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她领着背着药箱的大夫匆忙而来。
    大夫为昏迷的周玉柔把了一遍脉,神色渐渐变得凝重。
    见靖安王世子久久没有开口,墨荷忍不住上前一步,问道:“大夫,小姐她如何了?”
    大夫放开了周玉柔的手,眉头渐渐舒展开头,转身向靖安王世子道喜:“恭喜世子,柔姨娘已怀了三个月的身孕。”
    靖安王世子猛然一惊:“她……有孕了。”
    三个月……
    那不是在灵觉寺的时候……
    墨荷神色僵住,觉得胸口一闷,不自觉地看向了靖安王世子。
    靖安王世子收起眼中复杂之色,表情毫无波澜地道:“我知道了。”
    “柔姨娘是因为气急攻心,才晕倒过去。她的胎象很稳,世子不必太过担忧。”大夫笑道,“待会我开一副安胎的药,再给世子写张忌吃物单。”
    靖安王世子站了起身,语气淡然地道:“好,那便劳烦大夫了,我送大夫出去。”
    待墨荷回过神来时,房间里早已经没了那人的身影。
    “怀孕了……”她喃喃着,手掌不觉地覆上自己的小腹。
    良久,她转头看向床上昏迷的周玉柔,眼中神色错综复杂。
    此时陪伴着她的,仅有满屋的寂寞。
    苏琬又再一次遇到了卫王世子。
    这天,她与沈恬、以及几位闺中好友约在了望江楼见面。出门时,她却看见了在府外等候多时的卫王世子。
    半个时辰前,墨衣便前来通传,说卫王世子过来找她。她已明确拒绝过他,却不知为何他还是三番四次来找他。为了避嫌,苏琬还是找了个借口让墨衣打发他离去。
    却不想在出门时,与他碰了个正着。
    他竟然还未离去。
    卫王世子见她出来,立刻迎了上前:“苏姑娘。”
    苏琬见避不过去,只得应了一声:“世子。”
    卫王世子道:“我即将离开上京,此次是来跟你道别的。”
    苏琬方才注意到他的行装,的确是要远行的模样,不由惊讶道:“世子要离开上京?”
    卫王世子微微颔首:“父王派我前往江南一带,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
    是卫王派遣他离去?为何卫王府匆忙将沈乐蓉嫁掉后,又要将卫王世子调往江南?
    这情况委实不太对劲。
    苏琬柳眉轻蹙。她沉思片刻,还是开口道:“世子,或许是我多事了。但有一件事,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是和韶颜郡主有关的。”
    卫王世子怔了一怔,忙道:“苏姑娘请说。”
    “七夕那夜,我在街上遇到了韶颜郡主的夫君,就是张尚书的那位嫡子。”苏琬道,“我看见他与几位公子走在一起,从万草楼里出来。其他几人,似乎说他对万草楼的头牌情有独钟……”
    七夕之夜。
    不必多想,便知道是因何缘由出现在街上。
    卫王世子心里一闷,但这种情绪很快被对沈乐蓉的担忧取代。许久,他凝眉,道:“好,多谢苏姑娘告之我此事。”
    却不知,两人交谈的这幕已落入了靖安王世子的眼中。他远远看着两人的身影,眸光发沉,拳头暗暗地收紧起来。
    不可能,怎么可能会是她的。
    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反驳道。
    心如蛇蝎,不但害死了妹妹,处处针对玉柔,连一个孤女都不肯放过,将她算计到这种地步,还豢养面首……
    想到那日与苏琬在一起的那个面具男子,他心里就极为不舒服。还未出阁,便与来路不明的男子厮混在一起的女子,能好到什么地方去?
    ……可他无法说服自己。
    似是察觉到靖安王世子的存在,苏琬抬眸向他这边看了过来。
    靖安王世子当即收起思绪,向他们走来。
    “……世子,祝你一路顺风。我和几位好友约好了见面,先告辞了。”
    苏琬并不想理睬他,拜别了卫王世子后,便要转身离开。
    “等一下!”靖安王世子见状,有些着急地大步走上前来,截住了她的去路,“苏琬,我有话要问你。”
    毫不客气的语气,委实让苏琬反感。她对他的印象本就不好,此时更是差了三分。卫王世子也朝他看了过来,微微蹙眉。
    然而没等她拒绝,靖安王世子以开口问道:“三月初八那天,你在什么地方?做过什么事情?”
