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挽亭穿着轻薄的亵衣,静静的躺在水底,她紧闭着双眸,眉头紧锁。
    湖水冲刷开她的衣襟,露出那雪白诱人的肌肤,在清澈的水中仿佛泛着柔光一般。
    柔软玉立的身子蜷缩在一起,口鼻间冒起一串小小的气泡,如瀑的青丝如同柔软的海草一样在水中悠然飘荡。
    阿素原本提着的心,悄悄的放了回去。
    若是以前的话,她还会担心殿下水性不佳,可几年前殿下一次落水后,便变了许多。
    就连水性都那么慢慢练出来了。
    一想起以前,阿素就有些惆怅起来,自从几年前的一次变化开始,殿下就不像以前那么洒脱开心了。
    而这也是阿素不喜欢夏秋潋的原因之一,她总是莫名的觉得,殿下的改变与那个女人有关。
    以前她觉得,如果那个女人哪天因身子不好,死了的话,也许殿下会难过,可也许她也可能会变回以前的模样。
    那个洒脱开朗随性的殿下。
    可现在她不敢也不会那么想了,她甚至开始祈祷夏秋潋能身体健康的活久一些。
    只不过....
    她如今怎么求都没用了。
    夏秋潋不知身死的躺在那,殿下虽来了姜国,可这一路上的冷漠和那双蕴含着痛苦的双眸,时不时的让她忧心却又无能为力。
    这三日殿下没日没夜的赶路,劝都劝不得,她仿佛不要命了一般。
    只想着早日解决姜国的事,回燕国去,连自己的身子也不顾了。
    正当阿素发呆之际,在水中憋气许久的燕挽亭终于从水底挣脱而上了。
    她如同一朵出水芙蓉,出水那一瞬,溅起的水花点点洒在湖面上。
    月下湿漉漉的衣服贴合在身上,显现出女子那娇媚匀称的身段,诱人之极。
    燕挽亭轻轻的喘息着站在水中,她面容苍白就连唇色都泛白了,一睁开眼便是满目的红色。
    像是...哭过的人。
    可她神情冷淡,除了那紧蹙的眉头和略微轻抿的唇外,似乎又看不出什么悲痛之色。
    燕挽亭在水里待了好一会,阿素担心她会着凉,便想开口催她。
    话没说,燕挽亭就仿佛知道她的心思一样,轻声道。
    阿素,衣裳备好。
    阿素听这话,便知道燕挽亭这是准备出来了,她把准备好的干衣裳从包袱里拿了出来,放在石头上。
    然后自己转过身走远几步,等燕挽亭把衣裳换上。
    燕挽亭缓缓行至岸边,换下身上的湿衣裳,然后坐在火边待了一会。
    她坐在石头上,苍白的面容上是掩不住的疲色,可她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看着面前闪烁的红色火光,那被烧的通红的木材,那颜色是刺眼而又妖异的好看。
    她怔怔的看着那火苗,恍惚间竟将手伸入了火苗中。
    阿素在一旁惊呼一身。
    殿下?
    只不过短暂的接触,那炙热的火苗就灼痛了燕挽亭的手指。
    那火辣辣的痛意却让她脸上终于有了那么一丝笑意,只是那挑起的唇角却又迅速的下撇,带着苦涩和茫然。
    她喃喃了一声,眸中的血色仍未散去,仿佛又要开始凝聚起雾气,茫然的面容上是孩子般无助的神情。
    真痛。
    一直看着火慢慢燃尽,那原本还带着一点湿润和生命力的木材,转眼间就化作一堆灰黑色的尘土。
    就像燕挽亭的脆弱一样。
    短暂的脆弱过后,她又是冷静而聪慧的燕国公主。
    她站起身,语气冷淡平静的与阿素道。
    明日本宫进述州前,先派人去见凤游一面。
    沙漠的昼夜温差极大,当太阳缓缓升起时,守在述州城楼上的守卫,脱掉了厚厚避寒的棉衣。
    他们迎着火红的朝阳,看向那一望无际的沙漠。
    而后隐约瞧见了远处几道行来的身影。
    江寒武从江穆曦口中得知,他暗中联络的一个盟友这几日会秘密来述州。
    所以他下令这几日凡是在述州附近出现了可疑的人,都要率先禀告他。
    一个守卫正行色匆匆的要去通报江寒武,手持令牌的李凤游就领着几个虎啸军的将领来到了城门。
    一声令下便是要打开城门。
    虽说江寒武奉江穆曦为正统皇帝,要助他夺位,可他手下的人却没把江穆曦放在眼里,只要江寒武没下令,那江穆曦的令牌在他们面前没什么用处。
    几经犹豫之后,守城门的将领还是不松口,非要王爷下令才肯开门。
    李凤游和诸葛长明对视一眼,两人眸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最后还是等到去通风报信的守卫带来了江寒武。
    江寒武一来,便是歉意向李凤游和诸葛长明赔罪。
    朱雀姑娘诸葛先生,本王手下的人不识时务,请两位莫要怪罪。
    赔完罪,便是怒斥那守城门的将领,让他以后见到凤游和诸葛长明便如同见到他,见到江穆曦的令牌便如同见到皇帝。
