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
沈老夫人也难得跟着数落了几句:“祖母这把年纪也不知道有几年活头,就想看着你们开花结果,过完今年你都二十一了,还不打算成亲,我什么时候才能抱着曾孙?别人家跟我般大的老太太曾孙都能满地爬了。”
沈念文:“...让二弟生。”
无辜躺枪的沈岑风:“...”他看了眼沈琼楼,祸水东引:“抱曾外孙也是一样的。”
这话倒是让沈老夫人想起旁的来了,先把屋里的男人打发出去,又看了眼沈琼楼:“你和王爷成亲也有一年了,可有动静?”
沈琼楼支支吾吾地道:“额...您猜?”
沈老夫人:“...”她用力一拄拐杖:“你这时候逗什么趣,好好说话。”
沈琼楼甩锅:“王爷不想要。”
没想到沈老夫人却想多了,立刻警觉起来:“王爷跟你如胶似漆的,为什么不想要个孩子?难道是有什么别的想头?”
沈琼楼没想到老太太这么能脑补,顿了下才道:“没有的事,是他说我年纪太小,让我多玩几年。”
沈老夫人立即道:“孩子是你安身立命的本钱,纵然王爷惯着你,你要是没孩子,旁人也少不了闲言碎语,你年纪也不小了,过了今年都十六了,还玩什么?”
沈琼楼知道她是操心她才这么说的,但她实在不想这时候生,对这话就不大能听得进去,含糊道:“生孩子是鬼门关,万一有个什么...您不就没孙女了吗?”
沈老夫人嫌她说话晦气,忙用力拍了她一下,又逼着她往地上呸了几声。
陈氏也担心女儿,不过还是劝道:“这也分人了,我生你们兄妹三个的时候就顺顺当当的,你身子骨随我,又是个好动有力气的,生产必然顺利。”
陈氏给沈琼楼做了半天心理辅导,她对生孩子的排斥总算去了小半,有了点兴趣。
陈氏见她乏了便命人备饭,一家子亲亲热热地吃完饭,外头正好下起秋雨,众人便合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聚在沈老夫人屋里闲聊。
突然听见外面蹬蹬蹬几声脚步连响,守角门的下人之一冒雨跑了过来:“老夫人,宋家姑娘在角门外口口声声要找您,我看她好像身上带伤,人已经半昏过去了。”
沈老夫人惊得立刻站起身。
宋灿是天全黑了的时候才匆匆跑过来的,在沈家角门前用力拍着角门。
守门的婆子打开瞧了瞧,见她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脖子上还缠着纱布,隐隐渗着血,一开口便要求见沈老夫人,认出她是沈老夫人的晚辈,也不敢再耽搁,先把她在角门里安顿了,然后匆忙来回报沈老夫人。
沈琼楼帮她打着伞去角门出,就见宋灿浑身*的,眼睛已经阖上,包在脖子上的纱布也殷红一片,沈老夫人吃了一惊,忙命人请大夫过来,然后叫了丫鬟给宋灿换衣裳擦头发。
这么一出声倒是把宋灿惊醒了,她猛地睁开眼,见着沈家人如同见了救命的稻草一般,流着泪猛地跪下了:“姨奶奶救我!”
沈老夫人忙把她扶起来:“好孩子,你有什么事好好说,有姨奶为你做主呢,地上凉,你先起来。”
先不说她对宋灿颇有好感,就说当初沈家落魄之时众人避讳,只有宋灿来相送,她也记着这份情谊。
宋灿并不是娇柔性子,哽咽了一下就定了定神:“去年年末我祖父去世,家里就由我大伯做主了,自打祖父一死他就带着家人搬了家,又和伯娘就要给我张罗婚事,不问品行,只要家里有权有势就好,我瞧着情势不对,就用要给祖父母吃斋守孝的借口先躲到庄子里了。”
宋老夫人无子,她说的大伯想必是宋家的庶长子,他们宋家搬家,她又避到庄子里,沈家人也没见着她。
这时候丫鬟捧上干净衣裳和热腾腾的姜茶来,她中断了叙述,换完衣裳神色镇静了许多,任由丫鬟给她换了衣裳,眼里再无泪意,只有一片冰凉坚毅。
“我用守孝的借口大伯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派人来看着我,上个月孝期满了,大伯和大伯娘就兴冲冲地来告诉我,他们给我寻了门好亲...”
她攥着衣角,声音微颤,不知是愤懑还是失望:“他们说...要把我嫁给安王当侧妃。”
屋里老中少三个女人都吃了一惊,安王已经六十多岁了,宋灿才多大?
不光如此,听说安王为人暴虐,是个窝里横的,除了他的正妃出身高贵她不敢动之外,府上的侧妃贵姬都是供他虐打淫乐的,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个s.m爱好者,整个一老变态。
沈老夫人极是恼怒:“你大伯那两口子没有王法了不成?你又不是物件,是正经的嫡出小姐,他们敢把你说送人就送人?”
