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叹:“今天怎么这么热情?”
栗枝没说话,她手里掐着红裙子的边缘,盯着远处雪山薄薄雪雾。
在秦绍礼用力掐住她腰时,终于叫出他的名字。
“秦绍礼。”
“嗯?”
“我、我喜欢你。”
闷在心里的那口气在这时候终于被他撞出来,栗枝搂着他的脖颈,在这种意乱神迷的时候,终于说出不敢开口的告白。
栗枝想自己一点儿也不贪心。
哪怕他说句“我也是”呢。
她很容易满足的,不要他很多很多的爱,只要一点点。
像一片雪花那么重的一点点就够了。
但秦绍礼只是收紧手,闷哼一声。
他在荔枝耳侧哑声说:“我知道。”
-
栗枝回家之后,父母做了一桌好菜迎接她。
或许是这次高考成绩重新给父母增添了光辉,父亲也没有再严厉斥责她。
跟母亲一同去买菜时,母亲脸上的笑容也多起来。
逢人,对方张口就是:“啊呀这不是老栗家的么?听说你们家小妮考了680多?”
母亲连连摆手,红光满面:“也就刚出个头……还行,我和她爸也没能指望她考多好,够上个重本就行了。”
栗枝尴尬地站在母亲身后,等她和街坊邻居老姐妹们唠完嗑才离开,她手指都被塑料袋勒出深深的红色痕迹,勒痕处痒的要命,偏生越挠越痒。
都说高考完的暑假格外漫长,栗枝深刻认知到这点。
父母早就表明态度,在大学毕业前不允许栗枝谈恋爱。
天底下的父母也都真是奇怪,大学时不然恋爱,一毕业又要催着相亲结婚。
栗枝也不敢说自己交了男友,还比她年长八岁。
晚上邻居家来做客,还带了自己儿子上门,想让栗枝给他孩子补习功课。
一家人看电视上播放的电视剧,女大学生未婚先育,男友躲起来,害得她被退学……
邻居叔叔说:“现在的女生啊,就是不自爱,不自重!还在上学就和男人开房,看看吧,被抛弃了吧?”
栗枝仰脸,问:“杨叔,你不觉着那个男的更可恨吗?怎么能光骂女孩呢?”
杨叔说:“男的不吃亏啊,那女的就是傻,就是贱,年纪轻轻和人上床——”
栗枝打断他:“我觉着您说的不对。”
父亲沉下脸:“荔枝,怎么和你杨叔说话呢?”
转脸又对杨叔说:“我这孩子啊,出去跟她表哥玩了一趟,没想到回来性子就给养野了。”
杨叔笑着说没事没事,东拉西扯一通,又提起来让栗枝给他儿子补课,一周五天,每天下午都给补,报酬是一月一千五。
栗枝赶在父母答应前说:“杨叔,我在外找好辅导班了,也是一周五天。不过一天两节课,他们给我开的价格是一节课一百五。”
杨叔脸色讪讪,有些挂不住,拉着自己儿子回家。
人一走,父亲就批评了栗枝一顿:“都是邻居,你谈钱做什么?伤感情。”
栗枝说:“这算什么伤感情?您又不是不知道他儿子,小学就因为偷看女厕所被教育批评。这样的人你叫我怎么教?我辅导班赚的多还轻松,干嘛上赶着给他宝贝儿子当家教?”
父亲指着她鼻子骂:“你现在眼里就一个钱,人情世故全都不懂。以前文文静静的,你看,玩的性格都猖狂起来了。当初就不该让你表哥把你接走——”
栗枝气性上来,她一言不发,嘭地一下关上门,回了自己房间。
客厅里只剩下父亲暴跳如雷,隐约能听母亲的劝慰声。
栗枝心脏跳的难受。
每次都是这样,都是这样。
因为父亲抹不下面子,为了所谓的亲戚情、邻里情,难道就要她去做廉价的家教,要她去还这人情吗?
她就不能拥有自己的独立生活吗?
