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桓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道:“若他能这般,那是他的本事。但是,要是连这个本事都没有,也不配被本王视作对手。”
    门外,沈昭的脑袋又从一边的门后探了出来,小心翼翼地窥向屋内。
    屋内之人均佯作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将之忽略。
    宁晋又问道:“只是属下还有一事不明白,王爷为什么要重用王铭宣将军?他与卫王妃表亲的家族中的王海德大人有着亲缘的关系。”
    宁泽看向他,不解地道:“我记得王海德大人是王氏的嫡次子,而王铭宣将军不但是他们家族中的几代外的旁支,还是婢女所出。他的出生并不光彩,他的生母是因为被强奸才生下他的,嫡母善妒且容不下他们母子,处处为难之。生母被嫡母打死后,也被早早赶出家门,若不是无以为生,也不会投军杀敌,建功立业。一步步靠着战功爬到现在位置的。这两人之间又能有什么关系?”
    宁晋快言快语地解释了起来:“王铭宣将军因立下奇功,得到先帝的嘉奖,被先帝做主迎娶了王海德大人母族中一名女子为妻,所以从亲缘上来说,他们不光是族兄弟,还是姻亲。因此属下才担心,他与卫王和王海德大人之间恐怕……”
    沈桓打断了他,道:“正是因为这样,本王才要重用他。”
    宁晋与宁泽均不解地看向他。
    “本王答应了王铭宣,此事要替他保密。”沈桓不以为意,语气淡然地道,“但这些都不是问题,王铭宣的发妻已经难产时一尸两命了,他现在和卫王等人没有丝毫关系。”
    王铭宣的发妻其实已被他亲自杀死了。原因还很丑陋,王铭宣奉命出征的时候,刚娶进门的妻子就给他带了绿帽子,而且还怀孕打算把孩子栽在他头上,让王铭宣一直绿云罩顶。
    王铭宣恨极王家与卫王一脉,又怎么会与之交好?
    他不愿多解释,宁晋也不再追问:“属下明白了。”
    沈桓又吩咐宁泽:“宁泽,替本王送一样东西去端郡王府。”
    宁泽立刻会意:“是送给苏姑娘的吗?”
    “务必要亲自送到她的手中。”沈桓咬重了“亲自”一词,提醒着他以前犯过的错误。
    听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宁泽不觉赧然,但仍旧保持平静,飞快地应了下来:“是。”
    第105章 正妻
    苏琬醒来时,发现团子正在拨弄梳妆台前的一个小匣子。
    几下的扑腾,匣子落到地上,发出的“啪”一声惊得它立刻弹跳开去。
    有几张轻薄的纸片从里面掉了出来。苏琬上前一看,正是前些天她和云和郡主到灵觉寺求的几道平安符。
    她将平安符拾了起来,收拾好被团子打翻的小匣子。
    抬眸一看,受到惊吓的团子正躲在梁柱之后,紧紧盯着她手中的小匣子,一副投鼠忌器的模样。
    苏琬微微一笑,将团子抱在怀里安抚了一番,方才将它放开。
    穿衣梳洗罢,她带着求来的平安符给苏老夫人送过去。
    出来时,苏琬遇到从外面进来的苏玦,前厅摆放着他的行囊,显然是刚回来的模样。
    看到他,苏琬高兴地迎了上前:“二哥,科举结束了吗?”
    她与苏玦已有好些天没见了。
    去年的科举发生了重大的舞弊案,为防止舞弊情况再次发生,今年参加科举的学子都要提前半月入住试场,直到考试结束为止。
    “琬琬。”苏玦走到她身旁,道,“是已经结束了,总算告一段落了。”
    苏琬问:“这次科举,你考得怎样?”
    苏玦自信满满地道:“虽然发挥得一般,但进前三甲是没有问题的。”
    苏琬忍不住撇了撇嘴,道:“二哥,你怎么一点都不谦虚?”
    苏玦轻咳一声,说:“我不过是实话实说。”
    顶着苏琬质疑的眼神,他赶紧转移话题道:“对了,琬琬,我参加科举的时候,明之有回来过找我吗?”
    苏琬摇了摇头:“二哥,难道程明之那个书呆子,没有去参加科举吗?”这段日子,来找她的人的确很多,但唯独没有程明之。
    “我本以为,明之只是一时冲动,等到快科举的时候,他便回想明白,并且回来参加科举的。但没想到……”苏玦微微皱眉,眼中盛满担忧,“我和伯父都派人去找过他,都没有找到。明之那家伙到底跑到什么地方去了?程伯父可是急坏了,等他回来了,我绝对要教训他一顿。”
    程家老爷最初得知程明之要弃文从武的决定时,可是气暴如雷,还当众宣告要与他断绝父子关系。但随着日子过去,程明之依旧没有从外面回来,程老爷从开始的责怪,渐渐转变成担忧。
    程明之每过半月,都会让人捎一封家书回来,却始终不肯告诉府中的人他在何处。
    程老爷担心程明之的安慰,茶饭不思,人都苍老了不少。
    “好了,不好这个了。”苏玦又道,“说起来,我也好些天没见团子了?琬琬,它现在在哪里?”