    江寒武的表面功夫做的倒是足,可李凤游和诸葛长明可没空看他在这唱红脸,直言先开城门先把江穆曦的客人迎进来。
    燕挽亭一行人差不多行至城门边,门就正好开了。
    一见到燕挽亭和阿素的身影,凤游便直起身子,冷淡的面容上,眸中快速掠过一丝喜色。
    很快她们便到了城门口,其余几人都下了马,唯燕挽亭骑着高头大马穿过城门。
    她一身锦衣玉冠,虽是男装打扮但是明显能看出是女儿之身。
    年纪轻轻身上却带着让人不敢直视她面庞的威压,只是略略巡视几眼,那些本张望着想看清她容貌的人,便被那凤眸中的冷漠和她身上惊人的气场,慑的低下了头。
    踏在石板上的马蹄声清脆悦耳,燕挽亭居高临下的瞥了李凤游一眼,而后便赶紧到了一道打量的目光。
    她偏头望去,一个穿着便服身材高大,留着发白胡子的男人正眯着眼,面上带笑的看着她。
    当燕挽亭看向他的时候,他眸中的那道锐光便消散的无影无踪,只剩下满目的和善。
    李凤游率先拱手恭敬的像燕挽亭行礼,诸葛长明跟着,虎啸军的将领便也跟着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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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卑职奉陛下之命,前来迎接几位远道而来的贵客。
    而江寒武只是站着,笑着点了点头。
    诸位不必多礼。
    燕挽亭挑眉一笑,跳下马,目光转向一旁的江寒武,不卑不亢的拱手道。
    想必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南疆王。
    江寒武摆摆手,一脸的谦逊。
    大名鼎鼎本王可称不上,本王不过是个边疆小城的城主罢了。
    第160章 反悔!
    在李凤游的带路下,燕挽亭一行人去了王府。
    而江寒武一直跟在她们身侧,说是有事正好去找江穆曦。
    一到王府李凤游并没有先安排燕挽亭她们去见江穆曦,先是安顿她们先歇息下。
    而奔波了好几日的燕挽亭也并没有异议,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嘱咐手下的人先休息好。
    眼看着燕挽亭在侍女的领路下走进了内院,江寒武站在前厅看着她的背影,带着几分探究。
    李凤游转身,看着负手站在身后的江寒武,眉头几不可见的微微一皱,然后淡声问道。
    王爷,您找陛下的话,可要卑职通禀一声。
    江寒武点点头抚手笑道。
    好,那劳烦朱雀姑娘通禀一声。
    见了江穆曦,江寒武也不过是问了问他的身子如何了,闲聊客套了几句之后,便告辞离开了。
    李凤游见他走后,便当即关上了书房的门。
    江穆曦一身长袍面容苍白,依旧能看出他身子羸弱,病痛仍未痊愈。
    见江寒武走后,他伸手捂住唇轻咳了两声后,看着李凤游颇有些急切的问道。
    燕国公主可来了?
    李凤游点点头道。
    是。
    江穆曦点点头,沉吟片刻后道。
    既然皇叔走了,不如你立即去将公主殿下请来与我一叙。
    与李凤游独处时,江穆曦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从一开始的本宫和朕的自称,变成了我。
    李凤游摇摇头。
    陛下,公主她日夜奔波了几日才到述州,想必已是疲累。不如让她歇息一日,也好显得殿下体恤。
    听李凤游这么一说,江穆曦点点头轻叹了一口气。
    还是你心细,是我太急切了。那你代我先好好招待公主,等明日公主殿下歇息好了,你再安排会面吧。
    是。
    只不过与江寒武寒暄了几句,又与李凤游说了几句话,江穆曦就显得有些疲态了,他捂住胸口皱着眉头,脸上神情有些无奈不甘。
    如今我这身子,也不知何时能养好。更是不知,能不能熬到昭雪重夺皇位的那天。
    江穆曦的颓然让他看上去仿佛丧失了斗志,自怨自艾。
    李凤游劝慰道。
    陛下,您的伤大夫不是说了嘛,只要再养些时日便能好,您也不要太过担忧。
    江穆曦摇摇头,沉默了半晌之后他突然抬眸看着李凤游,双眸带着几分复杂神色。
    朱雀,你和诸葛先生都是燕国公主的人吧。
    江穆曦话让李凤游呼吸一窒。
    她知道从她提起与公主殿下结盟时,江穆曦就已经知道她身份了,可江穆曦从来未曾提起过,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就算叫李凤游和公主殿下联络时,也未曾明示过。
    可今日,公主殿下来了,他却突然提起。
