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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大人效率很高, 第二日, 便派人将所有尸体聚集在一起焚烧, 又将所有患病的人集中在一个患病人数最多的村庄——李家村,并且将村庄封闭, 禁止除了大夫之外的任何人进出。
一时之间, 百姓怨天载道, 反对声铺天盖地而来。
在李家村的村口,官兵门搭建了一个高台, 高台下放了几把干燥的柴火, 士兵们遮住口鼻,带着手套将那死了的十几具尸体一一抬到高台上, 周边围满了许多百姓, 这些死者的家属们一直在一旁哭闹着。
“母亲, 母亲啊!儿子不孝,您走都不能让您安安心心的走……”
“宝儿,我的宝儿,娘亲没用,不能让你完好的走……”
“大人,千万不要听信谣言啊,若是对死者不敬,你就不怕遭报应么!”
“为何不能好好安葬死者……”
“呜呜呜,娘,娘,为什么要把我娘关起来,我要找我娘……”
“明明是这些大夫没用,不能治好我家娘子……”
大沥百姓一直奉信死者入土为安,以火焚烧尸体是对死者的大不敬,火焰是用来焚烧妖孽鬼怪的,有传言说以火焚尸,死者不能进入轮回道……
知府大人还算个开明的好官,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厉害关系,于是顶着百姓的怨恨,硬是要焚尸。
“乡亲们,大家安静一下。”知府大人大声说道,他旁边的侍卫拔出腰间的刀,大声喊到:“肃静!”
人群中慢慢安静了下来,百姓们眼神惊恐地盯着侍卫手里的刀,生怕自己一个不听话会被一刀了结。
“乡亲们,大家听我说,这次的疾病来势汹汹,且极易传染,特别是这些尸体,如果不焚烧,恐怕会让疾病传染得更快。所以为了所有人的安全,我们把尸体焚烧,将病人隔离。在病人隔离期间,所有的大夫将会进入李家村,寻找治疗方法……”
还有许多人不服,不过都被知府大人半是劝说,半是武力镇压地哄回去了。
之后,慕言之每天都早出晚归,整日整日地呆在李家村里研究药方。每次他回来的时候,冷屏都已经睡了,等冷屏醒了他又出去了,冷屏这几天根本就没有见到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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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言之每次回来之后就是先泡半个时辰自己配置的药浴,再用热水一泡个澡。为了冷屏的安全,慕言之不再与冷屏同房,自己在书房里搭了一张床过夜。
每次睡觉前必须做的一件事就是趴在冷屏房间窗户上认真凝视冷屏的睡颜。知道她许久都看不到自己,于是慕言之每天为她留一封信在窗口,说着让她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夜里不要蹬被子,又说自己一天干了什么,不要担心自己云云。
冷屏每天一起床就直奔窗口看信,哪怕每天信的内容都差不多,冷屏依旧会好好保存每一封信,想他了便拿出来看一看。
冷屏用一个小木箱安置这些信,她无聊的躺在院子里的软榻上,把小木箱放在自己胸口,啃完一根黄瓜,便用手帕细心的擦干净手,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箱,将里面的信一一拿了出来,然后一封一封认真地看。他的字迹俊秀,自成风骨,一个字一个字里面满满的都是柔情蜜意,看得冷屏眼睛笑得眯起来。
几天之后,李家村之外的百姓极少有感染疾病,这对所有人来说不失为一个好消息。但是大沥所有的大夫都没有寻找到解决的办法,李家村里每天都有好几个人死亡,甚至有几个大夫都感染了疾病,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霎时间,李家村里所有的人都陷入了绝望,连大夫都患病了,那他们还有救么……
当冷屏听到有大夫患病的时候,她正在吃饭,全家五个人围在一张桌子上热热闹闹的吃饭。这几天外头没有什么人患病了,采红和玉琢时不时便带着白羽白沫出去走走,倒也打听到了不少的消息。
冷屏觉得没意思便没有出去过,慕言之不在,出不出去都一样的没意思,况且她答应过他不出门的。
不知道在外头是听谁说的,白沫一边吃着饭一边跟冷屏分享她在外头的经历,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让冷屏心都提起来了。
当天晚上,冷屏焦虑地睡不着,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采红好说歹说,硬是劝着她躺下了,采红为冷屏放下帷帐,叹息一声走了出去。
冷屏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的账幔,翻了个身,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响起白沫的话:“小武跟我说进去的许多大夫都生病了,他们都不能出来,只能在里面等死了……”
冷屏用力地抱着被子,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够让她稍稍安心一些,如果找不到药方,那慕言之是不是还得天天去里面,这样下去迟早都会染病的……
迷迷瞪瞪的冷屏最终还是睡过去了,第二天一早,她猛地起床,赤着脚跑到窗口,找着慕言之留给她的信。
然而,今天的窗口却没有信的影子!冷屏按住跳的飞快的心,跑到外头看看是不是被风吹下去了,没有,哪里都没有!
