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他就伸出左手,紧紧握住了许泠垂下的右手。
八仙桌有半个许泠那么高,不相干的下人们都被打发出去了,赵一被请去另一个房间吃饭,也不在,只余一个专心布菜的丫头,所以根本没人能看出他们的小动作。
许泠使了劲儿想挣开,奈何赵显的力气奇大无比,许泠的那点力气无疑是蚍蜉撼树!
他只攥着她的手就罢了,还与她十指紧扣,却用闲着的大拇指摩挲她嫩滑的手背,跟登徒子没有什么区别。
许泠恼了,直接在赵显脚上狠狠踩了一下,赵显却只是眼角微微一抽,还能神色自若的喝汤。
这时许桐发现了女儿的不对劲,问她:“怎的不吃饭?”
经许桐这样一说,顾氏也发现了,她见女儿白玉似的小脸上带着些粉红,还咬着唇不肯说话,这般反应不得不教顾氏多想。她又突然想起女儿的小日子应该就是这几天了,心中跳了一下——不会是突然来了吧?
这事又不好问,顾氏只好旁推侧敲的问:“怎的脸色这样难看,别是冻着了,这般天寒地冻的,若不然你回去加件衣裳?”
许泠摇摇头:“女儿只是早上喝粥喝多了,现在还饱着,没有什么胃口罢了,父亲母亲不用担心。”
没想到赵显却突然放下了手中的汤匙,对着许桐和顾氏欠了欠身:“如此,我带她出去消消食,再回来用餐吧。”
顾氏本来还有些疑惑,但见摄政王的左手从桌下拿起来不久,女儿的右手才抬了起来。她是过来人,心里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怪不得女儿不吃饭呢,原来是没有可用的手!
一时间顾氏心情有些复杂,看着两个孩子甜甜蜜蜜的样子,既有几分欣慰,又对女儿即将离开生出了些不舍来——再过三四个月,她就是旁人家的人了!
所以顾氏没有阻拦,任他们去了,倒是许桐什么都不知道的,还问她:“摄政王还没有吃多少呢,怎的就叫他走了?”
顾氏白许桐一眼:“我问你,你今日和摄政王喝了几碗粥?”
许桐后知后觉道:“对呀,摄政王喝了足足三碗半,暂时应是不会饿到。”
这时许湛从碗里抬起头,疑惑道:“外面这样冷,他们怎么消食呀,也不怕冻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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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赵显也没在意旁人的眼光,直接捉了许泠的手放在手里牵着,与她一道走出去。
许泠想挣开,就听他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今日天气寒冷,乖,我给你捂捂。”
后面半句,他特地放柔了声音,许泠一听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耳根立马红了个彻底。
旁边立着的几个小丫头也听到了,俱是面红耳赤,心中羡慕不已,但也不敢抬头去看,都低垂着脑袋,眼睛半点也不敢乱瞄。
许泠瞪了赵显一眼,哪成想正好被他逮住了,他半点也没有生气,反而眉眼弯弯,清俊的紧。
许泠瞪人的时候腮帮子鼓鼓的,她生的白,这样一来,可不就像个雪团子似的!尤其是那双会说话的眸子还滴溜溜的转着,欲语还休的看着你,纵使眼中是掩不去的恼意,也是含着万千秋水的,叫赵显看的心里痒痒不已。
真想亲一口!
奈何在大庭广众之下,赵显心里有想法,却怕小姑娘害臊,也就忍住了。
两人倒也安静的走了一段路。
后来人越来越少,赵显就使了些小心思,与许泠挨的也越来越近,近的能闻到她发间以及颈间的幽香。
赵显呼吸一顿,眸色渐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缓过来,眼睛却是不愿从小姑娘身上移开了。
被赵显这样灼灼的视线看着,许泠有些不自在,她低头看着套了兔毛的鞋尖,闷闷的问赵显:“你就是想找个借口不吃东西,才拿我当了挡箭牌,是不是?”
她红润的唇瓣紧紧的抿着,脸颊还是鼓鼓的,看着还带着些孩子气,赵显看了心都软成一片。
他揉了揉小姑娘的发顶,差点把许泠亲自选的簪子碰歪了,引得小姑娘又瞪他一眼。
其实这一眼哪有什么威慑力,只平白把赵显的骨头都瞪酥了,差点没把她压在雪地里狠狠的亲上去。
作为对许泠的回答,赵显只是低低一笑,算是承认了。
许泠更恼了:“谁让你今日喝这么多粥的!”
