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
厨房香气四溢。这间公寓里没有餐桌,于是匡在吧檯上摆好碗筷,端上刚煮好的两道菜,雅人也因为香气的吸引而缓缓停下在跑步机上飞驰的脚步。
虽然不曾做过菜,但挑选食材是匡的拿手绝活。在孤儿院里几乎每天都会做的事,匡已经练就如何从别人挑剩的菜里选出最好的这个绝活了。更何况雅人指定的那间外型像磨菇的蔬食超市,里面的食材都是当季新鲜货,就算是第一次下厨应该也不会难吃到哪里去。
「怎么样?」
并不是匡对自己的厨艺有自信,而是他每件事都会用心做到最好,所以他才会满心期待雅人会有什么反应。
雅人浅尝一口,嘴角止不住上扬:「还不错。」
得到满意的回答,匡也跟着微笑。他们彼此察觉到气氛的改变,不在那么充满火药味,也没有先前那种曖昧不明的氛围在。这是一股更踏实的感觉,他们从来没有在其他人身上体会过。
吃过饭后,雅人竟主动收拾了碗盘。匡因为没什么事情可做,就在公寓里四处乱晃,他不仅发现屋子里的傢俱少得可怜,甚至连最基本的娱乐设备也没有。这就好比是一间监狱,只不过空间大了非常多。
最令匡忍不住唏嘘的还是主卧室里的大床,看起来雅人分明是把所有的「娱乐」都摆在这里。其他房间甚至连张床也没有。
没关係,如果可以的话,他只需要一条毯子。
雅人洗好碗盘后,从直盯着卧室的匡身边绕了进去,他轻抚一下匡的金发,不带任何色情意味。
「你要出门?」
难怪刚才急着要匡出门买菜。
雅人用脱下上衣来回答匡的问题。他在占据半面墙的钢琴黑色泽的衣橱前思量了很久,才终于选定了一件名牌的黑色削肩背心穿上。
「未成年禁止进入。」
雅人对着镜子抓了抓头,整个人散发出浑然天成的野性气息,比跟匡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更加强烈。
「我才没有要跟。」
其实匡很想跟,一方面他想更了解雅人这个人,另一方面他实在受不了一个人单独待在这么大的空间里。
可是匡累极了,早上的事情已经让他精疲力尽,他必须好好睡上一觉,而且是立刻。
匡转身往客厅走,反正客房里连张床也没有,客厅地板铺着质料感觉很舒适的地毯,睡那应该不错。
一想到这里,匡的睡意更浓了,他迫不及待找个在小沙发附近的位置躺上,把手腕上的电子錶取下放在地上,眼皮一下子就睁不开了。
迷濛间,匡还是能隐约听见周遭的声音,雅人的脚步声来来回回,接着逐步往他身旁靠近。雅人离开后,匡身上多出了一条毯子,他终于能彻底沉睡。
*
刚过八点,雅人将车子驶进他专属的停车格内。这间位于万华区的同志酒吧是这个市区内规模数一数二的大型酒吧。
放眼望去熙熙攘攘的排队人龙绕过一圈又一圈。现在才晚上八点,一但过了午夜后将会有更多人聚集在此。
当然光是靠着规模优势并不足以让雅人连续光临,真正拴住雅人的原因在于里面水平出眾的酒客,雅人也因此几乎天天拜访。
不过最近他却有些腻了,这间酒吧迟迟没有新的客人报到,被雅人看上眼的那些顾客也都被他尝遍了,早已失去新鲜感。
今天看来还是一样,巡遍吧檯和舞池没一个看上眼的,雅人打算找老朋友聊一下天就回家,至少家里还有一个「新鲜货」在等他。
雅人先在吧檯那区待一下子,黑色大理石吧台有近五十公尺长,什么想得到的酒种都有,酒保足足请了五个人,有男有女,不然实在应付不过二十几个酒客同时消费。
当然,雅人从在门口出现到入坐的这段期间,以经有不少人对他投以热切的眼神。雅人通通视而不见,都是些不懂得放弃的傢伙,真烦。
