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秀薇都要被气笑了,“你个小没良心啊,韩奶奶和韩爷爷都多大了,你应该记得吧?他们年纪这么大,你还让他们为你着急,这像话吗?而且,你今天不过去,明天不过去,过年呢?下个月就过年了,你还是不过去?那你可真是要把他们的心伤死了。”
楚酒酒嘴唇动了动,可是好半天过去,她也没说出改主意的话。
温秀薇把她所有的小动作都尽收眼底,她无奈的摇摇头,“你也太倔强了。”
楚酒酒替自己辩解:“我这叫有原则。”
温秀薇呸了她一声,“你这叫轴!你们楚家人都是这德行。”
楚酒酒不服气的说:“我又不止是楚家人,我还是温家人。”
楚酒酒垂着头,她现在心绪太乱,没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温秀薇听到了,她下意识的往门外看了一眼,不过仔细想想,这话能用好几种角度来理解,她这才放心了。
“行行行,不管你是谁家的,”她往里蹭了一点,探着身子,将两人的距离拉近,温秀薇认真的问她:“你真打算和生义老死不相往来?”
楚酒酒抓了一下膝盖上的被子,然后,她重重的嗯了一声。
温秀薇费解的看着她:“为什么,就因为他误导你,这件事他确实做错了,可是,我觉得他还是喜欢你的,就算除去这一层,你们俩从小就是好朋友,那么多年形影不离的,你不跟他说话,你好受吗?”
楚酒酒梗着脖子回答:“好受。”
温秀薇:“……”
“好受你干嘛这个表情,自从我回来,我就没在你脸上见过一个笑模样,”叹了口气,她放轻了自己的声音,“觉得难受你就说,憋在心里,我怕你把自己憋出病来。”
楚酒酒抬起头,看向温秀薇。
这是温秀薇,是楚酒酒从来不敢往外说的,她的亲奶奶,血缘是奶奶,身份是姐姐,而真正的关系,其实是母亲。
不敢告诉别人的事情,她会告诉温秀薇,在别人面前坚决要穿好的防护衣,也只有温秀薇,能轻柔的替她脱下来。
刚跟温秀薇对视上,楚酒酒的眼睛就起了一层雾气。
温秀薇没有立刻去哄她,她知道,这时候,需要让楚酒酒发泄,让她把那些因为守护自尊而不能说出口的话,全都痛痛快快的说出来。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有点闷,“难受我也不要说,我不能被别人看不起。”
“没人会看不起你。”
“韩生义会!”
温秀薇愣了一下。
楚酒酒刚才声音有点大,她自己也察觉到了,抱住自己的双腿,楚酒酒把自己缩的更小,她低声说道:“你们都说他喜欢我,其实他不喜欢,可能……可能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对我不是真的喜欢,他就是,习惯我在他旁边了,我听他的话,愿意一直待在他身边,所以他就觉得,我是他的,我们俩理所当然的应该在一起。”
“真的喜欢一个人,是不会对她做这种事的。我知道,有些人会犯傻,会对喜欢的人说谎,可韩生义,他不是说谎,他也不傻,他就是故意的,误导我走进他的圈套里。他利用我对他的在乎,不顾我的尊严,让我患得患失,我越这样,就越离不开他,归根究底,他就是不在乎我的感受。”
“结果是好的就可以了,过程如何不重要,我难过的那段时间,对他来说也是计划必须经历的一部分,在他眼里,我就跟工作一样,是有例可循的,是按步骤完成的。”
楚酒酒越说越想哭,这也是她不愿意跟别人说的原因,丢人,真的丢人。
韩生义这么对她,她还会一提起就哭,连她自己都觉得,她怎么这么没出息。
楚酒酒把头埋在膝盖上,心里难受是其次,这种难堪的感觉,才让她觉得最痛苦,就像一个跳梁小丑,她自以为的纠结、动摇,其实都是韩生义手里的提线。
楚酒酒说的时候,声音也是越来越哽咽,看得出她特别想压制住,用正常的声音说话,但是这种事情,是压制不住的,反而还会越压制越狠。
温秀薇听的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自尊。
楚酒酒是高官之女,自身还足够优秀,她这样的起点,已经非常高了,如果没有意外,她这辈子都不会遇到让她自尊受挫的事情,而一旦意外来到,那个意外,不会是外界因素,只会从她内心深处萌生。
说白了,就是她越在乎谁,谁越容易伤害她的自尊。
楚酒酒有怨、有气,可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刚才说了那么多,重点都是围绕着一个,韩生义不是真的喜欢她,他只是在按着习惯安排她。
温秀薇抿了抿唇,她又往里面蹭了一点,伸出手,她摸了摸楚酒酒的背:“第一次喜欢别人,就遇上这种事,我们酒酒……太不容易了。”
她是感慨的说出这句话,楚酒酒听见了,脊背顿时一僵,可是很快,她又放松了。
对,温秀薇说得没错,她承认,所以,没什么好抵触的。
她现在认定了韩生义不喜欢她,在这种状况下,她又发现,自己根本遏制不了之前的情感,反而越遏制越汹涌,可以想象她现在心里有多难过。
所以,不能说,坚决不能说。不能见,绝对不能见。
她绝不可以和一个不尊重自己的人在一起,更不能允许自己被情感驱使着,放弃掉那些对她来说无比重要的东西。
她不要当可怜虫!!!
