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哄好了一些,被忽略在一旁的燕挽亭便开了口,她坐在夏秋潋身旁看着玥儿道:玥儿醒了,我叫人将福安和师叔请来。
    玥儿一听燕挽亭的声音,在夏秋潋怀中抬头,一双哭的有些红肿的眼陌生又惊恐的看着燕挽亭。
    燕挽亭扯开唇角本想笑笑,可见玥儿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便有些怔了。
    玥儿拽着夏秋潋的手,指着燕挽亭哭喊道:娘亲,这是坏人,我们快走。
    莫说燕挽亭,就连夏秋潋都愣住了,这两年没见着燕挽亭时玥儿可是时常提起她,说是想公主姐姐了。也不知是不是被吓坏了,现在居然连燕挽亭都认不出来了。
    玥儿惧怕她,燕挽亭便暂且退开了,守在了门外,等夏秋潋哄好了玥儿出门后,两人这才说上了几句话。
    夏秋潋怕燕挽亭失落,便替玥儿解释道:分别这段日子,玥儿其实一直记挂着你。
    嗯。燕挽亭微微点头,她负手而立神情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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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秋潋闻言,又见她清冷的面容,不免有些难过,燕挽亭好似是真的对她没有半分旧情了,不过尽管如此她还是解释了玥儿为何叫她娘亲,只是说起来少不了提起曹奕。
    听她轻描淡写的解释一番,燕挽亭心中竟是生出了一股怨恨,好个行走不便有时需要扮作一家人,她冷哼一声讽刺道:有了娘亲又有了爹爹,玥儿忘了我也实属正常,你又何必解释。
    没想到燕挽亭会气恼,夏秋潋楞了好一会,才轻声唤了一句:殿下...
    那熟悉的语气和尾音微扬的软糯,让燕挽亭心一颤,她恼恨夏秋潋,更恼恨自己面对夏秋潋居然还能起波澜,便咬牙道:你们一家人的事,不必与我说了。
    说完便拂袖气冲冲的走了。
    叶昭音与她在楼阁之下撞上,捧着茶罐的叶昭音满面笑意的喊住她:殿下这是要上哪去,茶我才取来呢。
    燕挽亭看也不看她一眼,脚步不停的快步与她擦肩而过。
    看着燕挽亭的背影,叶昭音愣了好一会,才准备上楼却又见夏秋潋正提着裙角匆匆走了下来。
    叶昭音迎了上去,笑道:秋潋妹妹,这茶闻起来...
    夏秋潋打断了她的话,匆匆叮嘱了一句:昭音,玥儿刚刚醒来了一回,不过又累的睡下了,你先帮我照看一会,我去去就来。
    说完便快步往燕挽亭消失的方向走去了。
    叶昭音捧着茶罐两次碰壁,倒也不见她心灰意冷,脸上反倒是扬起了笑意,她得意的低头打开茶罐,伸手捡起一片茶叶放在眼前细细端详。
    墨绿色的茶叶微卷色泽透亮片片分明,凑到鼻边,还能嗅到一股清淡悠长的茶香扑鼻而来。如她所料,丢在茶房中封存了两年的茶叶,不但没有霉变,反倒是色泽愈发鲜亮茶味愈发浓郁。
    这茶看来,还能再泡上几壶。
    第211章 昭然若揭
    燕挽亭走的极快, 不一会便穿过了枫林阁前的湖堤, 夏秋潋提着裙摆小跑着追了上去。走在前面的燕挽亭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皱紧了眉头神情颇有些复杂,却还是情不自禁的刻意放缓了脚步, 等着夏秋潋追来。
    离燕挽亭还有些距离时,夏秋潋就停下了脚步, 她轻喘气息定定的看着燕挽亭的背影, 压抑住了心中的踌躇,轻声唤了句:殿下。
    燕挽亭顿住了,她头也不回语气冷淡的问道:何时走?