她气的浑身发抖,咬着牙啪嗒啪嗒掉眼泪,用力擦了擦眼睛。
栗枝想给秦绍礼发短信,编辑了好久。
「我想你了」
删掉。
「我去帝都找你好不好?」
删掉。
「你什么时候来看看我呀」
删掉。
……
一条短信来来回回编辑好多条,最终统统删干净。
栗枝只发了几个字。
「我和爸爸吵架了」
发过去后,她闷在被子里玩了会手机,终于收到他的电话。
秦绍礼声音听起来有些朦胧,那边背景音嘈杂,很吵:“荔枝?”
栗枝刚开口叫了声哥哥,眼泪就哗哗啦啦地落下来,哽咽藏也藏不住,全因这一声漏了出来。
她用力吸口气,抽纸擦干净眼泪,听到他柔和地问:“哭了?慢慢说,别急,我在听。”
栗枝一边抽泣着一边把今天的委屈告诉他。
秦绍礼耐心听完,柔声宽慰她许多,又问:“要不要来我这里?”
栗枝立刻摇头:“不行。”
虽然她也很想去,但……
不合适。
就像她之前在大理看到的那串缅甸蜜蜡手串,秦绍礼当然有能力买给她,只是栗枝不想和那些美人一样,成为只能仰他鼻息生存的金丝雀。
“就是心里面委屈,”栗枝说,“还有就是……有点想你。”
最后这句话她说的小心翼翼,声音轻细。
秦绍礼没听清:“什么?”
栗枝还想再说一遍,秦绍礼那端有男生叫他:“老秦,过来,轮到你了!”
她立刻说:“你先去忙吧,晚上再给我打电话好不好?”
栗枝怕耽误他的事情,谨慎地用了祈使句。
“等会可能比较晚,”秦绍礼叮嘱她,“早点睡觉,记得乖乖吃药,过几天我去看你。”
栗枝说了声好。
她已经停止服用抗抑郁药物,不过还在定期服用维生素c和一些其他的营养药剂。
栗枝看了眼时钟,已经十点多了。
这么晚,秦绍礼那边音乐嘈杂,震耳欲聋。
他和他那些发小,能去什么地方玩呢?
-
栗枝和父亲的这场冷战持续了一周。
收到北航的录取通知书后,也没有好转。
栗枝在附近的辅导班工作,每天傍晚骑着单车过去,晚上再骑回来。
不过不清楚是不是当初留下的心理阴影,栗枝总会觉着背后有人在跟踪着她。
这种感觉一点儿也不好。
晚上躲在被子里和秦绍礼偷偷打电话,发微信,整个人都浸泡在甜甜蜜蜜的恋情中。
虽然偶尔会有些酸酸的想法,但栗枝认为自己可以把这些酸涩的念头统统赶出去。
她不贪心,只要一点甜,就能盖掉所有的苦。
秦绍礼果真遵守诺言,抽空过来看她。
栗枝晚上不能在外过夜,白天时候借口找朋友玩,出来陪他,开心地带他在自己生长的城市中转了好多圈。
栗枝尽了一把地主之谊,请他吃老街上开了十多年的雪花酪,去欧乐堡玩激流勇进。
两个人牵着手慢悠悠地从百花洲经过,微风卷起带着荷叶荷花香的风。
栗枝的鞋带开了,但她手里拿着冰激淋,没办法系。
秦绍礼自然而然地弯腰,半蹲着,给栗枝细心系好运动鞋的鞋带。
栗枝拒绝秦绍礼付钱,她固执地在购买零食和门票时付钱,认真告诉他:“你之前请我玩,我现在请你玩,这样才叫公平。”
秦绍礼失笑,他没有拒绝她这充满着自尊心的小坚持,只是俯身问她:“真要讲公平的话,我主动那么多次,荔枝妹妹什么时候才主动一下?”
栗枝用吃了一半的冰激淋堵住他的唇:“哼。”
栗枝没办法离开这个家,但秦绍礼却能隔三差五过来陪她。
每次秦绍礼来,栗枝都会开开心心地粘着他;他离开时,栗枝也会收拾好失落的心情,满怀期待地等待下一次见面的时刻。
眼看开学日期将近,栗枝绞尽脑汁,才编出来个“学长学姐说我们可以提前去学校适应环境”的理由,父母自然没有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