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呢?借着披风遮挡,许以星用手肘捣了沈摘一下,坏脾气能不能收一收?
    好好的一场围猎,沈摘还不想忤逆许以星让他不痛快,便松了口:陛下宽厚。你们起身。
    围观的臣子:不知道为什么,这柠檬它围绕着我们。
    左相和楚伶战战兢兢地骑上马,年长的左相还一脚踩滑差点摔下来。
    许以星不知道他们触到沈摘哪点霉头了,有些同情地看了看他们。
    沈摘道:陛下,我们去那边。
    他指的是正黄旗迎风招展的围场。
    好啊。许以星同意道。
    沈摘随意指了指另一边的围场,对大臣道:你们去那里。
    号角吹响,四周景色如画。
    许以星慢悠悠地驾着马:怎么了?今天火气这么大?
    没有,沈摘跟他并驾齐驱,转头看了眼许以星,道,只是他们太不知礼数。
    他们哪儿招你惹你了?许以星道。
    沈摘怎么好意思跟他说实话,只道:一个女子,不好好待在丞相府,出来打什么猎。
    许以星哎了声:殿下这是对女子有偏见了,以前可不这样的啊。
    沈摘哼道:她看起来对你不怀好意。
    而且谁管她待不待在丞相府。
    抛头露脸,可以;陛下面前,不行。
    殿下这是对防狼呢。许以星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不想看见我,才迁怒到别人身上的。
    沈摘愣了下,沉下脸:是不是又有人说闲话了?
    没有,逗你的。他们可怕你了,哪里敢说你的闲话?许以星回头冲他笑了下,不说这个了,我们去打猎。
    手中马鞭一扬,许以星的马就飞奔了出去。
    侍卫远远地跟着。
    沈摘的目光追逐着那个身影。
    许以星的骑射极为出众,六艺都是他教的,这让他心里不无骄傲。能有这样一个学生,可以说是他这一生中最得意的事了。
    但是他又不满足于此。他还想要更多。
    沈摘说不清自己那种莫名的占有欲是为了什么。他只知道,看着他一天一天长大,心中的感情似乎变了。
    空旷低平的围场,风声猎猎,只有他们。为了表示天子独尊,以前一直都只准皇帝一人先猎完再给大臣猎的。
    但是许以星从来没有在意过那个规矩。
    沈摘!快点啊!远处,许以星喊他,向他展示刚射中的一只兔子。
    沈摘追了上去。
    追的时候,还在想着:小陛下好像好久都没叫过他哥哥了。略怀念。
    他们两个人的骑射都是数一数二的。太阳下山之前,堆放在两侧的猎物数量都差不多。
    沈摘收了弓,看着远处的身影,唇角微弯。
    然而紧接着,他就脸色一变:陛下!
    猎场一角兵荒马乱。
    暗卫离得远,速度不比沈摘快。沈摘急急赶过去:陛下你有受伤吗?
    许以星抱着楚伶在地上滚了一圈,衣服微微凌乱。
    沈摘扶起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眉头紧皱:有没有哪里疼?
    没有。许以星摇头,对还在地上呆坐的楚伶道,楚姑娘有没有受伤?
    他不说还好,一说沈摘就火冒三丈:你是什么人!胆敢冒闯陛下的围场,活得不耐烦了?
    楚伶看了一眼许以星,看起来还惊魂未定,楚楚可怜:臣女只是迷路了。不知道陛下和摄政王殿下在这里。
    许以星叫人扶起她:没事就好。他对沈摘道:你别担心。楚姑娘的马受了惊,一时控不住,我才
    沈摘冷着脸打断他:有什么能比你的平安重要。
    许以星愣了愣。
    沈摘还没有这样声厉色荏地跟他说过话。
    陛下你舍身救人,万一自己受了伤怎么办?沈摘道,有没有想过臣和太后?
    他看了眼楚伶:还是说,陛下对丞相之女格外重视,才这般舍身相救?
    许以星:摄政王你说什么?
    沈摘深吸口气,忍下颤抖的手:臣失仪了,还请陛下责罚。
    许以星想了下,让人先把楚伶送回营帐。
    等所有人都后退,许以星上前一步握住沈摘的手:哥哥在想什么?
