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绪渺虽然心疼,但不怪她,甚至愧疚到爆炸。
    她悄悄离开,出了医院过后拨打了卓菲的电话。
    卓菲接了电话,我在你家门口等你。语气中听出卓菲早有预料。
    江绪渺拦了一辆计程车直奔回家。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一个是那个杀人犯父亲,一个是卓菲,难道他们两人都要让人如此厌恶吗?
    计程车缓慢行驶着,江绪渺却忍不住催促:师傅,麻烦你快一点,拜托了。
    明明半小时的车程,只花二十分钟。
    下了车,江绪渺火急火燎赶回家,却发现卓菲就站在小区门口。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五六米,江绪渺驻下脚步,一双眼睛和卓菲对视。她觉得卓菲十分陌生,她不再像曾经那个母亲,如今一看怎么都像是一个自私自利的魔鬼。
    她对着卓菲吼:你要我像讨厌那个杀人犯一样讨厌你是吗?
    卓菲双手交叠在胸前,语气淡然:他只会伤害你,可我不会。
    江绪渺脸色苍白,她见卓菲的脸还是那张脸,可语气却像一个杀人而不自知的恶魔。
    可是你正在伤害我。
    卓菲语气淡淡:和她分手,这一切很快会归于平静。
    如果我不分呢?
    卓菲侧目去看江绪渺,一道锐利的目光直击江绪渺的心脏。
    如果不,那我会让她后悔一辈子。
    江绪渺后退一步,心中产生了极大的厌恶感。看着卓菲的模样,她的身影她的样子她的表情。好像完完全全是另一个人。
    隐于黑暗之中的肮脏,不顾代价的利己自私,却毫不自知,像一只凶猛的野兽吞噬了她,只剩下一个狂妄自大的形象。
    江绪渺眼泪簌簌流下,好看的脸上挤满悲楚,语气颤抖:你确定,这是在为我好?
    卓菲面色紧绷,毫不退让,是。
    如果往后我会很讨厌你,你还是要继续,对吗?
    对。
    你知道险些她爸没命吗?
    在这之前,我已经提醒过她了。卓菲语气停顿,看着江绪渺的脸,又添上一句:所以,在我做出下一件事之前,我来提醒你了。
    江绪渺语气颤抖:你还想做什么?
    卓菲居高临下,语气高高在上:你应该知道,这么多年来,没有我做不到的事。
    太卑鄙!我感到羞耻,感到恶心!
    卓菲上前一步,想要伸手去拉江绪渺。
    你别过来!
    卓菲脚下步子止住,她的表情微变,却还是没有示弱。即便她从江绪渺眼里看到了真正的厌恶。
    卓菲垂下要拉江绪渺的手,低声说:你不懂我的苦心,怪我怨我随你吧。
    请别把自己置于受害者的位置,你是施暴者!你是杀人犯!你自私你自大你无.耻!我恨你,恨你一辈子!
    天空不合时宜地飘下毛毛细雨,雨水一点点落在江绪渺的头发上,脸上。冰冰凉的,却冷不过她的心。
    江绪渺讨厌这种感觉,感觉全世界都在和她作对,连天气也是这样。
    世界上最大的恶意不是那些行走在路上,素不相识的人投来的异样目光。
    而是被亲近的人以最险恶的方式背叛,以最恶心的措辞道德绑.架。
    下雨了,快回家吧。你现在恨我,但以后你会知道,我是为了你好。
    为了你好。
    多少父母用这四个字做成牢笼,把孩子关在了里面?
    江绪渺都能想象出,如果她不同意和凡澄郁分手,卓菲之后还能做出什么事。她不得不妥协,如果用脑袋去冲去撞,会不会伤害到凡澄郁更多,她难以预料。
    目光冷漠,看向卓菲时没有表情。
    语气冷得像一块冰:你的阴谋诡计留给你自己吧。我会和她分开,但我要你知道,我和她分开,不是因为我不爱她。你可以让我不和她拥抱,不和她接吻,不看见她。但就算这样,我也依旧爱着她。我向你妥协,是因为你无.耻你无赖,你拿着我不可反抗的东西来威胁我,如果有一天这些东西消失了,那个时候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奔向她。
    卓菲静静地听着,也静静地看着江绪渺。她发现江绪渺头脑比她想象中清晰,性格其实也很倔。
    且江绪渺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卓菲知道,现在的她就是把江绪渺堵得没有退路,就是在威胁她。内心承认这种做法是很不道德,但卓菲坚信这样做是对的。
    她问她:现在分开了,过了五年十年早就淡了,到时候你奔向她,她还看得见你吗?