    夏秋潋垂下头挑唇自嘲一笑, 听燕挽亭的语气她是巴不得自己走。她敛眸白皙的面容上满是落寞,语气却又镇定自若:待玥儿伤好后,我便带她离开。
    这话在燕挽亭听来实在是有些太过果决刺耳, 好似没有半分留恋。她猛地转头看着夏秋潋,语气中压抑着一股怒火, 不善道:既然如此, 你追上前来又想与我说什么。
    我...看着眼前发怒的人,夏秋潋心中却缓缓升起一股欢喜,她抿了抿唇垂头轻声道:我只是想与你说, 你误会了, 我和曹轶是清白的。这些年游历,我们二人也一直是以兄妹相称。
    燕挽亭深吸了一口气,偏开头,眉头紧锁道:这等事, 你本不必与我解释...
    我知道。夏秋潋连忙回道:或许你并不在意,可我怕你误会。这话到最后,竟是有些小心翼翼,她看着燕挽亭精致苍白的侧脸,仔细的观察着她的神色,期盼着能从燕挽亭脸上看出些许动容。
    我知晓了,你回去陪玥儿吧。燕挽亭转身背对着她,在夏秋潋看不见的地方,她冷厉的神情这才稍显温和了一些。话一说完,便不等夏秋潋回答,径直快步往前走去。
    夏秋潋站在原地看着燕挽亭的背影消失,心中五味杂陈,说不上喜也说不上悲。她知道燕挽亭的冷漠只是因为心中对她有怨,只有在意才会怨,若真的一点也不在意了恐怕此时面对她也早就坦然释怀了。
    两人心中都还有意,可尽管如此那些曾经的隔阂和恨,又哪能这么轻易的释然。就如同是一把双刃剑,伤人又伤己,偏偏又舍不得放不开,到了如今,反倒是像执念。
    站在枫林阁上的叶昭音看着那走远的人和那呆呆站在原地的人,心中颇有些感慨。
    燕挽亭对她有恩,不仅在明知她的妹妹是奸细时,留下了她的妹妹,还带着自己出宫和初白再续。这等恩情她就是从未开口道过谢,心中也是一直记挂着的。
    这两年燕挽亭的消沉,她和李凤游看在眼中。也知道燕挽亭始终放不下夏秋潋,她们曾想过不如将夏秋潋找回来,至少不让燕挽亭就这么独自一人执念着过去不肯放手。
    只是那时的念头起了又被燕挽亭看出端倪压了下去,现在夏秋潋自己回来了,这便是个天大的好机会。也许是老天也看不下这对苦命鸳鸯这么远隔万里,各自记挂了。
    了辞和福安替玥儿诊脉后,松了口气,说她这是惊吓过度了,身子并无大碍。但独独忘了燕挽亭这事,她们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或许这丫头是心中有怨,故意的。又或许是真的脑部撞击后忘记了些许事。
    好在玥儿还只是个孩童,在她们的悉心照料下,没两日就开朗了不少。不过只要一睡着便会做噩梦,哭喊着醒来便蜷缩在夏秋潋怀中久久不肯松开,瘦小的身子不停的颤抖。
    福安送来安神药时,正巧碰见午睡醒来满脸泪痕惶恐的抱着夏秋潋的玥儿。她怜惜的摸了摸玥儿的额头,然后将安神药给了夏秋潋,叮嘱了几声后。看着玥儿可怜巴巴的小脸蛋,不知为何竟是想起了些事,情不自禁感慨了几声。
    以前殿下也总是这样,梦魇缠身夜夜都安歇不了,有时几日都未曾合过眼。安神药和安神香都没用,我和师父便只能在她喝的茶水中下些迷药,这才能让她稍稍歇息会。可总不能日日都下迷药吧,我们便也只能见她日日消瘦。
    夏秋潋本在轻拍着玥儿的背安慰她,闻言却突然愣住了,她抬头看着福安。怔了许久,她这才垂头咬着唇瓣,心中如同针刺般阵痛。话到嘴边又觉苦涩,她低声道:她...又何苦,这么折磨自己。
    福安轻叹了口气:殿下到底是心善的,有些事她怎么也放不下,任我们如何劝解也没用。当年庆州城死伤的无辜百姓太多了,那么多条人命都压在殿下身上。她夜夜梦见那些百姓的冤魂来索命,如何安睡的了。
    心像是揪成了一团似的又疼又酸,当年的事夏秋潋早就放下了。却不想燕挽亭却一直背负着,怎么也放不了。她垂下的眸中闪烁着一丝泪光,叹然道:她怎么这么傻,她本就是为了燕国为了燕国的百姓,那些冤死的无辜之人若是知道了她的用心,又如何会怪罪她呢?
