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衡点点头,试想轮到了自己,只怕也耍不出那种泼劲儿,少不得自个儿忍着。想到这里,又忍不住怪男人:皇帝看中的是臣工的忠心和才干,难道不收这些女人你便不用他们了吗?大臣也真是的,只要你的能耐还在功劳也在,难道不要这些脂粉炮弹,自己便会失宠了不成?说到底还是贪花的劣根性!帝王赏赐不过是个金光闪闪的借口罢了。
想到这里,她又有点纳闷,依着袁夫人的性子,和定国公府如今的地位,便是拒绝了也不要紧嘛,干嘛要忍呢?
袁夫人看着女儿清澈如水的眸子,仿佛猜到她心中所想,笑道:“贵妃娘娘早注意到了永安宫的情况,事先透了点消息出来。我与你爹爹一参详,便晓得太后是有些慌了。毕竟梁王一案影响甚大牵连深广。早些年,太后可是耳聪目明,还想着要垂帘听政。虽然被阁臣以‘本朝无太后听政故事’驳回,但终久不死心,盯着朝政。但这次朝堂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却直到最后才知道消息,这肯定让她十分不甘。”
书衡瞬间明白了:“太后是要安个密探进来,充当她的耳目呢。”
“是啊。不过美人计的执行力向来得看人。咱们家,你父亲,我是向来都不担心的。所以瞧着恶心,但其实无妨。为了防止其他乱七八糟防不胜防的手段,还不如把人收了,让太后也松口气呢。”
袁夫人鼻子里笑了一声:“还是向华伯府不如以前了,连着两代没出现有出息的儿郎。不然大可以直接在朝堂上安插耳目,哪里用得着这一招?男人啊,还是得靠男人。女人便是嫁给了皇帝,当了太后,还不得指望着娘家?”
书衡从这话语里听出些悲哀和不平来,她正预备安慰安慰这个孕妇,让她别想太多,安心养胎。却不料袁夫人坐起身子拍拍自己的头:“家业再丰厚男人再能耐,自己也得有本事。该有的钱要牢牢抓住,人脉也得好好联络,便有一天,离了家离了男人,自己也能充实牢靠的活下去,那才算有谱。”
看女儿一脸孩气,生怕她听不懂,袁夫人又解释道:“知道白素媛吧?”
书衡点头:“知道。女先生。能诗能画,还制的出很漂亮的玉花笺。”
“我心里对这号人物倒是佩服的。她终身未嫁。”
书衡听了这话,摸摸鼻子,原来你的女神是她。难怪当初开出一大堆恨不得飞上天的提亲条件,好像生怕自己嫁出去了一样。
“她原也是贵胄千金。但父亲好酒好赌骄横不法,不久获罪,连累的一众家小入狱遭难。唯独这白素媛,因为自己才名又高风度又好,又惯会做人交游深广,事先察出苗头,早早出了家,割了尘缘,因此罪不及身。她兄弟姊妹尽数罹难,未婚夫也退了亲,后来还了俗也成了孤家寡人。原本世人都觉得她的一生如此悲惨,却不知她活的反而更自在更畅快。多少人以得到她的墨宝为荣,女孩子将得到她的指点视为荣耀。我当初去拜见她的时候,有幸见到了她的造纸作坊,啧啧,那玉花笺的进账足够她风生水起过一生了。”
如今这世上女子哪个能离了男人?但白素媛还不是一样活得精神?所以啊,找到自己的人生价值最重要。这话由书衡在心里补充出来。
袁夫人脸上有抹奇特的光亮:“当到太后又怎样?我总觉得这样的女人才是真有本事。”
书衡默默的想,袁夫人这样的女子若是到了二十一世纪恐怕更如鱼得水。天生带着女强人的技能点。
袁夫人在自我想象里沉迷了一会儿,一扭头看到女儿同样一脸怅惘,伸手戳她的脑门:“那毕竟是传奇。千百年来就出了一个白素媛。所以好好找个人嫁了才是正经。有娘把关,谁敢让你受委屈?”
