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这点,现场是更加的人心惶惶。
与此同时,躺在担架的虞崇峻,也被两名金吾卫一前一后地抬着,途径圣人面前。
此刻,圣人终是能借此看清他的伤势。
他身上中的这几箭,皆是逼近命门,绝非围猎之时、刀枪无眼的误伤。
恍惚之际,圣人的心绪千回百转。
他不可避免地想起,宋家尚且留存在世的那股势力。
他们苦心经营,挖空心思地设计一桩接一桩的命案,以狐妖报恩复仇的名义,除去当年那些攻讦宋颐的朝臣。
然后又是针对他的初沅,安排数次的刺杀。
不知道今日,虞崇峻的身负重伤,是否也和他们有关?
思及此,圣人的心头不禁漫上了几许不安的情绪。
他忙是招手示意桓颂靠近,附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去吩咐镇国公谢怀,让他带一支金吾卫,上山排查猎场的情况。”
如今,虞崇峻生死未卜,无法调兵遣将;千牛卫将军陈炳荣随他一道进入猎场,至今未归,也不知状况如何。
是以,伴驾而行的武将之中,便仅剩一位镇国公靠得住。
闻言,桓颂不禁问道:“陛下是怀疑,林中有埋伏的刺客吗?”
圣人闭口不语。
但他的缄默,却坦然承认了一切。
见此,桓颂的心中亦是了悟。他顺从地躬身退下,去往附近的金吾卫阵营。
就在他转身之际,他终是悄无声息地,提起唇角笑了下。
……
原本阒寂无声的夜晚,就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注定无法平静。
镇国公在得到吩咐以后,当即指定了一队金吾卫,跟随他一道去往林间搜查。
他们手持火把,浩浩荡荡地走远,徒留原处的看客面面相觑、心有余悸。
圣人担心今夜再生事故,又让桓颂去安排这些大臣和女眷各自回到歇处,及早憩息,也好避免暗中潜伏的刺客。
安排好一切之后,他还是觉得分外不安。
静默须臾,他回首看向身后,那处相距不远的暖阁。
晌午的时候,初沅道是日头太晒、身子偶有不适,于是便和华阳去了暖阁,同那边的贵女一起玩些室内的投壶、击鼓传花……
之后夜幕低垂,贵女们陆续离开,也不知她们二人是否还在。
看着暖阁那边,隐约透着灯烛的窗牖,圣人稍作思索,便准备让身边的内侍过去问问情况。
孰料,随之而来的下一刻,一名宫婢模样的女子,便抓着裙摆、跌跌撞撞地往这边跑来,“陛下!陛下,不好了!方才有几个黑衣人闯进暖阁,两位殿下……两位殿下都被他们掳走了!”
因着慌乱,她这番话说得上气不接下气,可却犹如惊雷,骤然砸在圣人耳畔。
话音甫落,他整个人也怔在原地,半晌都没能回过神。
果然……
果然是宋家,前来找他讨债了吗?
倏然间,圣人心口钝痛,一股气血逆流而上。
他艰难地嘴唇翕动,想要吩咐下属去找。
然而,随着他的开口,那股腥甜便直冲喉咙。
圣人登时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见状,在旁的内侍和宫婢不禁惊慌失措,此起彼伏地呼道:
“陛下——”
“陛下——”
可他还是失去意识,轰然倒地。
作者有话说:
完结好难,薅自己所剩无几的头发
我努努力顺过去
最后一哆嗦了
第155章
接二连三的变故, 使得这个夜晚愈发难以平静。
圣人的呕血晕厥,登时让宫人们慌手忙脚地乱作一团。
而原先去为虞崇峻疗伤的御医,也不得不分出人手, 先是来给圣人看诊。
至于无故失踪的昭阳和华阳两位公主,临时坐镇的长公主便传令金吾卫, 让他们附近搜寻。