    苏琬只觉得莫名其妙,心中生出被冒犯的感觉。她不悦地问:“靖安王世子,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第116章 坍塌
    靖安王世子敏感地从苏琬说话的声调中感受到了厌恶,不由僵住:“我……”
    苏琬从前便与他两看两相厌,一想到他三番四次地前来挑衅,她对他的厌恶又再加深几分。
    能让靖安王世子如此急如焚地过来质问,恐怕就只有周玉柔了。
    她冷声道:“我之前已跟世子说过,靖安王府中的柔姨娘和我没有半点的关系,她的事情,和我毫不相干。世子若是要问是谁伤害了她,恐怕是找错人了。”
    “我不——”
    卫王世子为苏琬解围道:“三月初八?那天正好是我回京的日子。靖安王世子大可不必怀疑苏姑娘,那天我曾与苏姑娘见过一面。”
    靖安王世子面色一变,踉跄后退了几步,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不可能,那天的人,怎么可能是你……那明明……”
    卫王世子微微蹙眉:“我可以替苏姑娘作证,靖安王世子不要冤枉了好人。那日,我接受皇祖父的宣召策马进宫,途径望江楼的时候,突然冲过来一辆马车,当时是苏姑娘用箭阻止了那辆马车,救了差点被马车撞到的女童。”
    苏琬摇摇头,道:“世子,你不必和他解释。靖安王世子向来颇有主见,你与他解释,也是白费力气。”
    靖安王世子哪会听不出苏琬的讽刺?他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她所穿的,是与那日款式相近的蓝衣。
    他愣愣地看着她,终是颤声问道:“那日……阻止了那辆马车的人,真的是你?”
    原来他从头到尾都弄错了人。
    苏琬以为他是为了马车的幕后黑手而来,不由皱眉道:“靖安王世子如此着急地前来找我质问马车的事情,莫非又想说,这是我故意嫁祸给玲慧郡主的?”
    靖安王世子又是一愣:“你说什么?这和妹妹……”
    苏琬道:“大街上那辆失控的马车,是玲慧郡主安排的,想必世子已经知道了吧?否则也不会气势汹汹来前来与我对质。”
    她后来才知道,那辆马车的出现并非偶然,而是玲慧郡主下令,欲要她的性命。
    这是沈桓告知她的,断然不会有假。
    这件事情竟然还牵扯出早已泯然在众人眼中的玲慧郡主,这实在颠覆了靖安王世子的想象,他忽然有一种掉入冰窖的感觉。
    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崩裂。
    他哑着声音道:“不,你骗我……妹妹她只有怎么会……”
    苏琬接着道:“玲慧郡主一而再再而三地诋毁我的清誉,又可有提起过事情的前因后果?她觉得与我比试箭术丢了面子,便可以三番四次地加害于我,甚至要置我于死地?”
    瞧着靖安王世子脸上那挣扎的神色,她只觉得莫名其妙:“既然靖安王世子还要继续自欺欺人,又何必多此一举来向我求证?”
    自欺欺人……
    她的神色不似有假,难道一切真的如她说的那样,她真的问心无愧?
    又听苏琬道:“靖安王世子还是请回吧,我不想再与靖安王府有任何的纠葛。之前的恩怨,便一笔勾销罢了,往后还望世子不要再来纠缠。”
    靖安王世子猛然惊醒过来,急急地接住她的去路:“不行,你不许走!你得把事情跟我说清楚……”
    卫王世子看出他的举动,抢先一步截住了他,出言阻止道:“靖安王世子,你这般为难苏姑娘一个姑娘家,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靖安王世子怒视向他:“沈祁!你让开,这和你无关!”
    卫王世子毫不相让。
    这时,墨衣快步走了过来,压低声音对苏琬道:“姑娘,马车已经备好了。再不走,就要耽误时辰了。”
    苏琬点了点头,没有理会神色激动的靖安王世子,趁着卫王世子将他拦下的机会,直接跟随墨衣登上了马车。
    马车飞快驶离。卫王世子目送马车离开后,亦策马离开了。
    靖安王世子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身体的某一部分被一种复杂的沉重渐渐浸没,难以呼吸,一阵阵闷感袭卷全身。
    因着靖安王世子的打搅,苏琬还是耽搁了一些时候。
    她到达望江楼时,看见沈恬身边名唤瑶草的大丫鬟正在东张西望。见她出现,瑶草立刻欣喜地迎了上前:“琬姑娘,你终于来了。”
    “姑娘这边请,奴婢为你带路,郡主她们可是等急。”
    苏琬点了点头:“有劳了。”
    瑶草领着她到达五楼的一间包厢,推开了门。
    苏琬抬步进了屋子,只听身后的门已被门外的瑶草拉上。
    这是一间极其宽敞的屋子,四折梅兰竹菊的屏风立在门前,绕过屏风,是一桌红木茶几,上面摆着上好的青花瓷器,一阵淡淡的茶香自茶具中洋溢而出。
    茶具之后的墙面上,挂着一副字画,上面龙飞凤舞的墨迹俨然是出自名家之手。
    沈恬和几位闺中好友早已在包厢里。
    听到门外的动静,沈恬抬起头,朝她微笑:“琬琬,你来了。”
    苏琬弯了弯唇,道:“恬表姐。”
    苏琬离开望江楼时,已是暮色四合。
    她回到马车停靠的地方,正要登上马车前,突然被人唤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