    与你无关。以后也不要再出现在我生活中了。江绪渺的表情已经证明了一切,她接受不了卓菲这样的做法,也没法面对她。
    可我是你妈,我们断了骨头还连着筋,血浓于水,断不掉的。就算你恨我,我也是你妈。
    卓菲再一次戳了江绪渺的痛处。江绪渺觉得,卓菲现在做的一切,正是仗着这层血缘关系来有恃无恐的。
    不要再说了。我分手,你也离开我的视线。
    江绪渺径直朝小区里走去,不想和卓菲多说哪怕一句话。她怕再多停留一秒,就会说出更狠的话。
    说多了心累,也伤心。不配拥有幸福,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再让凡澄郁受到伤害。
    卓菲看着江绪渺的背影,纤瘦得让人心疼。
    可是如果今日不狠下心,今后将后患无穷。卓菲始终相信,她做的是对的。虽然现在,在江绪渺眼里和凡澄郁眼里她都是罪人,但为了江绪渺的未来,卓菲沉住了气,再坚持一会儿,就成功了。
    况且,现在只是大家所看到的样子,真相到底是怎样,卓菲觉得,这些年轻人估计是会被永远蒙在鼓里了。
    自从上次知道江绪渺和凡澄郁的关系后,卓菲就下定了决心,不管怎样,这段感情都得及时停止。
    她的第一反应是找凡澄郁的母亲谈,原本以为这件事会得到很好的解决,结果没想到李容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于是卓菲私下约了凡澄郁的父亲。
    关于当年李容的事,卓菲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点的。虽然道德上李容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凡澄郁父亲的事,但凡澄郁父亲至今心头还是有点膈应。
    这一块是禁区,凡澄郁的父亲绝对不允许凡澄郁走李容的老路。
    于是卓菲和凡澄郁的父亲上演了这一出戏,并且动用私下关系,做了一些摆不上台面的事。
    被送去的那家私人医院,卓菲有股份在内,但为了贿l赂那位医生,她的确是花了不少心思。
    虽然道德上不可取,但在卓菲这里,的确是没有钱不能解决的事。
    她知道她狠毒,她卑鄙。
    但是,她必须这么做。
    况且,上演这出戏的,不是她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凡老师并不幼稚啊,你们想一想刚入职的凡老师,再想想现在的凡老师,是不是已经成长很多了?而且她想的东西,有些时候其实比江老师还多。只是大家觉得江老师比她更成熟而已了。一个得过且过的人会意识到危机感吗?自从凡澄郁和江绪渺在一起之后,凡澄郁就已经在担忧未来了。不然她不会有要多赚钱的想法,也不会在回来第一时刻和凡涛出柜。她为什么要向凡涛出柜?还问凡涛会不会帮他?就是她已经预感到未来会有那么一场抵抗啊!
    凡老师是知道这些事有一天一定会来的,所以她早就在计划了。但是她没有想到,半路卓菲会来这么一出,所以什么计划都被打乱了。卓菲狠就狠在非常果断,一点都不给凡澄郁准备的机会。
    我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竟然可以责怪凡澄郁。她已经够可怜了,之前卓菲逼着她分手,她没分。卓菲这个老滑头,其实她知道凡澄郁肯定不会分的,然后串通她爸,为的就是增加凡澄郁的负罪感。(给凡澄郁一种就是你没分手,你爸心脏病才犯了差点死了的感觉。)
    现在凡涛没看清真相,也逼着凡澄郁分手,这个时候李容能表态吗?不能!凡澄郁完完全全孤立无援了啊!但是她依旧没有选择分手,她是真的喜欢江老师啊!
    她和江绪渺的关系被发现也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江绪渺吻了她,被卓菲看到,她们的关系才真正暴露的。
    【今天没有二更,就更这一章吧。】
    第75章
    回家过后, 江绪渺发现凡澄郁把东西都搬走了。虽然凡澄郁先前有说过,但江绪渺没想到搬得这么彻底。这家里完全没有一点她住过的痕迹。衣服、杯子、牙刷、被褥连玄关处的拖鞋都被带走了。
    关门之后,江绪渺在玄关处站了好久, 脑袋一片空白。
    明明还没分开, 却已经有种已经分开了的感觉。
    胸腔闷得喘不过气,她想着刚才对卓菲说过的话,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和凡澄郁说这件事。
    直接说出原因吗?按照凡澄郁的性格是一定不会分手的。可是这样死磕到底, 不知道最后凡澄郁的父亲还能撑多久?