“华清宫虽是行宫, 不比皇宫戒备森严,但也绝非是来去自如的地方。他们带着初沅和幼珠,定然是走不远的。所以, 你们一定要尽快。”
因着这一连串的事情, 华清宫之内次第点亮灯烛,将黑夜映照得如同白昼。长公主望着远处的楼台馆殿, 神情是难得的凝重。
她无法得知幕后黑手的真正意图。
但她知道的是,如今耽搁的时间越久, 初沅和华阳的处境就会更加的危险。
看着披坚执锐、蓄势待发的金吾卫, 长公主的心头始终萦绕着不安。
现如今,伴驾而行的三位武将:金吾卫将军虞崇峻身负重伤、人事不省,千牛卫将军陈炳荣不知所踪,而仅剩的一位镇国公谢怀, 又奉命去林中搜查。
倘若再有一队金吾卫外出,整个华清宫便无疑是不堪一击的空壳子,任谁都能击溃。
思及此, 长公主不禁蹙紧了细眉。
她再次远眺。
潜匿夜色的朱楼紫殿鳞次栉比, 就好似卧龙盘桓, 悄无声息地逼迫人心。
透着风雨欲来的沉闷、震慑。
……
黑夜的沉寂、昏暗, 似乎将时间也变得粘稠且漫长。
初沅好像睡了很久, 又好像只是在须臾之间。
当她再次苏醒的时候, 她和华阳已经不在原先的那处暖阁,而是同床共枕地躺在一张榻上。
周围的环境尤为陌生——
屋内陈设简单至极,借着窗牖透进的惨淡月光,初沅勉强能瞧见屋子中间摆放的一方檀木黑漆圆桌,还有靠墙的博古架,黑影幢幢,蕴着死一般的沉寂。
初沅艰难地支起身子,坐直的瞬间,昏迷前的记忆也如潮水,一幕幕地浮现在她的脑海——
静谧的暖阁之中,华阳枕着她的膝小憩,而她因为外边的动静,循声望向半开的支摘窗。
这时,投落地面的黑影逐渐向她们逼近,笼罩在她们的头顶,顺带也携着未知的恐惧,漫过她的心头。
初沅下意识地屏息,搂紧了怀里的华阳,喉间的求救亦是呼之欲出。
可还未待她开口,颈后便是一阵突如其来的钝痛,悄然将她的意识淹没……
这段模糊的回忆,登时将初沅此刻那点残存的睡意惊醒。
她忙是去推身旁熟睡的华阳,小声唤道:“幼珠,幼珠……”
华阳睡得很沉,察觉她的动作,也只是在半梦半醒之中翻了个身,口齿不清地嗫嚅道:“阿姐,别吵我,我好困啊……”
初沅也担心华阳为此受到惊吓,从而惊扰带走她们的那些黑衣人,引出更多的麻烦。
她蹙着眉思索片刻,到底趿鞋下榻,先在屋内四处打量着。
门扉紧阖,似乎还在外边上了锁。月凉如水,隐约之中,映出门边的两道模糊人影——
应当是监看着她们、不允她们逃脱的黑衣人。
见状,初沅不由得倒退几步,转而看向那扇窗牖。
可惜,窗牖亦是完全钉死,她根本就没办法打开。
仅有的逃脱之路,全数在她眼前阻断。
初沅不免颓然。
她站在窗前,极力地眺望远方,试图摸清她们现在的处境。
可是外边幽篁丛生,风吹树影动,除了浓稠的夜色,她什么都看不见。
一时间,漆黑的夜色似乎弥漫到了她的心间,让她陷入了深切的绝望之中。
初沅伸指扣住窗棂边沿,樱唇翕动,终是耐不住心里的恐惧,低声唤道:“谢言岐……”
……
与此同时,同一片夜空之下,镇国公也带着一队金吾卫,进到林中搜寻。
披坚执锐的将士们手持火把,四散排查——
一是为了找到虞崇峻受伤的真相,二则是寻索陈炳荣的踪迹。
镇国公谢怀也参与其中,和随行的扈从一起穿梭灌丛草木,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这时,一样冷锐的物件反射出火把的光亮,映入他们的眼帘。
镇国公不由一怔,招手示意身边的扈从,“火把给我。”
随即,他持着火把凑近,终是借着光亮,看清那是千牛卫将军所着的盔甲。
镇国公蹙紧眉头,还没来得及仔细端详,这时,一道罟网从天而降,将他们严严实实地罩在其中。
紧接着,便是一群身着夜行服的杀手提着陌刀,窸窸窣窣地踩过草木,朝着他们逼近。