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是嫡子,是储君,但是皇后娘娘已经去世那么多年,他们皇上已经没了两任皇后,后宫最大的还是佟佳皇贵妃,听说要不是皇上怕自己克妻属性再次发作,佟佳皇贵妃早就是佟佳皇后了,继后也是皇后,到时候九阿哥也是嫡子,一个有母亲的嫡子和一个没母亲的嫡子,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谁有优势。
    他要是太子,他就趁出门的机会把九阿哥干掉,死人总没有活人重要,只要做的干净,皇上总不能因为一个死了的阿哥和活着的继承人过不去。
    噶尔图喝了不少酒,面上已经有些醉意,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挥退旁边伺候的人,让师爷附耳过来小声说了几句话。
    师爷的眼睛猛然瞪大,心跳加速缓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大人,您醉了,属下扶您回房休息。
    这种事情只能在心里想想,万万做不得,就算想讨好太子,也绝对不能害了九阿哥的性命,皇上不会对太子爷做什么,可不会对他们心软。
    大人喝醉了,醉话当不得真,睡一觉醒了就好,千万别再打什么歪主意,胳膊拗不过大腿,如果九阿哥真在太原府出事,到时候他们全都跑不了。
    巡抚府中忙忙碌碌,太子殿下和九阿哥来到之后要先休息,休息一晚之后才是真正的重头戏,朝廷上个月下令山西、河北、陕西等地发动百姓迁到边疆,其他地方陆陆续续有百姓离开故土,只有他们这里毫无动静,太子爷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太原府中有不干正事的巡抚,更多的却还是那些在上头面前说不上话,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得干的官,他们也发愁怎么将朝廷的政令推行下去,问题是他们这位新调来的巡抚不上心,巡抚不上心,别人只能干着急。
    噶尔图是旗人,京城里长大的八旗子弟不愿意回盛京老家,父辈祖辈经历过关外苦寒的这一代大官们更不乐意去鸟不拉屎的边疆,他自己不乐意,琢磨着新官上任三把火,要做个勤政爱民为民着想的好官,不能把百姓往火坑里推。
    这年头像他这样的好官已经很少见了,多收点税有问题吗?没毛病!
    太子做足了样子,在小院里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早上才召集各路官员问话,结合他在外面打听出来的消息以及揆叙汇报的话,拼拼凑凑将噶尔图那奇奇怪怪的脑回路想的东西猜出来,捂着脑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次回去就给汗阿玛递折子,实权官员绝对不能让荫封上来的八旗子弟当,自己蠢就算了,要是把管辖的整片地方都变蠢,他就是千古罪人。
    他想让天下人知道他的仁慈之心可以认命些闲职,巡抚知府知县这种官职一个都不能分出去,穷地方富地方都不行,就噶尔图那脑子,再让他干下去迟早被天打雷劈。
    造孽啊这是。
    关外辽阔,人口和中原相比少的可怜,在朝廷下令移民实边之前不断的百姓往那边搬迁,但是到目前为止,能称得上是城镇的也只有几个将军府所在之处,别的地方还是地广人稀,有敌人来了都发现不了。
    如果关外的人口有中原十分之一,当年老毛子就没法那么嚣张,说到底还是他们这边人太少,一旦发生意外,求救都找不到人。
    京城的八旗子弟过惯了安逸日子不愿意受苦,在他们说之以情晓之以理之下,如今该走的也都走的差不多了,他噶尔图算是哪根葱,凭什么拦着不让百姓走。
    太子爷冷笑一声,让人将噶尔图喊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噶尔图承受着太子爷莫名其妙的怒火,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这人为啥忽然变了态度,他也没说不让百姓走,等他把新官上任的三把火烧完,那些泥腿子爱去哪儿去哪儿,山西已经穷成这样,人多人少有啥区别?