陈氏也啐了口:“没人伦的东西,贪图富贵也不是这么个贪法,纵然不是亲生的,也不能把自家侄女往火坑里推吧。”
宋灿神色发苦:“我自然不同意,但如今府里大伯一手遮天,还说已经把我的画像和八字都给了安王,说王爷看了很是满意,我,我非嫁不可。”
她面色已经浮现了几分绝望:“我想法子买通了家里的下人给原来几个和我祖父祖母交好又离得近的人家去了口信,那些人不是没有回信,就是推脱家务事他们不好插手,后来被我大伯发现,把我身边的丫鬟都想打发了。”
她是个心里有主意,但奈何身处困境,无力回天,沈琼楼听的直皱眉,看着她脖子上的白布问道:“那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第112章
宋灿嘴唇微颤:“他们要把我的丫鬟都发卖了,我砸了个瓷杯往自己脖子上割,跟他们说他们要敢买人,我就立即抹了脖子,他们见我真流了血,这才作罢的。”
她低头摸了摸自己脖子上包的白布:“我用仅剩的首饰买通了几个婆子,这才能逃出来的...”她又要跪下求沈老夫人:“求姨奶奶为我做主。”
她说完这些事,众人都久久无语,沈家上下和睦惯了,实在是想不通怎么有人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沈老夫人一把把她扶起来:“灿丫头先在家里住下,什么都不用操心,我不会眼看着他把你往火坑里推的,等你大伯找上门来,我来跟他说!”
宋灿也没有矫情地说什么不敢给您添麻烦,跪下来重重地磕了个头,被丫鬟搀着走了。
沈老夫人见她脚步虚扶不稳的样子也不由得叹了声:“灿丫头倒是好的,可惜她那些家人实在是...把好好的姑娘都糟蹋了。”
沈琼楼也十分感叹,扶着她老人家回去了,晚上回屋的时候把这事儿跟殷卓雍略略提了提,他素来对这种事儿不感兴趣,漫不经心地拢了拢青丝:“这有什么,别说大伯了,有些人家只要给的钱够,就是卖儿卖女的也有。”
他自己拆完头发就过来帮沈琼楼把头发打散了,她鄙夷地撇嘴:“可宋家又不是穷苦人家,乃是世家大族。”
殷卓雍帮她篦头发,一把长发顺畅地梳下来,嘴里随意应了声。
沈琼楼只好转了话头:“你觉着...咱们要个孩子怎么样?”
殷卓雍从镜子里看她,捏了捏她肉感十足的下巴:“你不是一直不想要吗?”他捏了好几下才感慨道:“最近怎么又胖了?”
胖对全天下女人都是禁忌词汇,沈琼楼用拐肘用力给了他一下才道:“我是怕生产艰难,不过我娘说她生产的时候就没怎么吃苦,说我身形随了她,肯定不会有事的。”
她捏着下巴琢磨:“要个孩子似乎也不错。”
殷卓雍对这个话题更不敢兴趣,抱起她往床上一抛:“那就先做做能让你怀孩子的事吧。”
沈琼楼不知道是不是秋乏的缘故,最近老爱犯困,打着哈欠躲避他的骚扰,等他想骚扰第二轮的时候,她已经抱着被子安睡了。
殷卓雍:“...”
早上起来她和殷卓雍商量了一回,决定先在沈家住下,反正京城王府也没什么人气,去了还得再收拾,陈氏自然乐意之至。
再说宋家那边反应也很迅速,发现宋灿不再,先拷问了她身边的丫鬟,没想到丫鬟极是硬气,竟半个字都不往外吐。
宋家现在京城她可能去的地方悄悄摸摸寻了一回,连个人影都没见着,想了一圈想到沈家,第二天早上宋家大爷就带着夫人提着礼物登门拜访了。
接见这两口子的是沈老夫人,沈琼楼也过来旁听。
宋家虽然是世家,底蕴远比沈家深厚,但宋家长房这几年颇见颓势,声势地位和势力比沈家就大大不如了,沈老夫人想保下宋灿还是绰绰有余的。
宋大爷也知道这点,脸上挂笑奉上厚礼,然后对着沈老夫人行过晚辈的礼节,才叹道:“我们家灿姑娘和家里闹了些别扭,一怒之下离家出走了,我和她伯娘担心得紧,想来想去京里和灿姑娘最要好的只有姨母家,所以特地赶过来问问。”
这话说的倒好像宋灿不懂事才闹了这一出似的,沈老夫人心里冷笑,先不答他的问题,转而问道:“灿丫头为什么和家里闹别扭啊?”
宋大爷笑容不变:“因为婚事...我们费心给她寻了门好亲,可这丫头自己心里有主意,瞧不上我们这些做长辈的给他寻的亲事。”
沈老夫人笑问:“是哪户人家啊,我回头备份厚厚的贺礼过去。”
宋大爷终于有了几分不自在:“是,是安王,让她嫁给王爷当侧妃。”他又画蛇添足地补了句:“灿姑娘嫁了就是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啊。”
沈老夫人哦了声,神色也淡了下来:“大爷说的倒是一套一套的,可咱们就算先不说安王的年龄,安王府里每年都死人的事儿你不知道吗?这么做不怕让人戳宋家的脊梁骨?”