心里想的这么坚决,可现实里,楚酒酒却再也压抑不住,哭着扑到温秀薇的怀里。
好委屈啊。
为什么连喜欢上韩生义,她都要受伤害,生义哥不是对她最好了吗?
曾经想象过的幸福画面一个都没出现,现实就像当头一棒,告诉她不要这么想当然。可要是连韩生义都这样,那她……还能相信谁呢。
饶是大概知道楚酒酒的想法,温秀薇也没想到,她竟然想了这么多,还真是那句话,爱情使人多疑,爱情使人成长,因为太想要了、太在乎了,所以受不了上面的一丁点瑕疵,而且那点瑕疵,在她心中不断的放大,到最后,就发展成了一道近乎劈裂的裂痕。
她不愿意听别人劝她,也不愿意对别人吐露心声,韩生义对这样的她束手无策,他总是觉得他很聪明,也总是觉得他很了解楚酒酒,现在,他应该明白自己究竟错在哪里了。
不是自以为是,不是理所当然,而是他不够信任楚酒酒。
他本身对楚酒酒就已经够重要了,对别人,楚酒酒会毫不犹豫的拒绝,可对他,楚酒酒永远都不会这么做。即使不用阴谋诡计,只要给楚酒酒一点时间,她自然而然的就会喜欢上他。他看轻了自己,也看轻了楚酒酒。
如果他能意识到自己在楚酒酒心里地位有多重要,温秀薇想,打死他,他都不会用这种方式逼她上钩。
说到底,楚酒酒真正生气的点,不在他竟然给她设圈套上,而在于,这么做的人,竟然是他。
把想说的话全说了,楚酒酒很快就不哭了,发泄了一通,果然沉闷的心情就变得轻快了许多,她也能对温秀薇笑笑了。
抹干净眼角的眼泪,楚酒酒怕她担心自己,就安慰她:“我没事的,不就是失恋嘛,难受一段时间,再过几个月,我就不会再有别的感觉了。”
看着她的桃子眼,温秀薇很难相信她的话,“真的吗?”
楚酒酒点头,“当然是真的,我有一颗很强大的心脏。”
这话说的……还不如不说。温秀薇完全没有被安慰到,甚至还觉得更心疼了。
明知道门外有个人正在听着,但温秀薇还是对楚酒酒说道:“有句话说得好,时间能抚平一切,没事,忘了他,下一个肯定比他更好。”
温秀薇说的非常认真,她才不管韩生义听了什么感受,她是楚家未过门的媳妇,是楚酒酒的亲人,又不是韩生义的,她让韩生义在外面听着,就是想让他知道楚酒酒到底是怎么想的,至于他俩能不能和好,那要看韩生义自己。如果说之前她还希望这俩人能走到一起,那现在,她觉得,哪种结果,她都能平静接受。
与对错无关,与立场无关,她就是不想让楚酒酒再难过了。
又坐了一会儿,温秀薇站起来,“你睡吧,我去韩家,跟韩奶奶说会儿话。”
楚酒酒嗯了一声,然后就默默躺下了。
看着她乖乖闭上眼,温秀薇转身出去,她以为自己出来就能看见韩生义,谁知道根本没人,长长吐出一口气,温秀薇心想,也好,省得自己一时冲动,再把他臭骂一顿。
不知道他去哪了,温秀薇只好独自离开,来到韩家,韩奶奶似乎把之前那头蒜的事情给忘了,两人坐在长椅上,相顾无言,唯有同步长叹。
还是奶奶最懂奶奶啊。
……
温秀薇走了大约两分钟,然后,韩生义从对面楚绍的房间里走出来。
他在楚绍的房间里枯坐了一段时间,从温秀薇安慰楚酒酒的时候,他就不再听了,温秀薇临走时,把楚酒酒的房门虚掩,韩生义站在门外,只能看到床上有个小鼓包。
他抬起手,要推门,可是抬了半天,他也没真的推下去,保持着这个姿势好长时间,长到他甚至开始想,不如算了,恰好,里面的楚酒酒翻了个身,布料摩擦的声音刺激到了韩生义的感官,他突然就坚定了下来,推开了前面那扇形同虚设的门。
第153章
冬天地板凉,楚酒酒又是个冒失的性格,于是一到冬天,楚立强就带几个兵回来,把整个家都收拾一遍。
在杂物间待了一个夏天的地毯,又重新上岗了,客厅和其他房间的都照旧,只有楚酒酒房间这张,是楚立强新买的。