    而且他是真觉得迁到关外没啥好处,就算朝廷有补贴,关外哪有关内舒服,汉人不比他们满人,他们都受不了关外的穷山恶水,汉人能站得住脚才怪。
    噶尔图觉得他已经是太子党的人,在太子跟前说话也没有太多顾忌,他不是成心和朝廷对着干,这不是初来乍到要想法子提高声望将吗。
    太子深吸了一口气,摆摆手让这没脑子的家伙出去,好的,从现在开始,这家伙已经是个死人了。
    他不准备立刻和噶尔图翻脸,具体的事情要钦差带着圣旨过来才能进行,他现在要做的只是把该办的事情安排下去,越过噶尔图这个巡抚直接和底下的人对接,办事效率不知道比有那家伙高了多少倍。
    朝廷下达的政令其实很简单,将迁到边疆能得到的好处尽数列出来,愿意去的就到官府报名,不愿意去的也不强求,告示上没有说截止日期,不过正是没有截止日期才更显得紧迫。
    安土重迁是百姓刻在骨子里的传统,现在官府对他们的人身束缚不像千百年前那样严苛,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也很少有人愿意背井离乡远离故土。
    问题是,朝廷给的太多了。
    安土重迁是传统,趋利是本能,传统对上本能,妥妥的本能获胜。
    噶尔图和他的随身班底被排除在正事之外,师爷有些心绪不宁,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哪儿不对,只能勉强稳住心神,想法子让他们家大人重得太子看重。
    胤祈在太原府待了小半个月,他难得像这样从早到晚跟在太子身边,见识了太子哥哥开启工作狂模式后的状态整个人都傻了。
    啥情况,二哥不是成天叨叨着想当个逗鸟遛狗的街头大爷吗,为什么干起活来进入状态那么快?
    这就是传说中的社畜吧。
    难怪他最近不和四哥吵架了,本来觉得是有了二嫂所以开始收敛,原来是他开始主动干活,四哥没理由教训他了。
    长知识了长知识了。
    朝廷的政令布置下去,只有开始的时候有些焦头烂额,那些官员熟悉了流程情况就好多了,太子没打算在太原府耗太长时间,事情一走上正轨就带着宝贝弟弟启程去五台山。
    噶尔图在师爷的催促下,死皮赖脸非要陪着,皇上巡视五台山要有山西本地的官员作陪,太子爷驾临五台山,山西的官自然也得作陪。
    输什么也不能输气势,他们太子党绝不低头。
    胤祈觉得噶尔图越来越奇怪,不止一次问他们家二哥私底下有没有和这家伙达成将什么交易,就算储君身份高,他这热情也热情的过头了吧。
    太子也理不出头绪,但是他确信噶尔图这种无利不起早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对他那么热情,事情如此蹊跷,里面肯定有他不知道的东西。
    五台山和他们上次过来的时候没什么区别,山峰耸立直入云霄,大大小小几十座寺院喇嘛庙分散其中,入眼皆是虔诚的佛教徒。
    太子来五台山没有皇帝亲临那么大的架势,不需要山上大大小小的和尚喇嘛全部下来迎接,要不是噶尔图这个山西巡抚赶不走,他连官员陪同都不需要。
    青石台阶只能靠两条腿走上去,侍卫们走在两侧,胤祈跟着太子走在中间,后面跟着噶尔图和他的随身班底,一行并没有太多人,至少和皇帝驾到的架势相比,他们可以说低调的不能再低调。
    灵鹫峰的菩萨出了他是祥瑞这种了不得的话,这次过来如果说出祥瑞必须单身,汗阿玛会不会亲自杀到菩萨顶来让他改口?
    胤祈胡乱想着,不时分心看周围的风景,忽然脚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一下,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控制不住的往后倒,小祖宗痛呼一声伸手想抓太子的衣服,却在抓住之前就咕噜咕噜滚了下去。
    胤祈!太子瞳孔紧缩,手上空唠唠的什么也没抓住,好在两边的侍卫足够警醒,用身体当人肉垫子把人接住,不然让他咕噜咕噜一路滚到山脚,小命儿怕是要丢掉半条。
    青石台阶上乱成一团,师爷脸色煞白的拽着噶尔图,趁太子爷的心思都在莫名滚下去的九阿哥身上,恨铁不成钢的咬牙道,大人,您就算要对九阿哥下手,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干,这不是胡闹吗?