    福安惆怅道:话虽如此,可殿下心中放不下,任我们怎么说也没用。
    夏秋潋看着福安,面上神情却有些恍惚:好在她现在,似乎已经看开了许多。
    在燕挽亭最痛苦无助的时候,她却不在,反倒是跟着曹轶东奔西走的游历。上一世这一世燕挽亭对她的情意,她丝毫没有回报。夏秋潋只觉得自己欠燕挽亭实在是太多了,她放任燕挽亭痛苦了那么久不闻不问,如今来了也不过是勾起那些往事,再让她痛苦一番。
    福安并未发现夏秋潋的异样,她点点头,想起现在燕挽亭的状况已经好了很多,夏秋潋又来了,似乎一切都有了转机,她便放松了一些,笑道:不过好在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当今圣上也勤勉爱民。殿下也慢慢走出来了,至少现在还能笑一笑。以前阿,她总是将自己关在不见天日的房间里头,关上门窗一言不发的坐着发呆。
    短短两年似乎许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就连曾经孩子气的福安也已经成熟了许多。和夏秋潋短暂交谈后,福安便离开了。
    两人交谈时,玥儿不知何时又睡着了,夏秋潋便将她放在床榻上盖上了锦被,而后一人站在门外的廊下,默默的看着亭外那一片清澈的湖水,心中波澜四起。
    一大早起身,还未换上衣裳,阿素就撅着嘴敲门进来了,手上捧着托盘里面放着几个玉瓷碗,很是不情愿的禀告道:殿下,这是夏姑娘一大早送来的,说是多谢殿下收留,亲手熬的粥做的小菜给殿下品尝。
    燕挽亭抓着衣裳的手顿了顿,薄唇微张却又并未开口,夏秋潋。一旁的阿素见状急忙道:我就跟她说殿下才不要吃她的粥,殿下不喜欢我这就给她还回去,给她自己吃去。
    说完便一喜作势要走,待她都快走到门口了,燕挽亭却突然叫住了她:放下吧。
    阿素不情愿却又无计可施,只得气鼓鼓的又走回来了,把粥往桌上重重放下,俨然是一副极度不满的态度。
    燕挽亭瞥了她一眼,也没动怒只是淡淡道:我要洗漱了,叫人将温水送来。
    阿素脸色一变,踌躇了好一会才轻声道:夏姑娘就在外头端着水等着。
    她这么...何意?燕挽亭愣住了。
    本想着燕挽亭拒绝夏秋潋的粥,然后好出门将夏秋潋赶走的阿素,闷闷道:她说,为了报答殿下收留之恩,来亲自侍奉殿下洗漱穿衣。
    什么报恩,这等荒唐的理由别说燕挽亭就是阿素也知道分明就是个借口。燕挽亭沉吟了片刻,开口吩咐道:叫她进来。
    殿下收了粥就算给她面子了,还真要她侍奉洗漱穿衣?阿素闻言很是不满,她跺了跺脚一脸的愤恨,咬牙道:奴婢觉得她粉明就是想要勾引殿下,这狐狸精。
    燕挽亭默默听着,见阿素叫夏秋潋狐狸精她这才皱了眉头,加重了语气斥责道:阿素,休得无礼。
    谁知这话一出,向来对燕挽亭的话奉若旨意的阿素,却突然红了眼。她带着哭腔对着燕挽亭吼道:殿下就知道向着她,不如就让她替了阿素的位置侍奉殿下好了。
    说罢还瞪了燕挽亭一眼,然后哭着跑了出去,跑的急还险些被门槛绊倒。燕挽亭站在床榻边,看着阿素负气跑了,也不恼她的无礼,心中反倒有些惆怅。
    阿素这是担心她又会被夏秋潋伤了心,这才极力阻止她和夏秋潋再有牵连。只是她却不知道,若是她真的不再和夏秋潋再相见,恐怕这一世心中也有遗憾。