又大又厚,上面还印着棕白色的花纹,据楚立强说,这地毯上面的绒毛,是一种动物毛,他觉得这张地毯特别好看,楚酒酒却觉得一般,而且她总觉得,这地毯扎脚。
什么动物的毛啊……这么硬。肯定不是羊,搞不好是骆驼。
除了扎脚,这地毯剩下的,全是优点,比如暖和、蓬松、以及隔音。
韩生义走过来的无声无息,楚酒酒背对着他,本来她吃完午饭,是挺困的,可是刚才温秀薇过来,情绪大起大落之下,把楚酒酒搞得睡意都没了,她闭着眼睛想,再酝酿五分钟,要是五分钟以后还不想睡,那她就起来好了。
这么想着,楚酒酒又翻了个身,她眼睛本来闭的就不紧,从眼缝里,她看见床边多了一个人影,那人影万分熟悉,熟悉到即使他突然出现,楚酒酒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她正要继续睡,噌的一下,她睁开了眼。
发现韩生义真的进来了,她倏地坐直,那效果,就如同僵尸片里的诈尸情节。
楚酒酒发出一个音节:“你……”
这时候她也顾不上什么永远不再跟他说话、一定要把忽视进行到底,她的目光往门口挪了一下,然后,她的声音顿时凌厉起来,“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不等韩生义回答,她又问:“你们俩串通好了的?!”
楚酒酒的血压又开始往上升,如果不出意外,她的下一句话就应该是,你给我出去,韩生义那么了解她,当然不能给她这个机会。
望着楚酒酒,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我觉得冷。”
楚酒酒拧起眉头,韩生义没穿外套,上衣也不是厚毛衣,而是一件衬衣,里面也许还有一件,但就算有,看着也不怎么保暖,衬衣最上方的两个扣子他没扣上,露出了一小片的皮肤,明年他们这一片才集体安装暖气,今年,依然是靠蜂窝煤解决寒冷的问题。
蜂窝煤烧的再红火,也没法让室内的温度达到二十度以上,一直都是十几度徘徊,他这个穿着,不冷才怪。
楚酒酒抿着唇,没有说话,她已经不是过去那个跟屁虫了,爱冷冷去,谁管你!
想的色厉内荏,但楚酒酒的眼神,还是不自觉的在他空空的脖子上绕了好几圈。
哼,没人给你织围巾了吧,活该。
楚酒酒把眼睛挪到一边去,她不看韩生义,但也因为被打断,她没有再想起要把韩生义轰出去的事情。
望着一言不发、倔的跟头驴似的楚酒酒,韩生义突然有点想笑。
要是前段时间,看见楚酒酒这样,他心里除了疼还是疼,可现在,知道楚酒酒心里想什么了,他就不再那么难受了。
因为还有希望,他做错了事情,将两人弄到近乎决裂的地步,可是,还有希望啊。
他想要的一直都很简单,而楚酒酒想要的,比他还简单,就四个字,以心换心。
轻轻呼出一口气,韩生义站在原地,他没往前走,只是半敛着眼睛,自顾自的说起来。
“我父母结婚的时候,没有感情,我爸是知识分子,他最爱的是满屋子的书,除了这些以外,他第二爱的就是我,有时间的时候,他会教我认字、教我读书,可是他没教过我,怎么和人相处,怎么对待自己喜欢的人。”
楚酒酒默不作声的扭过头,她看着韩生义的眼神充满了警惕,因为她怀疑韩生义是来给她洗脑的,但是韩生义很少会提起来他爸爸,楚酒酒知道他爸爸在他心里有多重要,所以即使觉得这可能是个糖衣炮弹,她还是想往下听。
韩生义没看见她的眼神,他也不打算看了,就一股脑的往下说。
“也许他打算等我长大再教我,只是那时候,他没有想到,我长大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