冷屏又跑到书房,还是昨天的样子,什么都没变,他没有回来!冷屏呆呆地坐在床上,不敢再往下想了,没有回来说明了什么……只有患病的人才不能够出来……
早上吃饭的时候,饭桌上弥漫着沉沉的低气压,所有人都知道了慕言之昨晚没有回来,大家都低着头默默地吃饭,冷屏有些吃不下,其他人也没有吃多少,匆匆吃完早饭,各人就忙各人的去了。
冷屏抱着宝贝小木箱坐在前院树下,她已经没有兴致啃黄瓜了,只是呆呆地坐着,脑袋放空,什么都不让自己去想。
这时,一阵锣鼓声将冷屏惊醒,冷屏微微转动眼睛,集中精力去听。
那是征集身强力壮的人去李家村照顾病患的,病患大多没有什么行动力,只靠这几个大夫也不够,特别是还有大夫病倒了的情况下,就更加需要人员了。
这个事情冷屏饭后也听采红讲过,所有人员都会发一套极厚的裹住全身包括手掌的衣服,还有蒙面罩,出来之后会提供免费的药浴,尽量保证他们的安全,而且事后还有不匪的工钱,许多穷苦人家的男子都想着去试一试,至今还没有发现患病的人,所以却来越多的人愿意去了。只是官府下令,一个人不能进去太多次,这也是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
冷屏心思一动,回屋里换了一身慕言之的衣裳,虽然衣服有些长,但是将袖子束一束就差不多了,再将头发盘成一个男子的发髻,在脸上抹了不少锅底灰,在没有人注意的情况下,匆匆出门去了。
她现在急切地想要知道慕言之的情况,只有亲眼看到了他才能放心。
冷屏走出门,那个征集人员的地方已经排了不少人,冷屏慢慢走过去排队。在她前面的一个大概十七八岁的少年转过头来,看了她两眼,笑着问道:“你看起来有些面生,是哪个村的?”
冷屏看了他一眼,粗着嗓子说道:“你又是哪个村子的?”
少年黝黑的脸上露出些自豪的表情,说道:“我是水木村的,我们村得病的人数最少了!”
“哦,我是你隔壁村的。”冷屏淡淡地说道。
很快就轮到那个少年,那个少年登记完了之后,就站在边上等冷屏。
那个登记的人见冷屏细胳膊细腿,瘦瘦小小的,便说道:“小子,你太弱了,进去恐怕很容易感染得病,还是回家歇着吧,下一个!”
“等等!”冷屏说道,“我并不弱,我一个可以打倒你们六个!”
那些人大笑起来,登记的人说道:“说大话谁不会啊,别自不量力了,赶紧回去吧,我们这也是为你好!”
冷屏这回是下定决心一定要进去看看慕言之的,这么会这么容易放弃。
“你不信的话,我可以跟你比一比。”冷屏说道。
那人见冷屏这么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便立起一只手掌,说道:“这样吧,如果你能在十秒钟之内单手掰倒我这只手,我便让你进去,如何?”
冷屏走上前,伸出右手,一把握了上去。冷屏虽然是女子,体力不比男子,但是武功可是从小练到大,力气也比一般的男子更大,几乎是压倒性的胜利,全程不过三秒。
那人愣了,他后面的人质疑道:“老三,你不会是放水了吧?”
那人一脸憋得通红,说道:“有种你来!”
他后面那个人同样伸出一只手在冷屏面前,冷屏一把握了上去,这次这人有些准备,力气也挺大的,冷屏费了些力气,才把他压下去。
所有人看冷屏的眼神都变了,这么小的
于是没有人再敢质疑冷屏,那人很爽快地为冷屏登记,然后给了她一套小号衣服。
冷屏走出来之后,那个少年窜到冷屏身边,说道:“你可真厉害!”
