桑昭。”
她顿了顿,又转头看向他问:“你知不知道那个?袁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南海当家的?”
“啊?”闻涿想?了想?:“自我有记忆起便在?了吧,他好像在?岛主年幼时便跟在?身边辅佐,后来?岛主闭关,他便自然而然地?主持南海一切事宜了。“
他问道:“你今日一直在?问南海的事,是桑昭出了什么事吗?”
姜婵叹了口?气。
自济泠仙山出来?后,她与郁冶一路赶到南海,却扑了个?空,不仅桑昭不在?,就连袁五也不在?。
听南海下人说,咸宁越寒宫问道在?即,少主想?去?看美人,便拉着袁五一道前去?了。
看美人一事确实?像是桑昭会做出来?的事。
郁冶清楚桑昭跳脱的性格,也没觉察到有什么不对,他离开飞鸿剑派许久,落下了许多事务要处理,便回去?了。
姜婵赌不起,想?着至少得前来?看一眼,确认下桑昭的安全,一开始她还心存饶幸想?着,也许真的是桑昭自己想?来?。但是到了这里,听到了关于越寒宫的一系列传闻后,姜婵的心跌到了谷底。
他们根本就是为了那个?传闻而来?。
为了秾华道心而来?。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跟闻涿提及这些事,说桑昭现在?其实?并不是桑昭,她被人夺了舍,袁五大概率也并不是个?好人,他们此次前来?咸宁是为了当初害得郁冶家破人亡的秾华道心?
姜婵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闻涿是个?单纯之人,被家中保护得太好,性情率真,更何况又是闻家一家子的重心。
她不希望把他卷入危险之中。
见她为难,闻涿有些黯然,他想?到了此前在?奉仙村,那时的姜婵也是如此,总是心事重重,一个?人揽了所有事,冲在?最前头。
“阿婵,若是为难,你可以不跟我说,没关系的。”
姜婵抬眼,闻涿一脸的诚恳又暗淡:“就像上次一样,你不想?说,可以不必说的,但是阿婵,”
他望进姜婵的眼睛,满是心疼与焦急:“我自回家之后,一直在?拼命地?学?习。不仅是不问刀,我如今也金丹了,我也可以稍微地?,替你分担一些了。“
闻涿一把抓住她的双手:“你等等我,我还会变得更加厉害的,一直陪在?你身边。”
经过谢怀的事情之后,姜婵对这些炽热的情感更为敏感,若是在?之前遇见闻涿,她一定会感动?于这句话?。
至死不渝的誓言与陪伴对于年少的姜婵而言是致死量的吸引,那时的她做梦都想?拥有的这句话?,竟是在?她舍弃对谢怀的热忱,决心自己给予自己安全感的如今收到。
真是有些荒唐又戏剧的偏差与交错。
姜婵有些忍不住,兀自笑?了出来?。
闻涿见她这反应,有些受伤:“我,我知道金丹还很?弱,在?你眼中算不得什么……”
“不是的,”姜婵摇摇头,打断他,“我是在?笑?自己,闻涿,你对我说这些,我真的很?感动?。我不告诉你,是因为你对我而言十分重要。”
不顾闻涿倏地?爆红的脸,姜婵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我不希望因为我让你陷入危险,这会让我难过,明白吗闻涿?所以我宁愿自己犯险。”
哪有这样的……
闻涿哑口?无言,捂住自己滚烫不已的脸,心中无奈哀嚎,哪有这样说话?的!
用最纯真的脸和?诚恳的语气,说这样爆炸的话?,若不是闻涿知晓她的为人,知晓她情感顿涩不识情爱,他都要以为姜婵在?向他告白了!!
