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结束。
坐在高脚凳上的男人静静看了她一会儿,问:
“还想哭吗?”
一首歌的时间,足够她想明白很多事。
那一天的那通电话没有拨通,或许是一件让她耿耿于怀很多年的心结。
但人总要向前走,她不能为了那几十个没有拨通的电话,而掐灭掉为了无数个可能拨通的电话。
打开这个心结吧。
然后,再试着向他走近一次。
“这场真的是只唱给我一个人听的吗?”
坐在台下的女孩认真地近乎严肃地确认着。
裴峋端详着她的神色,总觉得她好像又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
“嗯。”
“我想听什么都可以?”
他眉梢微扬:“我以为,你会怕被别人发现催我赶快走,我的说辞都准备好了,怎么不问?”
“……什么说辞?”
裴峋漫不经心地解释:
“让人跟场馆负责人打过招呼了,今晚可以延长一个小时供我们使用,调控室的人也都是自己人,签过保密协议不会乱说什么……不过,话是这么说,但风险依然有,我们只要待在一起,就会有被发现的可能。”
温窈默默听着,半响,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
她的态度令裴峋觉察到了什么,饶有兴致地问:
“不阻止我?”
温窈低下头:“让我翻一下我的歌单,我想听的歌可多了……”
裴峋又问:“不怕被狗仔拍到?”
“确实听出来你嗓子累了,那我就挑几首不那么难唱的吧……”
“温窈。”裴峋唇角勾起,长眸泛起点点涟漪,“我怎么突然觉得,你不仅不怕,还挺期待的呢?”
“……”
小心思被察觉的温窈一顿,下一秒赌气似地抬头对裴峋道:
“决定了,就把你会的歌都唱一遍吧!”
“…………”
结果到最后,只唱到第三首就被温窈叫停了。
被温窈从舞台上推着往下走的时候,裴峋的嗓子已经哑得显而易见,还有余力调侃她:
“不是要把会唱的都唱一遍吗?这才几首。”
“……下次!下次一定!我记着呢!”
“机会难得,就这次吧。”
“……别说话了,你自己听听你这个破锣嗓子,说话都跑调了!”
裴峋当然没说话跑调,但演唱会对体力和嗓子消耗巨大,歌手的嗓子珍贵,她不想他再辛苦。
但是温窈没想到就连回了家,裴峋还要问她“票送人了为什么不联络俞姐”“演唱会前后加起来五个小时你一个人坐外面想什么呢”,一点没有累了不想说话的意思。
温窈忍无可忍,趁裴峋不注意偷偷扯了一块胶带一下贴在了他嘴上。
巴掌宽的胶带。
裴峋都被她吓了一跳。
“真的别说话了,算我求你,你该休息了。”
裴峋用一种奇异的眼神打量着温窈,像是要从她今天与往常不同的行动中看出端倪。
但最后他只是低头在手机上敲字:
[只贴嘴就行了吗?]
温窈:“?什么意思??”
裴峋慢悠悠打:[手腕不缠上?]
温窈大惊失色,一连后退好几步,瞪着他:
“我为什么要缠你手、手腕!?”
打完字,裴峋将手机递到她眼皮底下,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我记得,你不是有这方面的爱好?]
!!!
她哪里有——
蓦然回忆起了在《飓风行动》的片场,她认认真真地跟裴峋本人建议要给他加一个铁制的止吠器。
并且类似情节不只出现在《飓风行动》的剧情里,《十洲奇谭录》中也有封口捆绑类似的囚禁play情节。
失忆前的温窈完全是凭本能直觉设计的剧情,却从没想过这种情节可以是正经剧情,也可以……不那么正经。
想到这里,温窈抬手立刻撕掉了裴峋脸上的胶带。
胶带与皮肤粘连,即便贴得不紧也扯动了面上皮肤。
裴峋微微偏头,略显苍白的脸浮现出一点红痕,尤其是当他平静淡漠的眸光扫过来时,那种锋利的破碎感疯狂刺激着温窈的专业触觉,恨不得抄起镜头就抵着这张脸拍个过瘾。
……救命她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特殊癖好啊。
“好看吗?”
被裴峋这样直白的问出来,温窈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不好看。”
温窈硬邦邦答。
“是吗?”男人俯身靠近了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眼底,“那你知不知道,你今天从见到我开始,眼睛就没从我身上挪开过了?”
“…………”
“没有。”温窈死鸭子嘴硬地昂着头,“而且你没看我又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裴峋懒懒地哦了一声,坦然得毫无负担:
“我是在看你,那又怎样?”
为了来看演唱会而特意打扮过的女孩有着与往常不同的漂亮。
她那一头乌绸长发在头顶盘起,露出的肩颈线条显得整个人骨肉匀婷,纤秾合度,纯黑色的吊带裙清凉俏丽,贴身剪裁恰好掐出不盈一握的腰肢,似三月春风杨柳。
没有人的目光会吝啬于欣赏这样的窈窕景致。
温窈没料到他这样坦白,脸颊染上潮红,又不肯示弱地酝酿了一会儿,道:
“……哦,那就算扯平了吧。”
明明害羞得恨不得逃跑,却不肯认输强撑淡定。
裴峋指尖轻敲门框,仔细地捕捉她面上的每一个表情。
“温窈,你今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温窈故作淡定的从衣帽间里取出衣服,边收拾边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多了。”
“比如?”
“比如今天是盛骁送我去的体育馆。”
敲着门框的手指顿了顿。
“还有呢?”
“还有,我拒绝了他,叫他不要再在我的身上花心思了,我不喜欢他。”
一贯冷冽的眉眼间漾出一抹笑意,他又问:
“还有呢?”
抱着衣服准备踏入浴室的温窈停下脚步,背对着裴峋道:
“我决定原谅你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即便是裴峋也没有听懂她指的是什么。
温窈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在今晚你为我唱第三首歌的时候,我决定把以前那些难过的事,统统都忘掉。”
“明天就当做一个新的开始吧。”
在浴室门阖上的那一刻,裴峋有些愕然望着那道关上的门。
这话的意思足够明显,他几乎能够确定,温窈已经恢复了记忆。
但更重要的问题是——
他似乎还不太明白。
自己到底做了什么需要她原谅的错事。
*
这一晚裴峋因为过分在意温窈的那句话而辗转反侧,但温窈却踏踏实实地睡了个好觉。
早上早早醒来的温窈拉开窗帘,看着外面阳光洒满整个房间,繁华都市尽收眼底,神清气爽地想——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