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文屋 > 综合其它 > 扶鸾 > 扶鸾 第165节
    “那我等明日便发起总攻,拿下极上仙盟,为玄门清理门户!”
    众人摩拳擦掌,到了这个时候愈显积极,都等着最后时刻分抢功劳。
    极上仙盟作为天下第二大门派,光是宗门财产就不知凡几,此时不去分一杯羹,更待何时!
    见他们个个涨红着脸义正言辞,眼红的却分明是极上仙盟中的那些好东西,乐无晏一想到这些人当年围剿他逍遥山时估计也是一样的心态,便觉没意思,不再参与他们的话题,眼神示意徐有冥,起身出去门外。
    将容跟出来,与他二人道:“我估计云殊不会管门内其他人死活,他若是一再加强他主峰上的防御,一直躲在主峰上不出来,只怕难办,我们还是得想办法将他引出来,扶旴和其他人拖住他,我设法破开他主峰的结界,上去带时微他们出来。”
    徐有冥问:“还有其他办法能引他出来吗?”
    将容摇头,一时也没有好的主意。
    她原本想将青禾剑留待最后时,如今没了这个,云殊必是不会再搭理他们了。
    乐无晏想了想,问道:“你们有时微的画像吗?”
    将容一愣,道:“时微的画像吗?我可以画出来。”
    乐无晏道:“那麻烦姐姐了,尽量画得像一些。”
    徐有冥问他:“你想做什么?”
    乐无晏:“试试再说。”
    这对将容来说倒是件简单事,之后他们找了间僻静屋子,将容拿了笔墨,仅仅两刻钟已将时微的画像画好,最后以灵力送入纸上,愈显得画中人栩栩如生。
    乐无晏凑过去看,画中一身青衣的青年身长玉立,眉目本就如画,嘴角含着笑,面相十分温和,与齐思凡却是半点不像。
    “姐姐这画的与时微本人,有几分相像?”他问。
    将容道:“我画功挺好的,我看着没有十成也有九成了,扶旴你说呢?”
    徐有冥看了一眼,微颔首:“可以。”
    乐无晏又细细看了那画中人片刻,转头问徐有冥:“你觉得他像小牡丹吗?”
    徐有冥:“哪里像?”
    “说不清楚,”乐无晏伸手遮住画中人下半张脸,犹豫道,“眼睛最像,还有便是,感觉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觉得像。”
    徐有冥沉思片刻,道:“时微的个性,与秦子玉确实有相似之处,灵根也是都是单木,且同为剑修。”
    将容闻言略微惊讶:“你们那个弟子,样貌、个性、修行天资,竟都这般像时微吗?难道是因为这个,云殊才变心了?”
    乐无晏随口道:“以前我还和仙尊讨论过,是不是那个疯子认错了人,齐思凡的表妹说他们曾经送了一盆牡丹花给帮过他们的人,是齐思凡养过的花,应该就是小牡丹,会不会是因为这个,他才搞错了。”
    将容闻言愕然:“你们之前怎么没说?”
    “……我们觉得应该不会认错吧,他这么肯定齐思凡就是时微,肯定也是仔细算过的,这还能认错吗?”乐无晏道。
    将容掐诀快速推算起来,半晌,皱眉道:“不行,我还是得见到他们本人才能准确算出来。”
    徐有冥:“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画像画了,之后怎么做?”
    乐无晏目光重新落回那张画像上,又定定看了许久,将时微的模样深刻进脑袋里,后退一步,开始施法。
    徐有冥与将容都不知他想做什么,安静看着他。
    乐无晏的指尖生出一团凤凰真灵,之后越来越多,在他面前逐渐累积,改变形态,渐渐的竟然幻化成了人形。
    在乐无晏不断掐诀中,那人形的真灵连五官也逐渐清晰显露出来,杏仁眼,眉目含笑,分明与画中人无异。
    徐有冥目不转睛地看着,将容眼中惊讶愈甚,乐无晏竟然用凤凰真灵捏出了一个时微来!
    当然了,假的便是假的,当不了真,但以那个疯子至今不肯放弃凤王骨的执念,唬他已经足够了。
    将容问:“你打算用这真灵幻化出的时微去骗他出来。”
    “啊,”乐无晏道,“姐姐能模仿时微的声音吗?”
    将容:“……可以试试。”
    徐有冥提醒他们:“这种伎俩他一眼就能识破。”
    乐无晏:“那可不一定,执念成魔,你们看着就是了。”
    徐有冥犹豫了一下,到底没再说什么,只提醒他:“小心一些。”
    乐无晏一点头:“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翌日天明,徐有冥亲自上阵,于极上仙盟山门前,一道用了十成修为的灵力全力打向极上仙盟的护山法阵,那本就已濒临崩溃的法阵结界之上,灵光挣扎着闪烁了数息,在一声剧烈爆响后,终于破开了一角。
    身后数万玄门修士人心振奋,高喊着“替天行道”,一齐冲进了山门中。
    最后的围剿之战,就此拉开序幕。
    极上仙盟内外门修士加起来十数万之巨,此时已方寸大乱,有殊死抵挡者,有且战且退者,亦有人干脆倒戈、缴械投降。
    漫山遍野皆是斗法中的两方修士,震天厮杀声响中,乐无晏几人直奔极上仙盟的主峰,迅速占下了附近的一座山头。
    远望过去,主峰之上云深雾绕,将窥视的视线全部挡在了结界之外。
    乐无晏释出真灵,在众人眼前幻化成时微的模样迅速成形。
    龙恬恬惊愕瞪大眼睛:“这也行?”