    若是她的父亲真的有个三长两短, 那凡澄郁将永远被扣上不孝女的帽子。如果事情朝那方面发展,她们就算在一起也不会幸福的。
    现在最紧急的就是稳住凡澄郁父亲的病情。
    江绪渺坐在沙发上,把这件事来来回回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总觉得事情发生得很奇怪,却又说不出到底哪里奇怪。
    拿出手机, 想要给凡澄郁发消息,可还是犹豫了。想起了凡涛说的那些话, 这个时候打电话给凡澄郁, 应该只会让她更烦。
    一种无助感蔓延上心头,躺在沙发上, 看着漆黑如墨的天花板, 江绪渺眼神迷茫。
    心里即便再闷, 也找不到出口,她觉得自己好像被困住了,即使现在凡澄郁就站在她面前, 她都不知道该怎样去拥抱她。
    她们之间的距离不是爱与不爱,而是完完全全的不被理解。这种反对与阻隔,不能逃避。而如果去面对,唯一的办法就是分开。
    她想着这个女孩子, 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女孩子。暗恋她的那些日子都不算难受,真正在一起之后才发现,要走到最后比想象中难多了。
    她们的生活不是小说,也不是电影,而是赤l裸l裸的现实。
    不知道躺了多久,江绪渺起身,拿了钥匙出门。外面还下着雨,她却没有带雨伞,走到小区楼下碰到了李慧玲老师。
    江老师?怎么不带伞?对方好心把伞递给她。
    江绪渺强撑笑意,没事,我就是去买个东西,马上就回。
    她匆匆忙忙跑进雨中,纤瘦的身影同湿冷和黑夜融为一体。雨早就下大了,密密麻麻的雨点拍打在她的衣服上,黑色的长裙沾了水,从上而下滑落,直到裙角滴下水珠。这样的雨天本就阴冷,江绪渺却麻木了,什么都感觉不到。
    进入一家便利店,在货架上随意拿了几瓶酒,快速结了账,又原路折返。路途虽然算不上远,可浑身还是湿透了,她进了小区,坐了电梯回家。
    李慧玲老师打着伞站在雨中一角,直到江绪渺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她才拿出手机,做了思想斗争,最后还是打开了和凡澄郁的聊天框。
    她年纪大了,不懂这些年轻人的事,可是这样不打伞浑身淋湿了的情况,很容易感冒的吧。
    出于好心,李慧玲发了一段消息给凡澄郁:【凡老师,江老师是有什么心事吗?我刚刚看到她淋着雨去买了好几瓶酒回家。心情好像不好,要不然你去敲敲她的门?问她有什么事没,你们都是年轻人,能聊的话多一些。】
    这边李慧玲发了消息过去,才打着伞回家。她也住教师公寓,但不和江绪渺同一栋。
    *
    凡澄郁和凡涛轮流守夜。她试着强迫自己不去看消息,但手机屏幕亮起那瞬间,还是忍不住打开看,看发消息的不是江绪渺,而是李慧玲,凡澄郁有点小失落。
    但看完李慧玲消息的时候,凡澄郁蹭地一下起身。
    凡涛抬眼看她:你干嘛?
    你守着,我有急事。
    凡涛急了:我不是刚守完,现在不是到你守了吗?
    凡澄郁瞪他一眼,我让你守你就守!
    她拿了床尾的衣服匆忙离开。从医院出来,凡澄郁疯狂给江绪渺打电话,电话快打爆了对方也不接。
    雨下得太大了,计程车也没几辆,凡澄郁等了好久终于等来一个师傅接单,结果对方迷路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心情焦急,可江绪渺那边依旧不接电话。
    在司机东绕西绕十分钟后,凡澄郁终于上了车。医院到教师公寓的路程还要将近二十多分钟。
    加上雨天,行程变慢,凡澄郁觉得自己像是坐在蜗牛壳上,她心情急切,不免有些焦急。
    师傅,可不可以快一点点?
    师傅慢悠悠不紧不慢,快什么快,催什么催,这下雨天我还能开多快?
    凡澄郁闭嘴不言了,她阖上眼睛,好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这个时候催司机是不对,不能怪人家。
    过了将近半个小时,车子终于停在了小区门口,凡澄郁付了钱飞奔下车。她也没带伞,一路淋雨到了楼下,冲进电梯里直接按了个18。
    在电梯里短短的这段时间,凡澄郁整理好心情,虽然她现在很困惑,为什么出差的江绪渺突然回家了,而且回家了也不告诉她一声,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凡澄郁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她感冒或者是喝醉。
    一想到这儿,心有余悸,如果李慧玲老师没看到怎么办?或者说李慧玲老师就算看到了没说怎么办?
    很快到了十八楼,凡澄郁出了电梯,从兜里掏出钥匙,期间思考时也明白了,大概也猜出来了个七七八八,江绪渺买酒,肯定是心情不好了,心情不好肯定是因为自己了,估计是回家看到东西都搬走了?
    她已经打好腹稿,准备等会儿主动承认错误。钥匙进锁,打开门过后,凡澄郁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客厅的灯是关的,有一股淡淡的酒味飘进鼻子里。
    凡澄郁朝沙发的方向看去,发现她在沙发上躺着,手半垂在空中,一瓶啤酒倒在地板上。
    凡澄郁看不太清江绪渺的脸,不确定她睡没睡着,她关了门,小心翼翼朝江绪渺走去,半弯着身子,伸手轻轻拥着江绪渺。
    这一搂,心疼极了。
    江绪渺裙子还是湿的。手臂脖颈也是冰冰凉的。
    凡澄郁去摸她的脸,结果发现脸是烫的,原来是在哭,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滴在沙发上湿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