宋大爷道:“哪些谣言哪里能信的。”他语气放硬了几分;“不管如何,灿姑娘总算是我宋家人,若她在您这里,还望您把她送回来,您府上到底有两位公子,可别让灿姑娘坏了名声。”
沈老夫人岂是他三言两语就能吓到的,淡淡道:“那真是太不巧了,灿丫头不在我府上,你可不要信口开河坏了我们家的名声。”
宋大爷见她推诿,心里恼恨,说话的语气更重了些,已经有几分要挟之意。
沈琼楼心里不爽,皱眉道:“您说话可要负责啊,这么无凭无据的谁能信服?”
这话的语气不算重,但宋大爷看她一眼就知道这是沈家成了王妃的那位姑娘,哪里有反驳的胆子,诺诺地不敢多言,只得含恨转身回去了。
沈老夫人见人走了却皱起眉,沈琼楼问道:“您怎么了?”
沈老夫人叹了口气:“咱们能护的了灿丫头一时,不可能护她一辈子,以后总归是要嫁人的,咱们又不是她家里人,总不能帮她寻了亲家。”
沈琼楼也觉得这是个麻烦事,皱着眉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候就见沈念文迈步走进正堂,向沈老夫人拱手行礼:“祖母,我有法子。”
沈老夫人讶异地瞧着他,他深吸了口气,有些紧张羞涩,更多的是坚定:“我想娶宋家姑娘为妻,望祖母允准。”
沈琼楼手里的茶盏咕噜咕噜滚到地上,嘴巴惊讶地合不拢。
沈老夫人也大为讶异:“你是说真的?什么时候的事儿?”
沈念文只说了句:“是真的。”然后又进入闷蛋的状态。
沈老夫人喝了口茶定了定神,也肃了神色:“文哥儿你要想清楚,不要凭着一时意气说这话,不然既是害了你,也是害了她。”
沈念文道:“孙子已经想了许久了,决定要娶她为妻。”
沈老夫人皱眉道:“你这些日子不搭理你娘给你引见的闺秀,也是因着这个?”
沈念文点了点头。
沈老夫人沉吟道:“这事儿我不好做主,得跟你爹娘商量商量。”然后让沈琼楼跑腿叫了沈木和陈氏来。
两口子听完这话也面面相觑,陈氏为难道:“宋家是大族,灿姑娘的出身倒是和文哥儿相配,但您不是说他们家的亲戚...”
沈老夫人摇头道:“如今我最担心的宋家老两口都去了,剩下的大伯虽是长辈,但到底不是亲爹,况且又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儿,灿丫头也不会把他当一家人看了,更不会听他的,以后大不了断绝来往,亲戚这边倒是不用太过操心。”
陈氏听了这话倒是认真思索起来,他们锦川侯府已经够显赫了,也不必再锦上添花娶个高门闺秀,万一娶个脾气大性子骄的闹的家里鸡飞狗跳反而不美。
最重要的一是跟自己儿子合得来,二是性子好心里有主意,能撑得起门户来,这两点宋灿完全符合,她是大儿子亲口承认喜欢的,观她往日作为也是个能撑起来的。
沈木对宋灿没什么印象,想着再观察观察,两口子对视一眼,还是陈氏先起身道:“娘,您容我们俩在商量商量,等商量好了给您答复。”
沈老夫人也知道儿女婚事不能马虎的道理,抬手让两人先下去了。
沈念文想提亲既是想了很久也是一时冲动,说完纵然性子再沉稳也难免有些忐忑,老想着宋灿和他相处时候不久,会不会看不上他,会不会不喜欢他这般唐突的提亲?
他越想心里越忐忑,总想找人确定什么,不知不觉走到了宋灿暂居的院子,下意识地抬步走进去,就见下人都被打发了出来,他怔了怔,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于是走到宋灿门前听了听。
里头的声音先是轻微的用绢子擦脸的声音,再是吧唧吧唧,然后就是一连串的咔擦吧唧咔擦吧唧咔擦吧唧...
沈念文听不明白这是干什么,想着宋灿是寻过短见的,心慌之下忙一把把门强行踹开,就见宋灿在红着眼眶流着泪...嗑瓜子,
她见他突然闯进来一脸的茫然,拿着瓜子往嘴里送的手都顿住了。
......
沈琼楼最近简直懒成一条死狗,站着就想坐着,坐着就想躺着,一回屋就死在床上连手指头都懒得动了。
殷卓雍趁机在她身上捏了捏:“你近来又胖了不少啊,不过无妨,我喜欢胖点的。”
沈琼楼幽怨地看着他,这时候元芳在外头轻轻道:“姑娘,江管事夫人给您来信了。”
不知道是不是吃的太多的缘故,她脑子都迟钝起来,顿了会才反应过来江管事夫人是宋喜,起身道:“拿进来让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