赵显伸出大手扣住许泠的下巴,叫她抬起头来看他,说:“因为那是你做的。”
这一刻,许泠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明显比以往快了些,好似有些不受控制,脸也不可避免的红了个透!
始作俑者还用粗粝的指腹揉着她的唇瓣,声音带着蛊惑:“乖,别咬唇。”
许泠下意识的就松开了咬着下唇的牙齿,然后就听到赵显这厮不要脸的话:“咬破了待会儿亲的时候会疼的。”
许泠:“......”她想给他一脚,但也只是想想,现在周围又没有人,不比方才用膳时需要顾忌许多。只怕她脚刚抬起来就被他制住了!,到时候不仅手被握在他手里,脚也不能逃脱了。
想想许泠就觉得臊的慌。
赵显却饶有趣味的看着她,不打算放过她的每一个表情。
看了许久,赵显才正了正脸色,道:“我之前去了趟西北,才没有来找你。”
许泠心道:他不来还好些呢,省得她每日连睡觉都要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生怕哪晚赵显突然就破窗而进了。
其实她也想过法子,睡前让白英找了把锁,把窗子锁死了,免得赵显又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然而这对赵显并没有什么用,当晚赵显就进来了,还是大摇大摆的进来的,手里捏着那把锁,把她逼在墙角上坏坏的质问。
许泠回想起来都觉得难堪,因为赵显走后,她胸前全是暧昧的痕迹!
许泠这点不希望他来的小心思被赵显看的一清二楚,当下他就黑了脸,阴测测道:“你不想我来?”
其实许泠吃软不吃硬,但是遇到赵显这样的黑脸,再加上知道他有多禽兽,许泠生怕他在这里就做些什么,态度自然就软了下来:“哪能!”
赵显冷笑一声:“既然你那么欢迎我,我以后每日都来,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许泠瑟瑟发抖中......
☆、撒娇
不过也只是吓吓她而已, 小姑娘被吓坏的样子实在是秀色可餐,赵显喉头攒动了几下。
缓了缓,才定了心神道:“我去西北是为了颇吉之事。”
还沉浸在赵显的淫威中的许泠听到这话, 险些没有反应过来:“颇吉?他不是被杨祁活捉回来了吗,应该就早被处死了呀!”
赵显沉了声:“其实, 颇吉并没有死,他之前一直被小皇帝幽禁在水牢里。鞑靼来犯之事是小皇帝与颇吉之间的一个盟约,他们有共同的目的,后来事情了结,小皇帝却毁了约, 不肯放过颇吉,才有了颇吉被生擒一事。”
许泠呆滞了片刻,不可置信的说:“你是说小皇帝勾结鞑靼?”
这分明是罔顾百姓生死、把大盛置于水火之中的举动!
“颇吉恨我入骨,小皇帝也恨不得我立马死去。有这样想法的两个人,你说他们在一起会商讨些什么?”赵显眉眼间有冷厉之色, “况且小皇帝生性薄凉,我予以他皇位,教他读书,却被他忌惮,日日想着怎么除去我, 现做出这种事,又有何不敢!”
“那他将黎民百姓置于何处!”
“百姓?呵,无论死了多少人,百姓如何苦不堪言, 在小皇帝眼中都算不得什么,他只要他的江山。无论江山下面埋多少尸骨,于他来说,不过是几只蝼蚁没了而已。”
许泠听了,心里就如被浇了一盆透心凉的冰水,又被夹着雪的风吹着,满是悲凉!
“他...分明还是个孩子,怎的这般恶毒!”许泠的声音带着些颤抖。
她想起了小皇帝用尽手段幽禁她,甚至还想欺辱她的事。是了,有什么不可能的呢,他都能对自己的堂姐做出这种事,还奢望他心中装着天下人?怕是只有天下罢!
赵显发现了许泠的异样,捧起她的脸,心疼的为她拭去滑落的泪珠。
“为他这样的人哭,不值得。”
许泠摇摇头,眼里已经又噙满了一汪泪水;“我不是为他哭。百姓何其可怜,无端卷入战火,最后家破人亡,不得宁静。他们是大盛的根基,可却被这样糟蹋!他们心中的明君,却拿了他们的命去博弈,只为了能铲除不喜之人......”