冷屏对着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待征集够了人数之后,所有人穿起衣服,带起口罩,就往李家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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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少年走在冷屏的旁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这个少年名字叫帅歌,冷屏听到这个名字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看慕言之看久了,眼光也高了,这个帅歌怎么看都是个歪瓜裂枣……
“冷兄弟,一会儿进去之后,记着千万不要乱走,也不要跟病人有肢体上的接触,特别是蒙面罩,一定要带好……我之前进去过一次,里面的场景可能会有些吓人,不过不要紧,你只要跟着我就好……”
“嗯。”冷屏对帅歌一直很冷淡,只是他自己一个人自娱自乐。
一行人来到李家村口,登记的几个人将名单递给守门的官兵,守门的一个官兵拿着名单,说道:“一会儿念到名字的,一个一个跟着进去,注意,一定要戴好蒙面罩,不要跟病人直接接触。王大勇,李志,……”
念到名字的人一个一个戴好蒙面罩,排队进去,冷屏跟在帅歌身后,慢慢走进了李家村。
村里面的房子很是集中,一栋挨着一栋,只是很冷清,看不到什么人在路上走动,唯一的声音就是屋里面病人痛苦的呻.吟,还有每家每户门口药炉的沸腾。
冷屏和帅歌被分在村子中间的一户人家,里面住了五六个病人,床铺不够,所以基本上病人都是躺在地上。
而且卫生极其不好,走进屋子里就可以闻到药味排泄物的味道还夹杂着腐烂的恶臭,冷屏一走进去就捂着嘴走出门口扶着门呕吐。
帅歌走出来,拍了拍她的背,说道:“我第一次来也跟你这样,慢慢来就好了,这银子可不是那么好赚的。”
帅歌明显把她当作单纯的想要赚银子的小孩了。
待冷屏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干净了,又重新带上蒙上蒙罩,跟帅歌一起进去,接下来就是帮助病人处理排泄物,帅歌知道冷屏害怕,便说道:“这个还是我来弄吧,你去门口煎药。”
冷屏朝他投了一个感激的微笑,走出了屋子在门口煎药,这些药都是这些大夫们的配置出来实验品,至于效果必须病人试了才知道,虽然至今也没有谁喝了药好了的,但是这些药至少延缓了他们的病情,为他们争取了时间。
村子这么大,冷屏不知道去哪里找慕言之,只能等把这里的工作做好了,再问问帅歌吧!
忽然,房间里传来了一声嚎叫,冷屏跑了进去,发现一位病人正抱着头撞墙,大声哭嚎,帅歌正用绳子绑住他的腿,把他拖离墙面。
见冷屏来了,帅歌连忙说道:“快去叫大夫过来!”
“大夫在哪儿?”冷屏急急地问道。
“在村子最东边的一个大院子里,沿着我们来时那条小路一直走走到底就是了,快!”帅歌几乎是用吼的。
冷屏急匆匆地跑了出去,沿着帅歌所指的方向,来到了大院子,院子门是关着的,冷屏用力拍门,喊到:“大夫,开门啊,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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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只剩下六七个大夫了,其余大夫要不就是染病奄奄一息躺在病患中间,要不就是连夜逃走,离开了这个镇子,剩下的几个大夫都是一片赤诚,真心想要救助这些百姓的,慕言之对他们很是尊敬。
昨天下午病人突发状况,有几个病人吃了药之后竟然出现了癫狂之症,所有大夫费劲心思将他们安抚下来,而后又对着药方谈论了一夜,在将将天亮之时,稍稍眯了一会儿,只是还是没有谈论出结果。
这时慕言之正在尝试着在药方上改动几味药,就听到了冷屏的声音。慕言之摇摇头,她怎么会在这里,一定是太久没见她产生幻听了。
“开门啊,西边一个病人疯了!”
慕言之瞪大了眼睛,一定是冷屏的声音!
慕言之连忙跑到门口,打开门,冷屏心里着急,看都没看是谁,就拉着他跑了。慕言之阴沉着脸看着冷屏,眼里都快要喷出火来!让她好好呆在家里,跑这里来干什么,这里是能开玩笑的么!
冷屏气喘吁吁地停在那门口,指着里面抬头看向大夫,一看是慕言之,冷屏眼睛里都快要开出花来了。然而慕言之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理都没理她就走了进去,冷屏连忙跟了上去。
那个病人还在哀嚎,帅歌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慕言之带着手套和白色蒙面罩在病人身上扎了几针,只见病人慢慢安静下来,然后闭着眼睛晕倒了。
帅歌一把丢掉手上的绳子,坐在地上喘气。慕言之收好针,站起来,拉着冷屏就走。
☆、33.第三十三章
(三十三)
帅歌看大夫一脸怒容拉着冷屏走了出去, 以为是冷屏得罪了大夫, 让大夫生气了,当即顾不得累不累了,连忙跟了上去。
“大夫, 大夫!”帅歌追了上去拦在两人面前, 对着慕言之说道:“大夫,这位小兄弟不懂礼数,冲撞了您, 我代她向您道歉, 您大人有大量, 饶了她吧!”
慕言之冷冷地看了帅歌一眼,让帅歌抖了抖, 但是看到他身后的冷屏,还是硬着头皮站在那里不动。
冷屏一直在给帅歌使眼色,奈何帅歌把眼睛闭上了,看不到。
慕言之瞥了冷屏一眼,放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冷屏拍了拍帅歌的肩膀说了一句:“我没事!”就追着慕言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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