书衡捂着额头,好生无语,正话反话都让您说了。好吧,您开心就好。
☆、第44章 美人无计
太后赏美人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快俩月。这两个月之中,英国公府的嫣红姑娘肚子痛两次,头痛三次,送绣带三次,吹箫四次,与英国公花间,柳下,水边,幽径,偶遇数不过来多少次。嫣红姑娘果然素质过硬,不仅忽悠的林姨娘帮自己,还有能耐让英国公“凤衾鸢枕忆温柔”。英国公诰命哭两回,闹三回,上吊一回------之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战略出了问题。原本意欲分林姨娘之宠,却不料这俩人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勾搭了起来。她一口香茶喷到地上,狠狠骂了一句狼狈为奸。
辅国公府尚未有明显动静传出。不过听说性情孤高的严夫人向来不大瞧得起自家那个其实被很多女人眼红的老公。兰泽姑娘的待遇跟一般妾室无差-----一样的轮班值勤,一样的定省问安,只要不超出规矩框框,爱咋样咋样。
相比较之下,银蝶姑娘战绩并不出色,暂时未有任何斩获。按理来讲定国夫人大着肚子,懒于应酬疏于伺候,她应该有很多机会才是----她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但她很快发现事情没有这么乐观。最理想的情况就是袁国公自己来红药房-----再怎么说,新挖的茅房还香三天呢,男人嘛,谁能按捺住不尝个新鲜?
后来,事实证明她想多了。袁国公的信佛不是一般贵族的“精神信仰”,而是比较热衷身体力行。瞧着淡漠,实际上也真的淡漠。他在府中的时候,呆的最久的地方是月心庵。银蝶无意中瞧见了袁国公从绿柳坡上走下,惊鸿掠影般转瞬而逝,顿时百爪挠心。她知道嫣红和泽兰其实羡慕她的好运。辅国公是个年过四旬的糙汉,英国公除了爵位不一般其他啥都一般。就她抓到了好牌。
她想主动出击,却发现袁夫人不是瞧着厉害,她是真的厉害。
红药房的出入是被严格掌控的。她走到哪儿小桃小喜必然就会跟到哪儿。话说的很好听:“夫人指派我们尽心尽力伺候姑娘,我们定当时刻听候吩咐,不离左右。”
她哄也无用,劝也无用,骂也无用,威胁利诱全都无用,两人中必然会有一人影子一般不离自己前后。连晚上睡觉都有人盯着-----银蝶曾经一梦而醒,猛一睁开眼就看到小喜鬼森森的站在自己身边,顿时吓了个激灵:“你怎么还在这里?”
小喜理所应当的回答:“若非奴婢在这里,那被子怎么能好生生的盖在姑娘身上?我帮您捡三回了。”
银蝶:“-----我的睡相一直都很好。”
“那姑娘的意思是我们定国公府床不好?”
她当然不能说是。
她开始放饵钓鱼。于是,流光泉边葡萄架下飞出了婉转柔媚的歌声。娇娇恰恰如黄莺出谷,细细软软如风荡柳絮。如果参加好声音,那也一定是导师争着转椅的那种。书衡无意中听到一耳朵,觉得这声音飘荡下去,自己廊子下头养的母猫都能提前发春了。她很想把那首很荡漾很浮夸很富有挑逗意味的《痒》拿出来给她唱,看看能不能有荷尔蒙翻腾红尘色变桃花朵朵开的效果,但最终因为风化问题遗憾作罢。
都说艺术的最高境界是与自然想通的。银蝶的歌声引来了鸟儿雀儿,引来了狗儿猫儿,却硬是没引来自己想要的那个人。
于是她开始跳舞。荷花池边绿柳坡间位置并不宽大,但跳个单人舞还是可以的。流云飞袖也好,凌波飞燕也罢,搭配着绿树红花,芳草落英,也是极美的景致。她连着跳了五天。书衡也看了五天。看到最后心中的鄙夷变成了感慨:命运害死人。若是投身到现代社会去,随便参加个选秀何愁你不红?偏偏现在成了枚棋子-----袁妃娘娘已经打探出来了,这银蝶的母亲和弟弟都握在太后手里。
一方面累着,一方面急着,一方面水边风吹着,银蝶姑娘不算意外的病倒了。
红药房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袁夫人正在检视给孩子预备的小衣。“不是虎的就是松的,再不然就是鸳鸯蝴蝶,有什么好挑的?这次图案就绣成万字不到头吧,满了没盼头,留着点尾巴才好。小鞋用大红宫缎吧,轻红颜色有点浮。”吩咐完毕,她才慢慢抬起了头,仿佛早料到一般。
“掉进湖里了?有没有砸死我们的鱼?”