    噶尔图懵了,我怎么了?我什么也没干啊?
    师爷额头冷汗直冒,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您离九阿哥最近,方才难道不是您把九阿哥绊倒的?
    噶尔图大惊失色,不是我!你怎么平白污蔑人?!
    第152章
    师爷说话的时候压低了声音,他再大胆也不敢在这种情况下胡说八道,噶尔图猝不及防听到他的怀疑,震惊之下忘记收音,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太子的注意力在突然摔下去的弟弟身上,两边的侍卫还没有走远,九阿哥那边情况不明,他们凑上去反而是添乱,心里正急着,就听到噶尔图莫名其妙的话。
    几个侍卫不着痕迹的往噶尔图那边看一眼,回过头彼此交换眼神,全都怀疑九阿哥摔下去不是不小心,而是有人从中作梗。
    噶尔图会那么蠢吗?
    侍卫们不敢确定,不着痕迹的将人围起来,准备到菩萨顶后将听到的话告诉太子,台阶上不好抓人,万一不小心见了血,他们总不能审尸体。
    胤祈惊魂未定的坐在台阶上,尝试着动动已经肿起来的脚踝,稍一动弹就是钻心的疼,二哥。
    菩萨顶有大夫,别怕,二哥马上让人找大夫。太子看着那肿成馒头的脚丫子皱紧眉头,肿那么厉害,估计是伤到里头的筋脉了,好好的走着路,怎么会毫无征兆的摔下来,还伤那么厉害?
    好在他们已经快到山顶,庙里的僧人喇嘛基本都会医术,了念大师的医术不比宫里的太医差,不知道大师治疗跌打损伤怎么样,菩萨顶也有武僧,应该能治跌打损伤。
    小祖宗疼的眼泪汪汪,太子不敢碰他的伤处,直接将人抱起来大步上去,菩萨顶的僧人喇嘛提前知道太子要来,这会儿都在山门楚等着,得知九阿哥在上山的时候受伤很是着急,派人去通知主持的同时赶紧让医术最好的师兄弟过来。
    胤祈被太子哥哥的公主抱惊的连疼都忘了,他好歹那么大的人,让侍卫把他背进去多好,那么多人看着他不要面子的吗?
    消停点。太子黑着脸让不省心的小祖宗闭嘴,还有精神说这些乱七八糟的,看来还是疼的不够厉害。
    哦。小祖宗委委屈屈的闭上眼睛,只要他看不见,丢脸的就不是他。
    噶尔图脸色惨白的跟在后面,太子殿下没空搭理他,他却不能当自己不存在,师爷觉得刚才是他把九阿哥绊倒,别人会不会也这么觉得?
    他的确想过替太子爷除掉这个实力强劲的竞争对手,但是他真的没动手,山道上那么多人,他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那时候下手。
    真的不是他啊!
    噶尔图在心里大喊,他又不是傻子,没道理在大庭广众之下干这种要命的事情,他是太子党不假,但他的忠诚还没到用性命为太子铺路的地步,这世上能让他拼命的只有银子。
    他要动手,肯定不会在山西境内动手,在太子的车队离开山西后找拨马匪打劫,趁乱直接一刀抹了九阿哥的脖子岂不是更方便,还能把罪名栽赃陷害到白莲教余孽头上,那些白莲教余孽消息灵通的很,鬼知道他们怎么得到太子出行的消息的。
    总之不管发生什么事,肯定和远在太原府的他没关系。
    山道崎岖,但是青石台阶每年都有无数人走,从山顶滚到山脚都不一定能死人,既要不了九阿哥的命还把自己搭进去,他怎么可能会那么蠢?
