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栾丢了,肯定是狼皮男干的,那个没有脑子的傻大个儿还不承认,当自己跟他一样蠢吗。
先人说得好,土匪是无情无义的玩意儿。这才哪儿到哪儿,就开始搞阴奉阳违那一套了。
早晚给他灭干净。
这次朝廷赈灾来的太让他满意,有吃有喝还有钱,仿佛是照着他的心意准备的。领头的人还说,还缺什么尽管上报,实在不行直接找桑斐郡郡守,离这么近,都是邻居,相互帮衬是应该的。
他一高兴,忍不住多喝了点酒,开始跟领头那人称兄道弟起来,迈着虚晃的步子拍他的肩膀,说让他们好好休息一天再走。
领头的连连答应。
他翻了个身,把祖母绿压在枕头下,盘算着是用它做王冠好,还是做扳指好,还是雕成项链送去讨顾栾换心?
才刚想到这儿,他就睡着了。
酒精让他的大脑格外放松,睡的前所未有的沉。
直到屋外侍卫叫他不醒,把门踹开进来死命晃他的头,他才睁开惺忪睡眼。
“大人,外面,外面起火了!”
段飞原地品了一会儿,把这几个字拼成一句话,才听明白侍卫说了什么。
他转头往窗外看。
今夜没有下雨,不远处,火舌卷着吼叫哀嚎,兵器碰撞的刺耳刮擦声,一声声震慑他的心弦。
***
黑夜中,悬崖上有几条黑影在移动。
他们身上没有悬挂任何绳索或者其他攀附类工具,只是赤条条一个人形,却像蛇一样在近乎与地
面垂直的悬崖上灵巧游走。
这是软功中的一种,叫“仙人挂画”。
墨无砚下了急令,把落凤馆中所有会仙人挂画的都招了过来,一人背一捆绳索和火油,有其他功夫的上去后直接进洞救人,只会这招的把绳索放下,让其他人借力上去。
步烟站在悬崖下,仰头注视那几道迅速向上移动的身影。
“就在那个位置。”
她压低声音,伸手指向洞口所在之处。跟随在她身后背着长弓的精壮男人会意,从箭篓里抽出三支箭,一齐架到弓弦上。
借着清朗月光,步烟看到弓上闪着铁器才有的阴柔光泽。
***
山洞里,一山匪吃完带血的牛腱子肉,又跟同伴聊了会儿荤段子,觉得有点憋得慌,起身边解裤带边往洞口去撒尿。
他把洞口的藤蔓撩开一条缝,遛出鸟,撅嘴给自己吹口哨。
忽然,透过藤蔓之间的空隙,他看到一团明亮光火。
竟然是南岭城中的方向。
他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浑身一个急令,连尿也不尿了,把裤子往上一提就要回去禀告狼皮男。
刚一转身,背后窜出鬼魅般一条影子,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抹了他的脖子。
那声“报——”,淹没在血泊中,到底是没被听见。
第46章 .46山洞战 可惜他现在什么也没有。……
顾栾蓦地睁开双眼。
他听到一丝不寻常的动静。算算时间, 极有可能是墨无砚那边的人过来了。
他赶紧推推姚星潼,又去推韩子赋:“快,起来了!”
韩子赋一骨碌爬起来:“是来救咱们的?”
“没估计错的话, 十有八九。”
话音刚落,关押他们的小山洞门“砰”的一声打开, 狼皮男带着另一位同样壮如门板的山匪凶神恶煞地进来,那架势,势必要现在就让他们在这儿透心凉。
狼皮男感觉受到了莫大的欺骗似的,恨的咬牙切齿:“她骗我们!她骗我们!出事了, 她却自己逃跑了!”
顾栾他们下意识觉得狼皮男说的人是段飞。毕竟两人友谊的小船本身就不甚稳固。
只是, 段飞逃跑了?公仪明的人没及时到么?