    沈摘反握住他。
    许以星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修长白皙。沈摘的手大很多,轻而易举就包住了许以星。
    他们以前这样亲密的动作并不少,但沈摘的心情从未像今天这样小皇帝就像手握着系在野兽脖子上的绳索以阻止他发狂。
    我我很担心你,沈摘说,陛下,你不能有事。若你有点什么,我会发疯。
    许以星道:我不会有事。
    这个身体之前还这么小,许以星也生不出什么恋爱心。大多数时间都用来学习怎么治理国家和琢磨任务去了。
    宁酩的星移阵真实无比,看得出他的修为也是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的地步。
    许以星真觉得,还是有弹幕好。没弹幕,他都不知道沈摘那个奇怪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说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个沈摘更患得患失一些。
    许以星叹了口气。
    我会把握好分寸,他道,我总会陪你的。
    沈摘捏着他的手:好。
    许以星想他这应该是把人给安抚好了吧?
    可直到第二天,他才知道沈摘的患失心能重到什么程度。
    许以星上位已经有十五年了。
    在这十五年里,国祚绵长,少年皇帝天资聪颖,将朝中大事治理得井井有条,天下百姓无人不称赞。
    然而,摄政王借辅佐朝政之名,行把持操纵之实比如多年前的一次赈灾事宜,小皇帝明明想出一份力,但全部活都被摄政王一手包揽;再比如,按照往朝律例,天子十五岁束发便要大婚,一大婚就能撤掉摄政王职位,然而摄政王只手遮天,将相关奏折都压了下去,以至于帝后大典迟迟未有。
    婉兴对此大为不快。
    这次她也从宫中来到了围场。帐营中,婉兴苦口婆心道:陛下啊,你都这个年纪了。先帝到你这个年龄,后宫已经
    母后,朝务繁忙,儿臣对这方面暂时还没心思。
    婉兴扼腕:她的儿子,都这么大了,竟然不知道要选妃选后!瞧瞧,沈摘就是这样教她儿子的!明显心怀不轨!
    皇帝开枝散叶,是多要紧的事啊!摄政王为了不放权,连这都不敢和许以星说,果真狼子野心!
    许以星看着婉兴离去的背影,忽然想到要是回到修真界了,他最终好像应该真的和婉兴说一声,她的儿子喜欢的是男人
    想到刚才婉兴说的话,许以星摇头一笑。
    沈摘哪里是真的对这个皇位感兴趣,而且对他根本无任何取而代之的意思。这一点,哪怕没有那个泡泡框,许以星都很清楚。
    这次春狩,为了让许以星好好玩一把,沈摘下令任何事都不得打扰他,加急的奏折就送到沈摘桌上让他来处理。
    在外人看来,这似乎就是要养坏小皇帝。想想啊,哪个皇帝不是应该握紧朝政,从小就处理好奏折的?哪能说玩就玩?
    不过许以星乐的悠闲。
    门外帘子微动:陛下,右相求见。
    请进。
    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走了进来。
    徐柯拱手道:见过陛下。
    有何事?
    大臣已在猎场,恭请陛下。
    风旗猎猎。
    皇帝赏猎完,就到其他人狩猎了。今天就是皇帝观围皇子王孙骑射的日子。
    小皇帝连后妃都没有,何谈什么皇子。只是先帝有很多公主皇子,他们大都也成家,膝下儿女多的是。还有很多能臣武将也都上场了。
    许以星就坐在看城上,居高临下。
    沈摘陪着他。其他随驾的臣子们则分列而坐。
    摄政王坐在皇帝左侧,几乎是并排。徐柯看了看小皇帝,欲言又止。
    沈摘问道:右相有话要说?
    其他无关人等都去看下面的人捕猎了。徐柯便直言道:禀告皇上,太后命微臣领了京城有名的戏班子过来,可要
    不待他说完,沈摘便冷哼道:玩物丧志。
    徐柯尴尬地笑了笑,求助地看向小皇帝。
    右相也是受太后所托,殿下莫要为难他。趁着大家都不敢看他们,许以星扯了下沈摘的袖口,不过朕有点闷了,不如让他们来助助兴。也不辜负太后美意。
    沈摘脸色缓了下:陛下做主便是。
    徐柯默默松了口气。
    舞乐渐起,徐柯心说他这就完成太后嘱咐的事了吧?可余光一瞥,又看见沈摘的神色冷了下来。他心里一紧,赶紧看向中央的舞女。
    身姿曼妙,乐声动听,无可指摘啊!徐柯满头雾水。他一个文臣,莫名其妙被太后指派来劝皇帝看多点美色,本来就不可思议了。现在这个摄政王似乎和太后作对一样,牢牢看着小皇帝,不让人接近半步。
    他夹在中间,很难做的!