    有些事还是彻彻底底的了结了好。
    夏秋潋在院子外等了许久,手中铜盆里的水凉了几回换了几回,这才等到了阿素出来。
    阿素姑娘。见她的手空了,夏秋潋心中有些欢喜,可下一秒又有些愣住了,阿素眼睛红红的跑来,瞪了她一眼,凶巴巴粗声粗气道:殿下叫你进去。
    说完便捂住了眼睛背对着燕挽亭站在院子外,夏秋潋抿了抿唇欲开口,却又轻轻叹息了一声。她同样知道忠心护主的阿素为何为那么讨厌她,可心中有愧的她,就连解释的话也说不出口,短暂的沉默后,她轻声道:我知阿素姑娘是如何想的,可我并无伤殿下之心。
    阿素没理会她,一动不动的背对着她。眼看着手中铜盆中的温水又凉了一些,夏秋潋只得先走进院子。
    身后的人已经走远了,阿素轻哼一声,不满啐了一声道:狐狸精。
    你说谁狐狸精?一声熟悉的轻笑声传来,阿素翻了个白眼,抬起头看着几步外一身红裙清丽夺目的叶昭袖。
    阿素对她也没好脸色:不该来的人倒是一个接一个来了,你们的心思还真是昭然若揭。
    叶昭袖笑了笑,并不在意她的话:劳烦阿素姑娘通禀殿下,昭袖求见。
    第212章 挑衅
    夏秋潋缓步踏入屋内, 手中铜盆中的温水正缓缓升腾起热气。燕挽亭披散着青丝, 背对着门, 正独自穿着衣裳,略显宽大的袍子遮掩住纤细瘦弱的身子, 她垂头理着衣襟时,身后的夏秋潋缓缓放下铜盆, 开口道:我来吧。
    燕挽亭手一顿, 缓缓系上襟带:不必了。
    被拒绝了的夏秋潋静静立在桌边,看着燕挽亭穿上了衣裳,拂开肩头细微的褶皱, 然后走到梳妆台边扯下一条白色的发带,准备束发。
    燕挽亭虽养尊处优可并不太喜欢别人的贴身侍奉,梳洗穿衣皆是亲历亲为。可这束发有些麻烦, 平日都是侍候洗漱的侍女为她束发的。刚刚才拒绝了夏秋潋,总不能这时又开口央求帮忙吧, 燕挽亭皱着眉头看着铜镜, 随意将披散的青丝挽起,而后用发带系上。
    没有细心梳理总显得有些凌乱,夏秋潋走到她身后, 白皙修长的指尖穿过发丝, 又扯开了燕挽亭刚刚系好的发带。青丝垂落,燕挽亭正要发怒,却听夏秋潋柔声道:是我央阿素姑娘将事交予我办,殿下若恼我自作主张, 一会我便退下。
    燕挽亭一股气闷在胸口,可听她这么说,却又不知该不该怒。便闭上了眼,一言不发。
    柔软微凉的指尖轻轻的抓起她的青丝,若有似无的轻轻的拂过她的额角后颈,有些酥痒,不过倒是舒服的很。这让燕挽亭想起以前在宫中,她喜爱披散头发穿着宽大的袍子到处溜达,每次去夏秋潋殿中,她便看不过眼,要替燕挽亭穿好衣裳束好头发。
    那时燕挽亭觉得享受,夏秋潋动作温柔面上神情有些无奈,身上的香味就这么缭绕在身边。她享受着夏秋潋在她身旁为她忙碌,心暗暗窃喜。如今场景仿佛重现了,心情却不像以往那么轻松欢喜了。
    夏秋潋看着铜镜中倒影出燕挽亭的脸,她闭着眼眉头微蹙,仍旧是一副心烦的模样,心中不免有些黯然。
    这么一大早夏秋潋为燕挽亭忙前忙后,伺候她洗漱,又舀出熬好的白粥送到燕挽亭跟前,眼看着燕挽亭喝上了几口,又吃了几勺蛋羹。一直提着的心这才稍稍安稳了些许,原本早就做好了被燕挽亭拒绝的准备,如今燕挽亭接受了,反倒让她有了些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