字字珠玑,赵显听的心头一颤,他把许泠收紧怀里,安抚性的一下下的拍着她的背:“你放心,以后大盛的百姓们,定然会和乐安然的。”
许泠就窝在赵显怀里,哭了一会儿,怕被人听到,渐渐停了。
赵显这才继续说:“颇吉已经逃回了西北,现在已经算是半残了,小王子的位置也传给了他儿子。”
许泠想起些什么,问他:“你这次去西北是去寻颇吉的?”
“嗯,”赵显收了收下颔,继续道:“也不能这样说,我与颇吉有宿怨,直接找他的话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派人联系了他的长子,就是现任鞑靼的小王子。他愿意说服颇吉作证。”
作证,作什么证?
似乎许泠的心思赵显都能猜出来,只要她一个表情一个动作,赵显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然后赵显就问她:“你认为盛揽琛这样的人堪任皇帝吗?”
许泠果断的摇头。
赵显叹了一口气,又摸了摸许泠的发:“那便是了,他既当不得,我得有证据让他当不得!”
许泠睁大了眼睛,更加不可置信了!
这个时候赵显还有闲心思去欣赏许泠的表情,他眼中的她跟个小奶猫似的,水眸睁得圆圆的,红唇也微张,满脸的不可置信,他没忍住,低头就往“小奶猫”唇上轻啄了一口。
许泠没来得及避闪,就被结结实实亲了一口,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往赵显胸口捶了一拳:“这个时候你还想着这些!”
赵显低低的笑了一声:“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我在你身边,就能护住你,我希望你永远都能笑,没有烦忧。”
许泠心中暖暖的,方才因为小皇帝而低落的心情也稍微好了些。
她垂下了眸子,长而浓密的眼睫轻轻颤了颤,然后把小脑袋埋进赵显的怀里,轻轻的蹭了蹭。
赵显有些哭笑不得,怎么刚觉得她像只小奶猫,她立马就化身成小奶猫了,还学会蹭蹭撒娇了!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赵显才牵着许泠的手走回去。
赵显的手很大,指腹、手心都有茧子,有些粗糙,却很温暖,让许泠格外的安心。
因为已经落了雪,虽然有下人及时清理了,地面上还是难免有些薄冰,一不留神就可能滑倒。赵显怕许泠摔了,一直贴她贴的很近,直到快到人多的地方了,他才稍稍拉开距离。
顾氏让下人把饭菜又热了一遍,赵显正巧有了些胃口,就用了些。不过许泠知道了那些事,却是半点胃口也没有了。
赵显看着她巴掌大的小脸,觉得她着实有些瘦,目光下移,虽然胸口足够诱人,但那把细腰估计他双手一握就能握全,就沉着声道:“至少喝碗汤!”
许泠苦着脸端了碗乳鸽汤,小口喝了,赵显才算满意。
一旁的顾氏看了,心里有些感慨,看来这位摄政王是真的想娶她女儿,真心想对她好,也懂得疼人。再看女儿,往常不想吃懂得东西总会变着法撒娇不肯吃,到了摄政王这里就成了乖乖的小白兔!
其实她不知道,许泠那些撒娇的功夫在她面前只展露了冰山一角,在赵显面前,她才是真正的娇气!
偏偏赵显能制得住她,也最喜欢她柔柔的跟他撒娇的样子。
赵显到底不好在这里待许久,厚着脸皮死赖到了日落时分还不愿意走,许泠就一直撵他,赵显一脸的无辜。
顾氏看不下去了,开口试探着问赵显要不要留下来用晚膳。
赵显的脸上适当的浮现出一抹寂寥:“王府的人怕是还不知道我回京了......”
话里的意思就是他回王府也没有饭吃,顾氏听了不免有些母爱泛滥,自从赵显和许泠定亲以后,她就拿赵显当半个儿子看,觉得摄政王这样位高权重的人其实也是十分孤独的,于是就道:“那便留下罢,刚好今日厨房有新鲜的鹿肉,烤了吃最是美味不过。”
许泠嘴角抽了抽,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