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还不愿意接受我,但没关系,我可以慢慢来,一点一点让他松动,就像啃噬堤坝的蚂蚁,如果堤坝会说话,它一定会从一开始懒得搭理蚂蚁到无奈地冲它说,“老兄,别啃了吧,我都快被你啃没了。”
    第四天莱斯回来的时候说酒馆的老板被人查了,因为那个垃圾场的家伙没等到我们,所以越想越不对劲,直接报了警。监视器拍出了卡车的牌照,警察找上了他。
    “我想他们做梦也想象不到咱俩会偷垃圾。”我把白水当成果汁喝得不亦乐乎。
    现在谁还会觉得莱斯和我住的地方是地下室呢?那里有最柔软的垫子,最用心的摆设,每一处都带着莱斯和我的心血,每一分都是我们花尽心思想出来的。
    酒馆老板以自己情感受到伤害为由想让莱斯加班,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当天就自告奋勇地去帮了一天忙,当了女帮佣,老板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但嘴上总絮叨个不停。几天后我们请老板来地下室逛了一圈,他摸着那些白色的海螺啧啧称奇,大夸垃圾还能这样用实在不得了,加班的事倒也再没提。
    穷又怎么样,我们还不是照样活得很开心?
    ☆、24最新更新
    可是,很快我就意识到钱的重要性。
    现在我们很健康,所以怎么样都可以。可是如果哪天莱斯生病了呢,我生病了呢?
    “烂毯子一裹丢路边呗。”莱斯一定会这样回答。
    我当即决定找些外快。
    现在我每个月工资撑死了两千块,莱斯的小费很多,每个月能赚三千块,房租1500块一个月,莱斯的车每个月还有保险再扣除一下电费话费水费,还有每天的食物,两个人每个月能随意支配的只有一千美金不到。
    我很快找到了一个兼职,说起来很不入流,是个帮忙代考的。
    美国高中生每年都有好几次高考的机会,这个高考英文名是sat,满分2400.一般都是在网上定下考场,付钱,到时候就带着学生证去考点考试。考点的管制很松,代考就利用了其中的这点空隙。
    我找到了一个亚洲人,这个人叫辛迪,和我长得很像。我们交换了msn,聊了会天,觉得可以。对方要求sat能考上2100分,我满口答应,毕竟当初我高考那会的分数比2100高了不少。
    说实话,一开始我还很犹豫,但瞧见莱斯那破破烂烂的背心后,这最后一丝犹豫也飞走了。
    我和她谈妥了价钱,考一次她愿意付我八百块,四个小时就能赚到我三分之一的月工资。
    “心情不好吗?”莱斯这样问我。
    “不,我很好。”我这样说。
    sat高考那天我失踪了大半天,出来后明显精神不济。莱斯看到我后吓了一大跳,“你怎么了?”他问我。
    晚上我吃了两个三明治,哎,真是钱还没赚到,晚饭钱就提前透支了。
    19天后成绩出来,我得知自己没有达到目标,只考了2010,这个成绩不算太低,但绝对不高。我这几天的状态太糟糕,导致临场发挥也如此不像话。我对辛迪一直道歉,但她人太好,执意要付我全额。如果我不缺钱大可以直接说我不要了,但如果我不缺钱,就不会跑来干代考,于是最后我收了一半,四百块。
    晚上我去了一趟夜市,给莱斯买了一整套新衣服,内衣我没买,因为我不知道型号。但他常穿的背心,长裤都买了两套。我还替他新买了一双球鞋,质量很好,所以也挺贵,可鞋子就得穿好的。
    “你中彩票了?”莱斯回来时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吓了一大跳。
    我睁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瞪他,“快换上。”
    很合身。
    我在他旁边笑,“莱斯,你现在可是把我的良心穿在身上了。”
    把剩下的两百块递了过去。他揪住我询问钱的来处,我宁死不说,最后他威胁我如果我不说,“就把你丢给布克。”
    “那我也不会说的。”我大义凛然道。
    “……”莱斯沉默了会,“那我把我自己丢给布克。”
    好吧,我立刻投降了。
    “所以你去帮别人代考了,”他总结。
    我点头。
    “就是想帮我买衣服?”他咄咄逼人地问。
    “当然不是!还有一些是存款,以备不时之需用的,以后如果我们生病了,我们不是美国人也没有医疗保险,到时候可以用这钱买点药。”
    莱斯没有说话,许久,他说,“这样不行,茱莉,我们不能这样做。”
    “可这样来钱快。”我说。
    “那和布克一起搞毒/品来钱更快,”他接口。
    我不说话了。
    “那你想怎么样,把这剩下的两百块退给她?还是丢给路边的乞丐施舍给人家?”我反问,“我肯定不会答应,这是我用四个小时赚的,虽然昧着良心,但也是我赚的,我要留下这笔钱。”
    他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
    “挺凑合的。”他说。
    我还在难过,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什么?”
    “这条裤子,鞋子,还有背心。”他看着我说,“很好看,很喜欢。”
    我的心因为他的温柔慢慢舒展,原本想发火的喉咙也喷不出火了。
    “你喜欢就好,”我柔和道。
    他注视我良久,表情复杂。
    “你累吗?”
    “不累!”