这是当初某王爷送的姑娘搞出来的。她在水里乱扑腾的时候,还伤到了一只品种金贵的红头雪鲤。
“不穿衣裳坐在风口了?走路不小心崴脚了?”
这是当初某想爬床丫头搞出来的。病弱的不吉利,无法伺候,被她老子娘接出去了。
“真爱难禁,相思难解,茶饭不思,魂不守舍?有没有先找道士驱驱邪呢?”
这是当初某小官之女搞出来的。后来此人就没在上京出现过了。
袁夫人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孔妈妈都道不是,这银蝶是真的病了。
病的很严重。书衡去看她的时候,她烧的面庞燥红,说着胡话叫娘,叫完娘又叫太后。向太后保证自己一定忠心耿耿,好好听话。肯定是真烧迷糊了。不然她应该唤着男主的名字,显示出自己的孤独无助和唯他可依。
书衡摸摸鼻子,回头问:“娘亲,这姑娘不能就这么放着吧?”
袁夫人柳眉一掀,笑意深长:“一般情况下,我都不会见死不救的,否则怎么对得起‘任侠’二字?”
医生很快请了过来,而且还是上京北郊很有名气的济世堂王悬壶。
袁夫人挺着肚子坐在一旁对着医生微笑,双手交叠放在腹前,秋香色滚银缎袖里露出圆嫩的指头:“有劳王老特意走着一回,我这妹妹可还好?”
王悬壶最近常到国公府给袁夫人看脉,对这位贵妇的性子也稍微了解。也无虚辞,花白的胡子抖擞着笑道:“生的娇弱,又疲累失养,肝气郁结,外感风寒-----”几句话掰扯下来,王悬壶表示:“夫人放心,来几服药疏散疏散,再温补温补便好了。”
袁夫人诚心谢过,又让他看了平安脉,多加了车马银子,请人恭恭敬敬的送出了府。
银蝶面红耳赤,口唇干裂,窝在锦褥里艰难的喘息。书衡目测她的体温离40度只怕不远----在这个没有强效退烧药抗生素的年代,实在非常危险。
不知道换了几次主子的小喜正在用冷毛巾擦她的额头和腋窝。书衡默默看了一会儿,笑对袁夫人:“娘,我们冰窖里还有冰砖的吧?”
袁夫人看了看书衡,又看了看窗外:“再过俩月到了冬天才会有新的冰砖补充进来。今年夏日长,冰可都用完了。”
书衡知道这是托辞。国公府里有不少名贵药材也有许多名酒佳饵,冰,那是铁定少不了的。不过她也不说破,只笑道:“那也不妨。我记得上次甘老将军送了两坛北戎的‘穿肠火’。爹爹只吃了一口,说辣的受不了,就让人全部收起来了。白放也是白放,就拿过来用罢。小喜,别用水了,用那白酒擦。”
书衡对酒的认知很浅薄。前世也只喝过啤的。但那“穿肠火”却是看的见的度数高。酒精擦身体物理降温这点她还是知道的。
“哦,那个呀,但等你四舅舅回京述职,我预备着要送他呢。已经传了信过去了。”袁夫人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书衡顿时气噎,又看看银蝶,心道:罢罢罢,阁下自求多福吧。这边可是我娘。
袁夫人看着书衡不言不语的样子,嘴角一撇,吩咐道:“去拿冰盆过来了。装好冰袋,把额头,腋窝,股侧,脚底心都放上。”
书衡乍喜抬头,看了袁夫人的脸色却又忐忑,她拉拉袁夫人的衣袖:“娘,你腰酸不酸,我给你揉揉?”
“不酸!”
“哦,我看你脚又肿了些,得多走走,等会我陪你一起逛逛园子吧?东篱边那一坡黄丨菊开的金灿灿的。”
“不逛!”