不过眼下这个问题只能一带而过,没时间让他们仔细思考。当务之急, 是从这两人手底下逃出去。
两个战五渣得尽快离开这个地方,避免参加战斗。否则不仅不能给顾栾帮上忙, 反而还会影响他发挥。
姚星潼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在狼皮男用明晃晃的大砍刀砍断锁住铁栅栏的锁链时, 拉着韩子赋做出要往前冲的动作。狼皮男果然先举着刀朝他们过来。
他没先处理顾栾, 一是在他现在的意识里,姚星潼才是顾连成的千金, 万一死了也得先拉个金贵的来垫背;二是姚星潼离得更近, 方便动手。
姚星潼事先给顾栾打好了商量, 在刀往下挥的短暂片刻, 拼劲全力按住韩子赋的肩膀, 两人顺势往后一滚。因为紧张,她使了十乘十的力气,韩子赋体重大,翻滚时的冲力也大, 牢房空间就这么一点,才滚了两圈就齐齐撞在坚硬岩石上。
狼皮男的刀重重砍在他们原本呆着的地方。
能把人骨头撞碎的岩石,竟硬生生被他劈了个裂缝出来。姚星潼不禁毛骨悚然,要是躲得稍微慢一点,她现在就得跟韩子赋双双去阎王爷那儿报名字。
好在这一个假动作,暂时吸引了狼皮男的注意力,给顾栾赢得片刻时间。
一个矮身,顾栾从狼皮男跟铁栅栏之间的空隙钻了出去。出去的瞬间,他伸手握住一根铁栏杆,借着冲出去的惯性,以栏杆为中心,猛地用身体画出半圆,一个扫堂腿把狼皮男绊的跌了一跤。
这个动作结束,顾栾依旧没停,身体的那股劲儿依然带着他往与狼皮男垂直的方向冲。他顺势一脚蹬住山壁,一个轻巧的回弹,落在跟狼皮男一同进来处理他们的男人身后。
男人手里拿着两只改良过的流星锤,跟举着两长刺的铁皮大西瓜似的,就姑且先称他为铁瓜男。
铁瓜男比狼皮男还要壮上一点,顾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住他的脖子,想在他动锤之前来个绞杀,胳膊触上铁瓜男的脖子后才发觉不对劲——铁瓜男人壮,脖子也不是一般的粗,想快速扭断十分艰难。而且他早在栅栏外面注视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对顾栾的动作有一定的预防,手腕一翻,其中一道流星锤就自上而下往顾栾身上砸来。
这要是被砸中了,三个人可能就得交代在这儿了。顾栾当机立断,抛下铁瓜男,去找狼皮男。
铁锤堪堪擦着他的小臂过去。
是真的轻轻擦过去,顶多在皮肉上留几道白痕的那种。偏偏顾栾的手掌心儿不争气,防御能力基本为零,被其中一个铁刺儿划拉下一大块油皮,血登时就涌了出来,滴滴答答的。一时间,整只右手都是血,乍一看像是手被砸烂了似的。
这点小伤于顾栾来说不算什么,跟被蚊子叮了一口差不多。可从姚星潼的角度来看就不一样了,她只知道顾栾被流星锤砸中了,还以为他右手废了,一时间又气又心疼,竟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力气,火山爆发似的,倏地掀开压在她身上的韩子赋,一个虎扑,在狼皮男从地上爬起来之前,一脚踩在他握着刀的右手上。
“韩大人你过来帮忙啊!愣着干嘛!”