他终究还是没能再继续坚持下去?,姜婵语不惊人死不休,只怕再坚持下去?,还得说出什么更爆炸的话?来?。
*
等了一整晚,依旧是没能寻到桑昭。
姜婵释然了,桑昭此行奔着秾华道心而来?,一定不会轻易露面?的,左右比武问道不日就要举行,到那时她一定会出现。
自己到咸宁一日,都在?为着桑昭的事奔波,连累闻涿也一起陪她坐了许久的冷板凳。
姜婵自觉对不住他,便放弃了守人,二人一起逛起了街来?。
说是闻涿陪姜婵逛,但其实?看着闻涿兴奋的样子,倒不如说是姜婵在?陪着闻涿,哄他开心。
咸宁的雨仍旧下着,不大不小?,雨点细密,不打伞也无大碍,却寒凉,也恼人。
闻涿怕她冻着,给她撑伞,自己习惯了咸宁的细雨,便将大半的伞都送到姜婵头顶,自己肩头被濡湿也并不在?意。
姜婵无奈:“你给自己打吧,我不冷。”
闻涿摇头:“咸宁的气候湿冷,这雨看着温柔,你淋了晚上保不齐骨头会疼。我自小?生长在?这里,早便习惯了,不必忧心我。”
见说不动?他,姜婵没辙,也偷偷施了法,替他挡去?肩头的雨。
二人走在?街头,夜已深了,虽说还有许多摊贩,但人群已经没有白日那样密集。
闻涿一向大大咧咧,如今却也守在?姜婵身边,红着脸向她靠近,替她挡去?人群的拥挤。
距离近到甚至可以嗅到姜婵的发香。
不似旁的女孩那样精致的甜香,姜婵身边总是环绕着一股草木之香,许是与她的灵力有关,嗅一口?像是雨后的竹林,清冽放松。
好热。
分明是下着雨的夜,温度较之初春还要凉些,但闻涿竟是脸颊爆红,额角还生出了细密的汗。
比他在?火边锻剑还要燥热难耐。
姜婵抬眼,望了他一眼,闻涿立即手足无措,将伞推到姜婵手中:“这,这家点心不错,我去?给你买些。”
说罢落荒而逃。
姜婵持着伞,觉得手柄处一片滚烫,不觉哑然失笑?。
闻涿到底是有多热,怎么今日见他总是红着张脸。
她站在?原地?等闻涿回来?。
视线随着街道乱飘,望到了一处,有些愣神。
那是个?糖人摊。
画糖人的也是个?年迈的老爷爷,摊子不大,夜深了,也没什么孩子围在?四周。
摊子旁的棉花上插着许许多多的糖画,活灵活现的。姜婵隔了老远,怔怔地?望着那个?摊贩,想?到了幻境之中,那甜蜜虚幻,又破碎的故事。
想?到了那只融化的蝴蝶。
姜婵在?原地?站了许久,最终还是走过去?,看见老者正?在?画着什么。
她突然有些疲累,连伞都持不住了,她关上了伞,站在?雨中,任由寒凉的雨打在?脸上,叫她清醒。
朦胧的雨雾中,她看不真切老人在?画什么,明明没有人光顾,他却一直动?作不停。
姜婵愣愣地?看了许久,直到摊主收手,完成了手下的作品。
在?糖稀还没有凝固之前,粘上一根竹签,冰冷的,薄如纸片的刮刀在?糖稀下一铲,便将糖画拿了起来?。
他对着姜婵笑?道:“公子,你的糖好了。”
姜婵看清他手中的形状,一瞬间如遭雷劈,僵直在?了原地?。
“谢谢。”
清冷的,寒凉的,熟悉的声音自姜婵身后传来?。
清冽的雪山香气将她包裹,细密的涌入她鼻尖。
谢怀在?她身后走出,与姜婵擦肩而过,接下了摊主手中的画。
那是只蝴蝶,展翅欲飞的蝴蝶。
姜婵没想?到能在?咸宁遇见他,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抬眼,心中惊涛骇浪。
她离开济泠仙山才过了多久?自她前去?南海,与郁冶分离,再风尘仆仆赶到咸宁。
也才一个?多月的光景吧。
一个?多月,他在?济泠仙山才修炼了一个?多月。
姜婵愕然,他如今修为几何?能够保护自己了吗?为什么这么快就出来??为什么会来?咸宁?明朝越呢?为什么没跟他在?一起?
心中有太多太多的疑问了,姜婵与他对视,望见他清冷的眼底,倏地?惊醒了过来?。
她强迫自己压下眼睫,不再看他。
谢怀如今如何,又与她何干。
她心乱如麻,想?着闻涿到底买什么去?了,这么长时间还不回来?。
正?胡思乱想?着,眼前投下一片阴影。
她愣愣抬头,谢怀走到她面?前,举起那根蝴蝶糖画,细密的雨中还施加了一层法术,不让雨点将它打湿。
谢怀声音如泉:“见你望了半天,便买了一根。”
竟是给她的。
姜婵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又掉到幻境中了,她皱着鼻尖开始回忆自己这一路。
……没什么值得怀疑的啊。
谢怀这是怎么了,跟桑昭一样被人夺舍了吗?!
见她表情奇怪地?盯着他看,谢怀顿了顿,好似也是头一回做这种事,语气有些飘,却也诚恳。
“我师兄打了我一顿。”
姜婵倏地?睁大了眼。
谢怀道:“此前在?仙山,是我态度不好,师兄与我说了你的艰辛。”
他又将蝴蝶举了举:“当时话?说的难听,我向你道歉。”
姜婵心中百感交集,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就在?此时,闻涿终于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抱着一大堆点心跑了回来?,手中还捏着串精致的糖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