「要来点什么吗?」酒保一见雅人便热情招呼。对他来说,只要雅人出现就代表会有一堆人请他喝酒,这么一来今晚的荷包又能满满了。
「betweenthesheets。」
雅人掏出一张钞票,马上就有人朝酒保递出另一张钞票,「我请客。」
「省省吧,我对你没兴趣。」雅人连看都没看对方一眼,便推开对方献殷勤的手。直到酒保收下雅人的钞票,对方才识相离开。
「今天也是大排长龙呢!」
酒保转身从柜子上一一拿出白兰地、白兰姆、君度橙、柳橙汁,熟练地一点一点调和。深红色的液体注入晶莹的白兰姆,顏色淡如夕阳下的粉色云层,再加入柳橙汁,云层散去只剩夕阳的橙色。
这是雅人最喜欢的顏色。
「其实最该请我喝酒的应该是你才对,毕竟我每次都替你带来不少客人。」雅人半开玩笑地掏出手,作势要酒保把钱拿还给他。
「这句话你更应该theend的老闆说才对。」
「我还会顺便要他想点新花招,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些人我都看腻了。」
「应该说玩腻了吧。」酒保忍不住朝雅人吐槽,接着快闪招呼其他客人去。
「呵。」
拿起马丁尼酒杯对准远方五光十色的舞池一看,那些人就像在橙色液体中载浮载沉。雅人自嘲地轻笑,不晓得自己还会跟这群人一样飘流多久。
在吧台待了一小时左右,身后的舞池越显热闹。雅人朝舞池中央被人群包围的地方瞄了一眼,他嘴角扬起,放下酒杯,朝舞池走去。
每走一步,震耳欲聋地重低音舞曲便更用力撞击雅人的耳膜。但他毫不在意被音浪侵袭,像个没事人般既不随着人群忘我舞动,也不会觉得厌恶吵杂,悠间走过。
忽视周遭拋出的媚眼与暗示,以及不断伸出来的咸猪手,雅人好不容易挤到舞池中央,才终于看清今天晚上的重头戏。
「看来theend也不是没再想新花招嘛。」
雅人眼前是座估计能容得下五个男人的粉色牢笼,一个身材纤细地男舞者隔着粉色栏杆不停舞动柔软的腰肢,动作俐落又嫵媚,更不忘以眼神挑逗笼子外那些露着飢饿眼神的顾客。
只可惜,即使牢笼外的人不断拼命想伸长手臂,仍就连舞者衣服上的装饰也碰不着。只可远观而不可褻玩焉,使得现场不时出现推挤、即将爆动的场面。
不过所谓的游戏可不是这么玩的。牢笼内,男舞者继续忘情地舞动身躯,完全沉浸跟着音乐旋律专业转身、律动,连一丝一毫多馀的动作也不曾出现;牢笼外,黑色瓷砖地上洒满可开啟粉色牢笼五顏六色的钥匙,多到要堆成一座小山,顾客门抢成一团。
虽然一人只限一次机会,但要是你成功打开,就可以对里面的舞者为所欲为;或者被对方为所欲为。
雅人也趁机捡了一把钥匙,他挤过人群试着开门,没想到还真的被他打开了。一瞬间,不绝于耳的叫骂声与各种遗憾的嘘声不断从雅人身旁发出。
不予理会,雅人逕自推开牢笼,一旁的dj播出戏剧性的音效。男舞者转身,露出了他自认为这辈子最具魅力的神情。但在看到开门的男人是他认识多年的好友同时,他不顾形象飆出粗话:「他妈的,纪雅人你来凑什么热闹?」
「不好吗?以我的人气,这里的人少说一半都是为我而来。我开了你的门,你要感到光荣。」
男舞者丝毫不领情:「光荣个屁!今天是我最后一场表演,竟然被你给毁了。」
与柔美的外在不同,琵斯只要一说话就会打破别人对他外表既定的想法。他有着一双魅力十足的电眼,以及与日本艺妓相比也显小巧的红唇,当初雅人觉得这样的长相与说话的口吻反差之大十分有趣,进而去接近琵斯,没想到他们倒是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说笑的吧。最后一场,你中彩卷了?」雅人揽着琵斯细瘦却结实的肩膀,将他从吵闹的舞池中带离。其馀的人彷彿忘了刚才发生的事,各自找各自的乐子去了。