书衡又摸摸鼻子,索性实话实说:“娘,你不想管就别管了,我其实没所谓的。”
袁夫人嘴角撇向左边:“我连王悬壶都请了,你现在说我别管了?我心疼那点子东西?”
书衡恍然。好吧,又被夫人逗了。
其实她早该想到,袁夫人固然宠她,却是极有主见,想给就给,不想给那就是不给,怎么会因着她一句话就改心意?八成又是在试她-----结果倒试出来她是个没注意没原则的。袁夫人是有点不乐,但已经说不清是为女儿关心妾室不乐,还是为她缺少主心骨不乐。其实说实话,书衡并非圣母,她晓得她目前这一切是谁给予的。为了外人惹亲人不快这种事,她不会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算了,她是俗人一个,领不着普度众生的伟大差事。至于太容易妥协显得没主见?这又不是原则问题。她帮亲不帮理。
这种姑娘出现在定国公府又不是一回两回,夫人要怎么处置,她都支持到底。
书衡想通这一点,忍不住又摸鼻子:我要是坚持着硬顶下去,只怕您更不乐。
天大地大,孕妇最大!书衡近期的行事标准向来都是:夫人,你开心就好。
所以,她小松鼠一样钻到袁夫人怀里,扬起红扑扑的苹果脸,声音甜甜:“娘,我这不是见您要救她,就有样学样嘛。我心里想的也是‘王悬壶都请了,还差那点子东西’所以就开口了嘛。我下次一定先问准娘的意思,再不‘自以为体贴’了好不好?娘亲别绷着脸了,嘴角都抿出纹了。姑且饶了闺女这一遭吧。您再不笑,我可要吓哭了。”
长得萌是件好事,卖萌的时候效果翻倍。袁夫人被萌出三两鼻血,早撑不住和软了神色。地上站的婆子丫鬟也都笑起来。浑浑噩噩的银蝶被笑声吵醒,一转眼看到袁夫人怀儿抱女,和乐温暖,顿时心酸难禁急怨交加,双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第45章 董府风波
银蝶到底熬过了一劫。
一方面她确实身体底子不错,毕竟感冒发烧这种事多依赖自身免疫能力。一方面袁夫人又给红药房指了个婆子过来,并对三个仆人下达了明确指令:她不许死!
拖拖拉拉半个月,银蝶姑娘终于痊愈。书衡看着她面容惨淡,肤色暗黄,毫无光泽,连眼睛也不如往日有精神,又回忆起她往日里何当光鲜娇嫩,忍不住想道所谓“病中更堪怜”,“大病初愈愈发娇袅不胜楚楚动人”什么的,绝对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以书衡看来,现在的银蝶可是跟病前差远了。更何况在偌大公府,病美人这种路线已经书衡她爹自己走了.
而且她还丧失了一项专业技能,扁桃体发炎红肿拖得太久,现在虽然说话不碍事,但也绝对无法吊着嗓子唱歌了。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恢复。
书衡看看可悲可怜的银蝶又看看自己再次感慨投个好胎是多么重要。若是依她看来,银蝶利索的倒戈才是正理。毕竟她要向太后交差,袁夫人也需要她对太后表示尊敬,两人合计一下,把差事忽悠下去不就成了?太后毕竟是年纪大了,你只要活到她前面,那你就赢了。她把这个看法告诉袁夫人的时候,又被毫不例外的取笑太天真。
也罢,反正银蝶在您手下翻不出花来,我真是多余操这份心。
该书衡操心的,只有她的好闺蜜董音。她要过生日了。书衡的字现在已大有长进,她打算配合一下才女的画风,饱蘸香墨,平铺金笺,工工整整抄了一副对联上去。左右打量一番,自我感觉良好。不过想想董音的傲气,她到底又准备了一份俗礼。
翠盖璎珞车驶去董府。书衡刚踏进内院就看到了喜气洋洋的董音。她穿天蓝色镶银玉兰花束腰长裙,上穿同色串珠花戏蝶袄子,头上戴了枝嵌粉珠三花聚福垂宝簪,正和几个贵女说笑。看到书衡忙走上前来,伸手捏她的腮帮:“叫我好等!每次都来的最迟。今个儿寿面都分完了你还不出现,我还当你县主大人贵脚不踏贱地了呢!”