    可是刚才离九阿哥最近的的确是他,连对他非常了解的师爷都这么想,难保不会有人和师爷有同样的想法,这可怎么办?
    他先下手为强,赶在太子殿下发火之前过去解释,太子殿下会相信他吗?
    噶尔图一个头两个大,圆滚滚的身体堵在门口欲哭无泪,武僧给胤祈处理好伤势、叮嘱完注意事项后退下,走到门口看到脸色煞白的巡抚大人,犹豫了一下上前问道,大人身体不适,可要小僧开副药?
    虽然他擅长的是跌打损伤,但是其他病也不是不能瞧。
    低头跟在后面的师爷嘴角抽搐,抬起头将僧人打发走,然后扯扯噶尔图的衣服让他冷静。
    大人这事干的的确不过脑子,但是干都干了再后悔也没用,不如好好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大人不用太紧张,九阿哥这不是没死吗。
    噶尔图看出了师爷眼中的意思,嘴唇蠕动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管九阿哥死没死都和他没关系,事情真的不是他干的,为什么他要在这儿发愁该怎么解释,不是他干的,真的不是他干的啊啊啊!
    太子看着宝贝弟弟裹成粽子的脚丫子又气又心疼,挥挥手让屋里的人都出去,刚才兵荒马乱的没法问,现在屋里没有别人,总得知道这小子是怎么把自己摔下去的,上山的时候就让你牵着二哥的手,你嫌丢人不肯牵,现在可好,长记性了吧,走的好好的怎么就滚下去了?
    我也不知道。胤祈垂头丧气的听着哥哥教训,他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小腿就忽然疼了一下,总不能是他左脚绊右脚把自己给绊趴下了吧。
    不可能,他三岁之后就没那么摔过。
    爬个台阶都能摔下去,你可真是太子稍稍松了口气,实在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不是被人绊到就好。
    小祖宗沮丧的低着头,试图腿上找出别的伤口,真不是我左脚绊右脚,小腿忽然疼了一下,该不会被蛇咬了吧,我听说山上有蛇,快找找腿上有没有蛇咬过的痕迹。
    笨蛋,这种天气蛇已经冬眠了,哪有心思出来咬你。太子爷抬手赏了他一个脑瓜崩,小心翼翼的把裹了好多层纱布的伤腿往里挪挪,原本想着赶紧见了念大师一面就走,现在看来,今年怕是得在五台山过冬。
    按理说如果只是崴了脚从台阶上滚下去并不会伤太重,也不知道这小祖宗怎么搞的,竟然能伤到筋脉,爬山爬到一半把腿弄出了韧带损伤,除了这小祖宗他还真没见过第二个。
    太子爷气的锤头,看着笨蛋弟弟又没法骂,臭小子已经把自己弄伤了,骂了也没法迅速好转,纯粹白费力气,伤筋动骨一百天,得嘞,乖乖养伤吧。
    门外,何玉柱紧张的敲门,得到里面的回应后立马进去,爷,方才有侍卫来报,说噶尔图大人那边有异样,似乎和九阿哥有关。
    噶尔图和师爷出去之后单独要了个小院,侍卫们见状没有闲着,隐匿身形悄悄听墙角,还真让他们听出了些不得了的事情。
    噶尔图反复强调九阿哥不是他绊倒的,师爷嘴上说着相信,话里话外却都是属下知道大人后悔了这儿没有外人大人不用再瞒着了的意思。
    更有意思的是,噶尔图不止一次以太子党人的身份自居,是他们脑子有问题还是噶尔图脑子有问题,大清有太子党吗?
    如果有太子党,为什么他们这些在京城当差的人不知道?
    胤祈听的也是一脸懵逼,先不说那个师爷为啥觉得他是被噶尔图绊下去的,只太子党这三个字就很恐怖,汗阿玛春秋鼎盛,二哥终于不想当太子,准备改行造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