    乐无晏没空多解释,将彻底成形的真灵推出:“去。”
    人形的真灵随即飘向主峰而去。
    乐无晏转头冲将容示意:“接下来靠姐姐了。”
    将容深吸一口气,走上前,送出传音。
    主峰之上,此刻却并无大的动静。
    秦子玉这两日大约受了风寒,又病了一场,昨夜睡得很沉,做了一夜光怪陆离的梦,直到被外边山摇地动的声响吵醒。
    他睁开眼呆愣片刻,起身披上衣袍推门出去。
    谢时故站在廊下,身前几名手下正在禀报外头的情况,语速很快言语间满是焦急。
    “护山法阵已经破了,他们已经冲进了山门里,来了有几万人,光是带头的大乘期修士就有近百人之多,门中弟子多数已经倒戈,余的还在苦战的,也大多力有不逮,一众长老们都已按照盟主吩咐出去迎战了,但光靠他们,只怕也撑不了太久。”
    “来了便来了吧,不必着急上火,”谢时故淡道,“守住主峰这里便是。”
    秦子玉看向他,谢时故语气平淡,神色亦如常,宗门失守即将成为阶下囚,他的脸上却并无半分惊慌之色,甚至漠不关心。
    “先这样吧,你们去守住这主峰的结界,外边的事情不必再来报了。”
    谢时故话说完,随意一摆手,将人全部打发了下去。
    转身对上秦子玉看向自己的复杂眼神,谢时故走过来,伸手帮他将随意披在身上的外袍穿好,低声提醒道:“你病还没好,别出来吹风了,进去吧。”
    “他们已经打进来了,你跑不掉的。”秦子玉道。
    谢时故却问他:“你想我跑吗?”
    秦子玉轻蹙起眉,对上谢时故眼中隐约的笑意,沉声道:“你该还你做过的孽。”
    谢时故叹了口气:“你说还就还吧。”
    “可惜我最终还是拿不到凤王骨,”谢时故的神情中似乎仍有遗憾,到底不甘,“现在想想,凤凰族灭族,只留下那一根独苗,天道怎么可能让我如愿,我从一开始就是在痴心妄想。”
    “后悔了吗?”秦子玉问他。
    谢时故:“不后悔,不想后悔,总要试一试,要不怎么甘心,就是没想到会碰上你,……若你才是时微多好,若你是时微,我们也可以像他们一样,不必落到今日这一步。”
    秦子玉道:“可我不是。”
    “你不是,”谢时故仍是叹气,“可你不是,你怎么偏偏就不是呢,你那么像他,但偏偏不是他。”
    他仿佛喃喃自语,秦子玉接不上话,便干脆不接。
    相对无言片刻,谢时故敛回心神,拉起秦子玉的手,将一枚青玉扳指戴到他右手拇指上。
    秦子玉:“这什么?”
    谢时故:“我的全部家当,和极上仙盟灵宝阁中全部的东西,都在这里面,给你吧。”
    秦子玉轻轻摩挲了一下那枚扳指:“我断了灵根,寿元只有不到五百年了,也不能继续修炼,这些东西对我没用,给我不过浪费了。”
    “给别人更浪费,随你吧,你若是不想要,就送给别人好了,想给谁给谁。”谢时故道。
    “待之后外头那些人打开灵宝阁,发现里面已经空无一物,你会死得更难看。”秦子玉提醒他。
    谢时故:“反正是要死的,有区别吗?”
    他微微摇头:“等事情结束后,你回去太乙仙宗吧,……齐思凡,让明止仙尊他们把他送回凡俗界去吧,我补偿不了他什么了,他永远都想不起来也好,至少,齐思凡恨我,好过时微恨我。”
    心头空落落的始终落不到实处,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消失,秦子玉忍着那种不适感,与面前之人道:“你这辈子就是一个笑话。”
    “嗯,”谢时故没否认,“你说得对,如果可以,我宁愿时微当初没有为了救我触犯天规,那样他会没事,你也不会这么倒霉碰上我,我害了你们两个人。”
    “如果有来世……”谢时故话说到一半又改了口,“还是算了,我罪孽这么深重,来世只怕要做猪做狗了,即便再碰上你,也不会再给你添麻烦。”
    秦子玉的手指用力收紧,红着眼睛道:“来世我也不想再见到你。”
    谢时故看着他,抬起手,手指擦过他发红的眼角:“好。”
    凛冽寒风拂过,送来那个在谢时故梦里出现过千万次的声音:“云殊。”
    云殊、云殊、云殊……
    一遍又一遍,谢时故抬眼朝天边望去,眸色微微一顿。
    在朝日升起处,时微的身影藏在天光之后,若隐若现。
    不是幻觉,不是心魔,确确实实是时微的影子,就这么清楚映进他沉不见底的黑瞳里。
    谢时故一瞬不瞬地看着,仿佛一眨眼间,那个影子又会消失不见。
    秦子玉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过去,忽地愣住。
    几乎立刻就意识到那是谁,他的心脏一阵紧缩,仿佛被人在一瞬间用力攥紧,没来由生出的悲伤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
    才说出这一个字,谢时故却已飞身而起,不顾一切地冲向那道影子而去。
    血色逐渐在他眼中蔓延,眼前只有那一道时微的影子,他的理智中也已再没有了其他,那一个声音在不断重复喊他“云殊”。
    分不清是耳边的声音,还是心头那蠢蠢欲动的心魔。
    时微的影子就在天光最耀眼处,近在眼前,又似远在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