两人穿越朝他们射出炙热目光的人群,走向舞池旁的小沙发椅,他们互相替对方点了彼此讨厌的酒,然后在交换喝。虽然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举动,却是只有他们才懂的乐趣。
「我男朋友前几天跟我求婚了。」琵斯露出一脸娇羞貌,看到他这个样子,雅人眉头不自觉一皱,一股厌恶感浮上心头。
琵斯没有发觉雅人那张惹人厌的表情,继续沉浸在幸福中。「我要去美国结婚了!」
「真是恭喜你。想念我的技术的话,随时欢迎你来找我。」雅人酸溜溜地开着完笑。
「黑白讲!我才不想跟你睡。你也别羡慕忌妒恨了,趁有人还要你,快点定下来吧。」
似乎察觉自己说了重话,琵斯赶紧又补充一句:「你也该学着相信爱情了。」
雅人毫不领情地番了番白眼,他不自在地扭过头去,不希望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就为了这个放弃你的广大粉丝?」
「喂喂喂!居然说结婚是「这个」,你真的是@#$%^&─」
受不了琵斯继续用那张小巧双唇说出下流粗话,雅人尽量让自己表现出对婚礼很有兴趣的样子,他用高亢的音调问:「所以,是什么时候?」
「我才不跟你说,你一定会来乱。」
随你怎么说──雅人心想──不过自己如果知道了说不定真的会去乱。
「对了,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好消息。」
「嗯?」雅人已经不抱任何期待了。
琵斯当然看出了这点,只好故作神秘藉此引发雅人胃口,「不过他不是金发,你不会喜欢吧?」
「谁?新人?」雅人双眼一亮,刚才闷在胸口的坏心情已经烟消云散。琵斯一向知道他要什么,好不容易有新的猎物上勾,他可不想放过。
「来接替我的新舞者啊。就是他。」
琵斯指着从舞池中央缓缓摇曳移动的纤细身躯,这名男舞者身形与琵斯相似,却比琵斯更不衫不屨。修长纤细的白皙身躯仅裹着一件粉色纱裙在腰间飘逸,下半身若隐若现,刻意引人遐思。
雅人毫不避讳直盯着对方腰间瞧,却嫌弃地轻哼一声:「穿着安全裤,无趣。」
「拿特,有人看出你穿安全裤了。」
这名接替琵斯的男舞者──拿特──留着一头挑染成银灰色的长发,乍看之下像极了电影才中会出现的精灵美男子。灵动的双眼骨碌碌不停转动打量着雅人,随即满意似的露出魅惑凡人的笑容。
拿特在微笑的同时不知是无意或者刻意露出小巧地虎牙,更是增添精灵般迷幻俊美的脸孔。
「拜託,要是第一天就一丝不掛,以后还拿什么出来秀?」
「你说得对!」琵斯与拿特像兄弟似地碰了一下拳头打招呼,接着也点了一杯酒给拿特。
拿特一接近,琵斯立刻让出雅人身边的位置给他。拿特在入坐的同时左手不经意划过雅人的大腿,雅人朝他微笑,还自动拿起杯子与他乾杯。
三个人在小沙发上间聊了至少一个小时以上,他们聊着舞池中与吧檯边的男男女女,琵斯则开口闭口三句不离自己的未婚夫,直到雅人终于受不了了,赶着喝醉的琵斯搭小黄回家。自己也搭上另一辆小黄,与换回自己衣服的拿特一起。
其实雅人觉得换不换衣服都无所谓,反正回到家也是要脱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