书衡可受不了这张嘴,她被董音腕上两只墨云纹绿翡翠镯子晃得眼疼,忙忙捉住她的手:“好姐姐,我这不费劲巴拉给您准备礼物呢。太贵重怕俗了,不贵重又怕贱了,每次都费老鼻子劲儿了。你再埋汰我,我以后真不来了。你不知道妹妹心里把你放的多重。”
董音这才放过她,扯着她的手往亭子里走,心里听的甜滋滋的,嘴上却道:“你不来?那我绝对在国公府门口堵着你,有本事你一辈子不出家门。”
书衡摸了把脸,心想:我真是三辈子修来的“福气”遇到了这一帮子傲娇。袁夫人就不用说了,背后把女儿捧的花一样,你敢说一个不,她就敢炸毛,当着书衡的面却是没好话。袁父原本相当的内敛,面对亲女也是雷打不动的两分笑,让人忍不住怀疑他跟佛前颂了七日经的人不是同一个,但是到了晚上却偷偷跑来看她睡觉。现在她的好闺蜜董音也是这种德行。
不得不说对付傲娇就得用直球。所以书衡随时随地都在表白。
“娘亲最棒了!衡儿好佩服好佩服!”
“爹爹,衡儿好爱好爱你!”
今天又是:“好姐姐,少年郎讨姑娘欢心也不过做到这份上。你真堵我门口,那我就天天扒着墙头。”
后面跟着的蜜桃和燕泥默默捂脸,就差直说“我们已经看不下去了。”
“你看你多有福气。”书衡遥遥望着花团锦簇的亭子里那一堆姹紫嫣红:“这么多人来给你过生日。”
“为我?”董音撇了撇嘴:“实话说吧,这些人里十个有八个冲着我哥来的。瞧着她们好姐姐好妹妹叫我,其实心里巴不得当我嫂子。”
想想她家董某人的姿色,书衡忍不住笑了:“你只管收你的礼,想的太多了,这日子可就别过了。”
“倒也是。”董音打量书衡一番,见她头上还梳着丫髻,戴着嵌宝金环,脖子上挂着八宝璎珞,手上挂的镯子还是最小号,全然孩童模样,又看看她的衣服忍不住眼角抽了抽。“至少还有个你。你是不会觊觎我哥哥的。”
书衡默。实在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她的信任。
如今已到深秋,但董府花园毫无凋敝之相,几树红枫火一样燃烧。亭子里几个女孩子正研究黄松木仙鹤翔云大条案上铺着的秋枫图,看到书衡都行礼问好,口称“县主金安。”书衡忽然尝到了高人一等的滋味-----可惜她天生当惯了草头百姓,被这种礼遇十分接受不能,僵硬着后退半步以示谦和,书衡忙道:“都是好姐妹,别整这些虚的。”
董阁老乃是天下文臣领袖,董音圈子里的女孩,十个中有八个都有翰林院的背景。面对这种自然而然的书香氛围,书衡却也不怵,她看着这帮小姑娘,心里想到你们还在读中学,我已经大学毕业了,如果真要作诗作画的话,我会让着你们的。
“县主这件衣服好漂亮,珍宝绫更是贵重气派,就是这猴子有点怪。”一个水红折枝梅花交颈长袄的女孩子以扇掩口,眉目含笑走过来。少女体型,绰约可观。行走间裙角几乎看不到摆动,隐约可见弓鞋尖尖小,豆绿宫绦纹丝不动,耳朵上两只银丝蝴蝶坠子也一动不动。她步履无声的走过来,仿佛带着一肩江南烟雨。抬袖,葱白尖指,帮书衡把夹在耳后的金环飘带拉出来,重新在肩上垂好。
书衡一时错愕,瞬间感觉膝盖中了一箭。自己穿来这么久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传统淑女”。她日常接触的袁夫人总觉得是个生不逢时的英雌,而董音虽有大家气派但从祖父到兄长三代宠爱,自己又喜欢“林下之风”所以豁达中甚至带点放诞。这个人倒真像从仕女图里走出来的那种,浑身都是柔和温婉和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