    李凤游深吸一口气,双膝曲下跪在了江穆曦身前,她挺直背脊抿唇道。
    陛下,公主殿下从未有过要谋害陛下的心思,就算是派朱雀到殿下身边,也不过是想护住陛下而已。
    江穆曦看着她,许久未出声。
    良久之后,他才挑唇一笑,嘲讽又不甘道。
    我当真是个没用的人,被自己的皇弟谋害背上弑父的罪名丢了皇位便罢了,就连身边的亲信竟也都是他国派人来的细作。
    李凤游心中一惊,唯恐江穆曦会变卦,伤害燕挽亭她垂首,字字坚决道。
    陛下,公主殿下从来便只有除去二皇子这一个目的,她并未预谋过陛下,更没有想预谋姜国的心思。
    江穆曦冷哼一声摇了摇头,他咬牙一字一句道。
    没有吗?我知道你曾与我说过,二弟他的野心不至于姜国。可不管如何,他都是姜国人,是我一脉同胞的亲弟弟。若是我当真与燕国公主结盟,那便是勾结敌国图谋皇位,若因此我姜国灭国,那我便是姜国的千古罪人。
    因有些激动,江穆曦才说完一段话就涨的脸色通红,不止的咳嗽。
    而跪在地上的李凤游此时却是便体冰凉,她不是没想过江穆曦会反悔,也因此劝过燕挽亭。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江穆曦居然会反悔的那么快,殿下才进城甚至还未与他商谈,他便想反悔。
    若是他当真改了主意,那燕挽亭便如同羊入虎口。
    李凤游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后,她颤抖着声音轻唤了一声。
    殿下。
    她还想再劝说江穆曦,只是江穆曦却挥了挥手,闭上了双眸。
    朱雀你不必再劝我,一切等明日我与公主殿下商谈后再说吧。
    到嘴的话被生生咽下,既江穆曦不愿谈那李凤游此时再说下去,也不过是徒劳。
    她犹豫了片刻后,转身告辞离开了。
    江穆曦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看着门被关上,坐在藤椅上苦涩一笑。
    而在王府安排住下的客房里,燕挽亭端坐在桌前微闭双目似在思量什么。
    阿素站在窗口看了两眼后,眉头微微一皱,然后关上了窗。
    她快步走到了燕挽亭身旁,语中带着担忧道。
    殿下,他们已经派人围住了院子,咱们现在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鸟了,想出也出不去。
    燕挽亭徐徐睁开双眸,冷冷一笑道。
    不必担心,就是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对本宫怎么样。
    阿素听燕挽亭这么说,却一点都没放下心,她抱紧怀中的长剑,幽幽叹了口气。
    殿下您太自信,咱们现在是在别人的地盘上。
    燕挽亭抬手提起桌上的茶壶,给阿素斟了杯茶,两指推至她面前,淡淡道。
    本宫自信,是因为本宫知道,江穆曦不是个蠢人。就算他蠢,江寒武也不蠢。
    阿素听到江寒武这个名字,先是愣了愣,然后坐下偏头一脸疑惑的问道。
    江寒武?殿下是说南疆王,今日在城门口见到的那个老头。
    燕挽亭点点头,她施施然的给自己倒了杯茶,递到唇边饮了一小口后,微微皱起了眉头。
    大漠的水泡的茶,别有几番味道。
    阿素还在思考着今天见过的江寒武,燕挽亭便已起身,她在屋内四处走了走。
    这房间的装饰都是依照江南庭院的风格,红木雕的门窗,丝绸制的幕帘,桌上的茶壶茶杯都是画着青花的陶瓷。
    燕挽亭四处看了几眼,然后挑唇笑道。
    阿素,你觉得这王府庭院如何。
    阿素抬起头看了几眼,然后想起一路走进王府的风景,眉头笑道。
    走进这庭院我还以为去了江南呢,这格局布置,那院子里还有一口大缸里头还种着莲呢。处在这王府中,我还真不知道自己来的是大漠呢。
    燕挽亭推开阿素刚刚关上的窗,看着门外那一簇已经干枯死去的青竹,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你说,这南疆王,该有多想回去呢。
    第161章 如何?
    李凤游离开燕国到现在见到燕挽亭,不知不觉竟过去了一季。
    她离开时是初冬,正是燕飞城落雪的季节,如今已经雪融花开草长莺飞的春季。
    燕挽亭看着站在面前的李凤游,神情有那么一瞬的恍惚。
    常年一身黑衣的李凤游,依旧瘦高挺拔,只是原本白皙的皮肤因在大漠待着的时日久了,黑了些许,面上似乎也添了一道新伤。
    好在伤口浅淡,不至到毁容的境地。
    燕挽亭端详着她面容,良久之后轻叹一口气,抬手轻轻的往她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