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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0.
    张家大院里那惊鹿一声清脆击响了大石,鸟雀纷飞,吸引了房里那人清冷的眉眼。
    那惊鹿令惜莲看过几次,不少人家做那写意大庭院都喜爱摆设那样的造景。还是挺禪意的。
    真好笑,大家都追求庭院写意禪意,可大户人家造景不就是为了让人看的吗?光是动机就不那么禪意,世俗得很。
    他看向那水流流入竹筒,那惊鹿的原理还算简单,取一截竹,以槓桿原理蓄水,流水会不停干扰竹筒平衡,竹节轻击石头,便能惊扰鸟雀,安静潜伏,水满声起。寧静致远。
    然而,令大公子间情赏人庭院造景的时间,身旁的六弟焦急难耐,这误打误撞,旭勉竟没有机会拒绝在张家留宿。
    张家两父子一搭一唱,一齣戏立刻就有了,张老爷甚至收不住喜悦般大叹,「这旭勉要是金榜题名,那咱家也算是出过医生了,那厢房有了加持,以后善德那些妹妹肯定一个个都能好学勤勉。」
    「那是。气运还是很重要的。」张善德答道。
    这父子俩没搭档上台去说相声也算是浪费了人才,旭勉看向他哥哥。
    令惜莲感受到了那视线,眼神收了回来,「多不好意思。我们家里的确孩子们都不知消停,吵的很。旭勉在家也经常抱怨没法专心唸书,一直以来总少个地方能清净,张家这般体贴用心,旭勉肯定别忘了言身寸。」
    言身寸个屁!还跟人搞什么含蓄?旭勉瞪大了眼,谢个毛啊!让他在张善德眼皮子底下唸书,他寧可回家跟令老八共用一间房。
    这影响下来,张善德肯定更加叫人分心。
    「还不道谢?」令惜莲挑起眉。
    长年受大哥教育荼毒……不,是影响深远的旭勉,下意识就反应了,「那就谢谢张叔叔了。」
    「傻孩子,不客气。」张老爷看着有些过度兴奋,整张脸牵连耳朵都红了。
    旭勉看着也开始觉得奇怪了,要张老爷真知道他跟张善德有些什么,还可能这般热情吗?
    若知道还如此,那张老爷肯定是天南第一支持儿子大搞龙阳的狠人。
    拜访完张家以后,两兄弟又去了周家,周家就比较简单了,以后都是姻亲,周家父母又是特别喜爱令惜莲,几句寒暄,倒也没有什么拘束,时间到了就走了。
    「以后咱家孩子就拜託大公子了。」临走前周母迸了一句。
    令惜莲微微一笑,「都是一家子,哪有什么拜託不拜託,晓恬晓圆还照顾我们比较多。」
    也不是不能知道周家的担心。令家娶了他们「女儿」,势必就是无后。若要有,则必须像以往那般,好比周母便是个张家的妾,可实际上她却是周老爷正宫,而周老爷年轻时也是女子的扮相,一直到生子了,才能恢復男子打扮。当时他是跟张家老爷说好了,哥俩好随意办了结婚,随后张老爷娶了张夫人,周老爷跟周夫人好上了以后,张老爷便又纳了周夫人为妾,一直到周夫人生了孩子,周老爷才做回了自己。
    本来是这样的。
    可眼看自家两个儿子都是真心实意爱着人家令家子孙,做父母的就怕耽误了人家大好青春。大家族最怕无后,他们自己这样也就算了,总不能连累人家令家。
    令惜莲自然知道人家父母掛记什么,「令家子孙多,男丁多,儿孙自有儿孙福。一两个有自己的选择还不至于就会怎么了。」他微微一笑,如池中央随涟漪轻晃的青莲,带起幽香,清冷高雅,却让人舒畅。
    旭勉自然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可大哥这番话倒也说进了自己心里。
    怀抱着道不明的满腔情意,跟着令惜莲又回到了二哥家。
    里头正热闹,玩着游戏,桌上摆着些小棋子,也不晓得玩着什么。
    几个人玩得热闹,一见大哥回来了,挪了位置出来,「哥,先休息坐一会儿。」
    令惜莲没打扰他们雅兴,「我去房里。」他看了一圈,「素伊呢?」
    「刚刚输了才换我顶上来了。」阳沐道,「嫂嫂说了去解手。」
    令惜莲没说什么,却猜想这是太热闹了,素伊不习惯。
    打小被排挤欺负,方素伊都变得有些孤僻。令惜莲进了房,果真看见素伊自己一人坐在那,手上拿着那对耳环看得仔仔细细。
    「躲着干嘛?」
    素伊愣了愣,抬起头,「公子。」
    「自己一个人躲着好玩吗?」令惜莲到他身旁坐下了。
    「不好玩,刚刚跟大家一块儿很好,但就有点不适应。不晓得该说什么,心里也……心里也惦记着自己不合适。就怕习惯了那种感觉,以后都忘了自己是谁,长了脸。那样不好。」
    令惜莲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得花多少时间才能让素伊知道呢?