    他一一看过去,才发现最上面领舞的那个有点眼熟。
    许以星也看出来了:楚姑娘?
    音乐戛然而止。楚伶解下面上的面纱,衣服上的小铃铛清脆作响,她细步上前:见过陛下,见过摄政王。
    沈摘被她露骨的心思气到了,冷声道:小姐是丞相之女,何苦自轻自贱,和这些舞女混在一起?
    楚伶道:殿下此言差矣。臣女是人,舞女也是人,何来自轻自贱一说?
    出来一趟,高兴最重要,许以星打圆场道,朕也不在意什么身份,摄政王别太拘泥。
    可不知道他说的那句话得罪了沈摘,沈摘当场便拂袖离去了。
    皇帝还要封赏臣子,不能离场。看着沈摘的背影,许以星和徐柯一样满脑子问号。
    不过他冥冥中好像越来越摸清沈摘生气的点了。当楚伶说出臣女来侍驾的时候,许以星赶紧指了指楚相的座位,道:姑娘随左相坐便是。
    生怕传到沈摘耳里,他又生气。
    楚相是武臣,在下面奋勇捕猎。一上来便看到一身舞女装扮的女儿,大吃一惊,连忙跪下请罪:陛下恕罪,小女年小不懂事。
    无妨。许以星摆摆手,按照规矩将奖赏分封了下去。
    草原上野宴升平。
    左相急急地跟楚伶道:你怎么就不听劝呢!叫你别凑上来惹摄政王生气了!
    爹,楚伶道,我这是为丞相府谋前程。你想啊,皇帝陛下万人之上,等大婚了,摄政王就要将权力归还给他。到时候我若是皇后,便是后宫之主了,丞相府不也跟着升天了吗?
    哎哟你想得倒美!左相眉毛抖动,摄政王那个脾气,怎么可能让你当皇后?
    楚伶不赞成道:这摄政王又不是陛下的父亲,还能干涉他选妃不成?而且,女儿是真的喜欢陛下。
    左相的脸皱成一张苦瓜。要是他的女儿能成为皇后,谁不高兴?但是那也要能成才行啊,别赔了夫人又折兵!
    那边,沈摘和许以星并坐着。
    野宴开始之前,许以星就派人去请沈摘过来。所幸沈摘并没有很生气,很快就来赴宴。
    许以星一眼就看见他手上的白绷带,心里一紧:哥哥怎么了?
    他抓住沈摘的手看了看。
    沈摘看他这样,脸色初霁:无大碍。只是习武的时候不小心伤到的。
    许以星有些心疼,道:哥哥也太不小心了。
    臣以后会注意的。沈摘道。
    哥哥脾气这么坏,许以星见他也没什么事,瞅他脸色,逗笑道,以后都没有人给你做王妃了。
    沈摘让伺候的人退下,自己将烤好的羊肉细细切给他:臣不会有王妃。他看了眼许以星,又道:方才臣不是生陛下的气。
    朕知道。许以星说。
    而且其实他并不觉得沈摘脾气很坏,虽然他看起来冷冷的,很不好惹,但是只要一想到那个蹦蹦跳的泡泡框,许以星就有一种和妹妹打团战的感觉。
    粘人又可爱。
    不过,沈摘状似无意道,陛下可有立妃立后之意?
    许以星的目光在沈摘身上停留片刻。沈摘垂眸,没有看他,似乎在认真切着炙烤的肉,手中动作不停。
    许以星收回眼神,意味深长道:自然
    随着啪一声,沈摘手中的小刀断掉了,刀柄和刃身骨肉分离。
    没有。
    许以星说完。
    军师和徐柯抬起屁股连挪三步远离战场。
    沈摘微微一笑:陛下圣明。
    许以星发现自己好像有点恶趣味,总是欺负沈摘记不得以前,他还经常扮猪吃老虎。
    之前他听妹妹说,她喜欢的一个男生就很喜欢欺负她,为此他还找人算账去了。谁知后来他们在一起了。他以前就不明白为什么喜欢一个人会揪人家辫子,现在总算知道乐在其中的好处了。
    徐柯闻言不淡定了:陛下,可太后
    右相慎言。沈摘扔下断裂的刀,立刻就有人送上新的小刀,他接过,慢条斯理地切割羊肉,陛下信得过你,才说与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