    “你脸都青了。”
    “青的那是死人,莱斯。”我说。
    莱斯沉默了一会。
    “是我不好。”他说,“我应该更努力的。”
    “可是这根本不关你努不努力的事啊!”我急忙喊道。
    莱斯开始起早贪黑地干活,有时候他一天可以接三份工。他早上五点出去,晚上十二点回来,每天倒头就睡,我心疼他。我告诉他不需要这样,我们的钱够用,我也在干活。
    “没关系。”他说,“我是男人。”
    下面的一个月,他拿着厚厚的一沓钞票回到了地下室。
    我们两个人的薪水第一次合起来突破了一万块。
    他带着我去了当地很好的百货大楼,给我买了一条裙子,一双漂亮的鞋,还有一个可爱的粉色小手袋。
    我垂着脑袋盯着那个鼓鼓囊囊的手提袋,眼睛热热的。
    这些都是他是在暴晒的烈日下流了多少汗才赚来的钱,怎么能给我花?
    而我在此刻,终于理解莱斯看到我给他买的衣服时的感觉。
    “我错了莱斯,我以后再也不干代考那种事了。”我们就踏踏实实赚钱,少一点都没关系,好不好?不要把自己搞得那么累
    “恩,不累,你穿那裙子挺好看。”他说。
    然后洛杉矶大街上的人在那天惊奇地发现一个亚洲小妞,对着地上的三个购物袋哭了。
    晚上我们去了圣塔莫尼卡的夜市,这里什么都有,莱斯穿着汗背心沙滩裤,我穿着莱斯新买给我的蓝裙,看地上的影子,真像一对结婚多年的夫妻,我的心头甜蜜。唔不,茱莉,是你想太多了,快抬头看看浩渺的宇宙,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
    就在这时,一个热烘烘的手掌心托住了我的后脑勺,莱斯无奈地问,“你看着天干什么,脖子不酸吗?”
    我当然不能说我刚才是在意/淫他,只好扯谎道,“没事,就是看点星星……”
    莱斯讶异,“星星,你喜欢星星?”
    我的脸变成了哭脸,真是撒一个谎就要用无数的谎来圆哪。
    “是啊……我从小最喜欢星星了……”我沮丧地说。
    “是这样吗?”他若有所思。
    我们又逛了一会,等时针指到罗马数字十一的时候,莱斯突然对我说,“走吧。”
    我以为他是要回家了,当下点头说好啊,没想到他带着我上了公交车,半路下车后一路狂飙,在穿过101后在五星大道左转,右拐进穆赫兰路,上山。
    “莱斯!”这不是回家的路。
    “我知道呀。”他一边踩着车一边笑,“我带你来看星星。”旁边爬山的都是汽车,一辆比一辆豪华,从我们身边呼呼而过,因为早上刚下过雨,滚动的轮胎溅起湿淋淋的泥巴,飞到我们的脸上。莱斯来不及挡住我的脸,才过去了一辆,我们身上的衣服就脏了。莱斯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骂道,“老子当初开车的时候也没这样过。”
    我一开始心疼他骑这么久一定很累,现在却忍不住笑了。“要超过他吗?”我问。
    “超过他?”他舔了舔嘴唇,“这还用说!”
    莱斯把自行车骑得像赛车般飞快,我在这辆高速行驶的赛车上开心得哈哈大笑。夜风在我耳边呼呼而过,黑色幕布般的夜空上缀满了璀璨的星星,我原本对他们毫无好感,但现在一看,竟觉得它们越瞧越可爱。
    “嘎吱”一声。
    “到了。”莱斯说,我跳下车,他把自行车和冲浪板往茂密的树林里一丢,转头冲我说,“走吧。”
    好莱坞的山顶上正巧可以俯瞰整个洛杉矶的夜景,莱斯带着我往天文台走去。天文台的建筑构造有些让我想起顶着俄罗斯圆顶的白宫。临近一点,山上的人只有零星的几个。我们登上天文台,视野宽阔,正对面的山峰上就竖着好莱坞几个大字,可惜天色太暗,看不清楚。
    “喜欢吗?”莱斯的手搭在了我的腰上。
    我点点头,回过头望向山下。
    西海岸的夜景真的很迷人,闪烁的光点像珍贵的五彩珠宝,让人忍不住想抓过来做成项链挂在脖子上。我甚至想把自己放在柔软的风上,在这座美丽而多彩的城市上任意飞翔。辉煌的灯火让人感到温暖,闪烁的霓虹叫人放松。
    灯光意味着有人,也就是说在这山脚下,在我们所不知道的地方,有无数素不相识的人正勤勤恳恳地过着自己的每一天。这么一想我就觉得心情愉快,就感觉自己的生命和整个大世界是相连的,一种从未有过的被包容感从心底间升起。
    他在我腰间的手紧紧了,我回过头,正巧对上他迷离的灰眼睛。
    如果说洛杉矶的夜色是串联起的宝石,那么莱斯的就是其中最叫人心醉的。
    我眨眨眼睛,他的嘴唇就落在了我的脸上。
    因为寒冷,我们的身体紧贴,我的胳膊感受到他皮肤上激起的细小颗粒,很快,我的腿感受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慢慢竖了起来,抵在了我的胯骨边。
    很不舒服。
    我垂在两边的手抓住了那个家伙往边上挪了挪。
    “oh shit,茱莉你在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