    的确是自己无能。父母健在便想着息事寧人,可不让父母难过的方法便是这般让素伊难受。
    总无法让他心安理得。
    可哪怕如此却也知道素伊心里不可能希望令惜莲为了他跟父母不愉快。
    这样的时代,彷彿相爱本身就是错误。地位,性别,令惜莲只能等。
    等待这个世代过去。但哪怕如此,他也希望父母长寿。漫漫年华,他希望素伊愿意等。
    「再等等,素伊。再等等。」令惜莲轻轻搂着他,「二十年,三十年……再等等。」
    素伊不晓得等什么,却先一步贪恋起他怀抱的温度,温暖得让人安心。
    「等什么呢公子?」
    「等一个良辰吉时。」令惜莲道。
    何谓自私?让素伊等待与煎熬是自私,又或是让父母难受心寒是自私?
    他得等父母双亡了才能真正幸福,这都什么天理?可底下还有这么多弟弟,令惜莲知道自己没有叛逆的本钱。
    光是不娶就不晓得得让父母伤感多少年头了,又何况是……。
    「公子,我总觉得自己拖累您了。」素伊不晓得他在想什么,可也多少能明白令惜莲的打算。
    令惜莲看着他,「的确如此。」
    他的话让素伊一颗心沉了下去,话哽着,还来不及再开口。
    只听得公子又道,「可我一样拖累你了。要让你清清白白当一个方素伊,也不用害得你得成天小心翼翼,惶恐不已。感情这种事横在那里,就是心甘情愿被拖累着。」
    素伊愣了愣,抬眼看他。
    「怎可能感觉被你拖累?别傻了。」令惜莲道。
    他的话仍旧是凉的,却把心一整个暖了。
    方素伊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他。
    令惜莲两手悬了良久,慢慢的,贴上了素伊的背。
    本就爱他爱得痴狂,如今要还让这傢伙学会撒娇了,那该如何是好呢?
    令惜莲自己想着就笑了,收紧了手臂。
    罢了,就顶多更加爱他。
    更加更加的。
    未来还有太长,还有太多难以想像的事情在等着,可他想素伊不会离开的。
    不会也不准。
    「之前让你当凌波院的鬼。我再说仔细一点,其实是想让你生做我的人,死做我的鬼。」他在方素伊耳边轻声道,「活着不活着都只能是我的。葬也葬在一起。」他声音低沉酥麻,似谁轻轻咬着耳朵。
    素伊耳朵很快就红了。头低着,又往令惜莲怀里多鑽了些。羞怯的模样让令惜莲笑了出来。憋着坏心眼儿又补了一句,「在我床上浪,在我坟里荡。」
    「公子!!」
    第一次的旅行就这么拉开了序幕,想必接连几日,都会是好天气,天光大好,风和日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