她蹲下身,整个人缩成一团,手脚并用,死死按住了狼皮男的右手。
左手交给韩子赋。两人一左一右,短时间内让狼皮男无法用手还是有可能的,这样顾栾就能专心对付铁瓜男了。
她曾经觉得顾栾高大,可站在近九尺的铁瓜男面前,忽然显得娇小起来。
可惜,惊慌失措之间,她忘了韩子赋有条腿还瘸着。虽然错位的地方已经被顾栾蛮力接上,但在此之前毕竟已经相错了好几天,得好吃好喝养着才能痊愈。在山洞这种简陋地方,能让骨头恢复正常位置已经是最可观的情况,想要完全回到正常状态、健步如飞是不可能的。
所以尽管韩子赋在听到她喊话的同时就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那条瘸腿此刻成了最大的累赘,还没刚蹒跚两步,狼皮男已经反应过来,空闲的左手直接掐住了姚星潼的脖子。
狼皮男像拎鸡一样拎着姚星潼,一边试图起身,一边把她缓缓拎离自己的手背。不过姚星潼被掐着的时候是蹲着的,狼皮男把她提起来一点,她就把身体展开一点,两脚粘在狼皮男右手上似的。
狼皮男本就握着一肚子火。外头山匪跟不知来路的一群人打的热火朝天,段飞那头大火直接烧红半边天,他着急忙慌去找巫女问意见,结果只看到一张空荡荡的虎皮座垫——巫女早在出事的第一时间顺着密道落荒而逃。
他本来也能直接从密道逃走,可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巫女不让他杀那三个人,他就偏要杀。
一老一女一变态,加起来不够他一锅炖的。所以他只带了一个手下过去,想着速战速决。
结果那个男扮女装的变态好像还有两把刷子。那腿跟玄铁做的似的,就算下盘稳如他,也被一记扫堂腿绊的趴在了地上。
好几重怒火叠加,狼皮男双目充血,加重手下力道,姚星潼的喉咙咯的一声,憋着的那口气眼看就要耗完,脸渐渐从红色转成青色。她徒劳无功地用手扒拉狼皮男的手指,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脚下,大脑逐渐空白,只不停重复一个想法:只要她不松脚,狼皮男就腾不出空对付顾栾……
顾栾一眼就看到姚星潼被掐了脖子。他心急如焚,但铁瓜男专心致志地对付他,他手无寸铁在哐哐一对流星锤中左躲右闪,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只能干着急。
到底是没有算计好。他以为墨无砚手下很快就能找到这儿,起码能给他一把趁手的武器,而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赤手空拳。
当时被拖进山洞的时候,他没敢睁眼,只记得自己又被拖行了很长一段距离。
可能是山洞太深了,外面的人还没有赶到这里。
顾栾这样安慰自己。
好不容易,铁瓜男失手,一只流星锤砸到了墙上,把山壁砸出一个坑。趁着他从凹陷中重新拔回流星锤的功夫,顾栾贴在地上一滚,转瞬移到狼皮男身后。
此时狼皮男已经站了起来,姚星潼双脚完全离地,被他狠狠往山壁方向掼去。
这一掼会有多大力,顾栾不敢想。狼皮男是动了杀心的。
要是能给他一把剑,或者一把弓,再不济一只小匕首……他起码能让姚星潼不至于后脑勺与山壁亲密接触。
可惜他现在什么也没有。
顾栾心一横,足尖在地面一蹬,飞身上墙,在山壁上快速助跑几步,再一蹬,脚踩上头顶山壁,整个人倒过来,像一支箭一般射向狼皮男。
这个角度刚好够他穿过从铁栅栏围成的牢房门撞进去,用这个冲劲儿,踢麻狼皮男的胳膊是足够的了。
只是踢过之后,狼皮男必定会吃痛甩手,那只握着砍刀的手到处乱挥,极有可能会招呼在他身上。
可是他管不了了。
眼看着半个身子已经横进牢房,狼皮男背后像是突然长了眼睛,尖利的砍刀猛地向顾栾这边甩来。
能当上山匪头头,狼皮男武力值肯定不一般。方才失手是因为他心气急躁,根本没把他们三人放在眼里,所以才叫姚星潼的假动作唬了一下。
现在他打了会儿,已经全身心投入这场厮杀,实力不容小觑。
顾栾心底一凉。
他在空中无法改变方向,这一下,怕是要直接撞上刀刃,和姚星潼一个血如雨下一个脑袋开花。
千钧一发之际,一直游离在战斗之外的韩子赋终于挪到姚星潼身旁,口中大喊一声“嘿”,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舍己为人地把身子贴到山壁上。
姚星潼后脑勺没撞到岩石,而是撞到了韩子赋挡脸的手上。
顾栾瞬间松了一口气。
可是狼皮男是两手准备,姚星潼没死成,身后还有个顾栾,他当即把注意力全部转移到拿着刀的手上,作势要把顾栾劈成两半。
铁瓜男的流星锤在空中被甩出“呼”的声响,也朝顾栾这边招呼。
身体的反应快过了大脑。顾栾一伸手握住了铁栏杆,却改变不了处在被前后夹击的凶险情况。
悬在空中划弧时,他出神地想,要是姚星潼没被掐的晕头转向,这会儿就能借着这个空档逃出去了。
他咬牙撑的久一点,韩子赋说不定也能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