    、
    苏琬想起那柔软的小小的一团,不由抿嘴笑道:“这个时候,估计正在院子里乘凉吧。”
    她拎着苏玦回到汀兰水榭,被热坏的团子果然正躲在树荫底下的石凳上乘凉,尾巴垂向地面,无精打采地耷拉着,一晃一档。
    苏玦走上前去揉逗它:“嘿嘿,小团子,好久没见,有没有想我?”
    “喵。”团子却一爪子将那只图谋不轨的手拍开,高傲地转开了头,连眼神也懒得施舍给他。
    苏玦忍不住顶着它那尖利的爪子,将它头顶的毛揉乱:“哼!你这坏团子,敢不理我,我就把你的小鱼干都抢走!”
    团子朝他龇牙咧嘴:“喵!”
    苏琬只是微微一笑。
    苏府外。
    墨衣正对着宁泽大眼瞪小眼。她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人,道:“怎么又是你?”
    因着他曾助纣为虐,强迫自家姑娘乘坐秦王的马车,她对这人的印象可是坏极了。
    宁泽摸了摸鼻头,道:“墨衣姑娘别误会,我只是替我家王爷给苏姑娘送一件东西。”
    墨衣疑惑:“给姑娘……送东西?”
    靖安王府。
    墨荷昨夜干了一天的粗活,一晚没睡。她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慕柔阁,还未回到房间,便被周玉柔换了过去。
    “墨荷,我想吃望江楼的桂花糕和玫瑰酥,你去买些回来。”
    “小姐,我……”
    墨荷累极,她昨日因为周玉柔的缘故,与府上的管事吵了一架,被刻意为难,周玉柔是知道的,可周玉柔却是冷眼旁观,非但没有为她说话,反而放任管事刁难她。
    此时,周玉柔像是看不到她疲倦的姿态一般,不耐地催促道:“还不快去?”
    墨荷只好应了声:“好。”
    她匆匆忙忙出了去。
    半个时辰后,墨荷从外面回来,犹豫地回禀道:“小姐,望江楼的糕点已经卖光了,不如让奴婢……”
    “什么?”周玉柔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你去了这么久,回来却说糕点卖光,你是不是根本没去,而是躲到哪里偷懒去了?”
    被周玉柔这般说,墨荷觉得委屈极了:“小姐,我没……”
    周玉柔还想说些什么,突然双眼一闭,直直往地上倒了下去。
    “小姐!”
    墨荷大惊失色,正要上前将她扶起时,靖安王世子恰好从屋外踏进来。
    “玉柔!”他立刻恼怒地喝住墨荷,厉声道,“你对玉柔做了什么?”
    墨荷僵在了原地,看向他的眼中满是不能相信。他不分青红皂白的质问,狠狠刺痛了她的心。
    “你是怎么照顾她的?”靖安王世子呵斥道,“还不快点叫大夫来?”
    “是。”她也顾不得心的抽痛,赶紧跑了出门。
    靖安王世子将周玉柔抱到床上,守在她的床前,双手握住那只始终冰凉凉的手,试图传递温度。
    靖安王世子不知想到了为什么,动作微微一顿。他细细摩挲着周玉柔的手——她的玉手是那样小那样纤细、小巧玲珑,手掌光滑。
    却不像是长期练箭的手。
    他凝眉。
    可回想起在街上看到的那个背影,分明是……
    正纠结这些问题期间,墨荷的声音在耳畔轻轻响起:“世子,该用晚膳了。”
    回过神,靖安王世子没有回头,只是摇了摇脑袋,冷淡道:“我不吃,不必管我。你自己先吃着吧,吃完回去自己的房中就好。”
    墨荷眨眼之间已走到在靖安王世子身侧,她的脸色甚至比躺在床上的周玉柔的脸色还要苍白,却仍强颜欢笑道:“世子去吃吧,我先代你来照顾小姐。”
    靖安王世子只是冷道:“不用了。”
    墨荷脸上浮现出一抹担忧之色,继续劝说道:“可是,世子不吃点东西,会饿坏身子……”
    “这与你无关。不必再说了,你出去吧。”靖安王世子打断道,他抬头注视着周玉柔,温柔下来,“我要看着玉柔,直到她醒过来。”
    可是……她把泪水控制住已经很不容易了啊。
    墨荷低下头,强作镇定地道:“那奴婢去看看小姐的药煎好没有。”
    靖安王世子道:“你去吧。”似是想起什么,他回过头朝她道,“之前是我激动,错怪了你。”
    墨荷一怔,不觉抓紧了另一只手的衣袂,心里的委屈也消去了一些。
    她觉得这就够了。
    转出房门后,一抹苦涩的笑容渐渐染上墨荷的唇角。
    她离开了周玉柔居住的慕柔居,却被突然出现的管事拦住了去路:“墨荷,王爷请你过去前院一趟。”
    墨荷还以为管事要继续刁难自己,可一听他话里用的是“请”,顿时一怔。
    以往府中的下人对她的态度都是毫不客气,盖因周玉柔的来历实在不光彩,靖安王府中人都对这位所谓的柔姨娘白眼相对,连带对她的态度也十分恶劣。
    周玉柔有着靖安王世子的宠爱和庇护,府中的人不敢将对她的厌恶放在明面上,便变本加厉地欺负身份低微的墨荷。
    墨荷心中委屈,却不能言说,只能将苦楚埋藏在心底,默默承受。
    可管事这下的态度,着实恭敬了不少。
    墨荷不知靖安王找她何事,心中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